“这不是瘟疫，不是瘟疫的症状啊，我是医生，全王都最好的医生，我见过瘟疫，我要见伯爵大人，我要见伯爵！！！”
一中年男子身着白袍，声嘶力竭的大吼，抱着一具面色苍白的女人不断试图推开死镰军团士兵。
火把的火光翻滚，很难想象这个中年男人瘦弱的身体居然能抵抗身强力壮的士兵。
“求你了，让我见一见伯爵大人，这不是瘟疫啊，害死国王的不是意外！害死我的妻子害死王国人民的绝不是一场意外！”
中年男人不顾尊严，为了让他的妻子不被士兵带走不惜在地上撒泼打滚。
灰尘飞扬洒满那原本干净的袍子，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此刻面色狰狞，全力睁大不断淌泪的眼睛写满了疯狂和执拗。
口中不断重复着要见伯爵，不顾甲胃锋利的棱角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瘆人的伤口。
许是这个中年男人的确是王都最好医生的缘故，死镰军团的士兵敢下重手，男人身上的伤口也都是无意间造成的。
最终，报到了已经坐上马车的威廉这里。
“还用我教你吗，私藏瘟疫之源，蛊惑民心，就地正法后通告全城！”威廉冷漠道。
士兵的天责是服从命令，原本打算求情的银甲士兵当即正色。
“是！”
“行刑后，给我通知塞尔曼亲自主持审判，不允许收敛尸身，和这场瘟疫的受难者一起焚烧！”
“是！”
士兵告退，周昀坐在后方直吸凉气，这个塞尔曼他认识，一个小时前拜访过他，是王国检查官，相当于古代的宰相，论职权，更是不亚于一方诸侯，也是契约中的家族之一，诞生过王国“保护神”，由这位背书，这是要这个医生遗臭万年啊。
略过这个小插曲，威廉不悲不喜的挥动马鞭，带有白狼家徽的马车缓缓运行起来。
“把白狼勋章取下来吧，今晚的事，不该由它见证。”
古老家族的规矩真多……
不过周昀能理解这种荣耀感，沃尔夫家族或许在巫师统治王国前便是赫赫有名的骑士一族了，古时候的家族和王国都需要这种凝聚力来作为动力。
至少没让他遵循家训。
清脆的马蹄声很快变得急促，整辆马车驶向城外。
窗外传来悲痛的呼喊让周昀移目。
“让我见伯爵大人，求求你们了，这是敌国下的毒啊，虽然不是已知的任何毒素，但只要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绝对能够研究出解药，这种事不能出现第二次了，我要见伯爵，我要……啊！！！”
血光闪过，周昀不忍的闭上眼睛。
错误的事件，错误的时间，可惜了一个好医生。
“罪人已伏法，罪名为散播谣言，妖言惑众，于王国危难之际……”
迎着一个厚重的声音，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
城外，平整的道路没持续多久就成了土路，一道道马车压成的路面除了有些许颠簸没什么缺点。
只是远离了城门后，能辩识道路的唯一光源就只剩下天上并不明亮的弯弯月亮了，因为整辆马车并没有装载任何火把油灯之类的东西，至少周昀把脑袋探出窗外只能看见无数的黑影一闪而过，超过五米完全不能视物。
而威廉却是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马车始终行走在一条既定的道路上。
这是巫师手段吗？
至少呼吸法看描述是没有这种效用的，增强视觉不代表能无视黑暗。
“你能看得清路？”周昀有些担心。
“放心，巫师教了我一些小技巧，虽然很讨厌他们，但不得不说他们的东西有时候很实用。”
威廉回头，让周昀看见他的脸，只见黑暗中可以清晰看见额头上多了一只像是用红笔画的简陋眼睛，散发着淡淡荧光，两根歪歪扭扭的线条链接着额头上的眼和威廉的两只眼睛，让他的瞳孔一片猩红，在月光下弥漫出一抹妖异之光。
暗淡的荧光，手指上的伤口一闪而过，周昀看见了上面的咬痕，显然额头的图案是用指头上的血临时画的。
就这么两笔，黑暗在眼中如同明昼，放现实里都得花大价钱才能改造出这么方便的义体。
神秘的世界在面前缓缓露出冰山一角。
周昀的视线火热，就两个字，想要！
不，不能着急……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收敛起现场学习的欲望，他知道这种增加战力的手段威廉如果能教肯定早就教了，现在最关键的是保存好精神和体力完成计划。
那可是完整的巫师传承，而不是这种诱惑人的小把戏。
“嗯，这是什么？”
周昀发现马车的座椅上居然摆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青蛙雕塑，好奇的摸了摸后，不在意的离开视线。
路途遥远，漆黑一片的地界简直像是深渊，耳旁还算悦耳的马蹄声听久了也烦躁。
于是周昀在出城一小时后闭着眼睛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威廉聊天。
“你打算怎么处理国家，自己当国王？”
马鞭声闪过，前面传来威廉嘶哑的嗓音。
“我不配，犯下这样错误的我连将军都不够格了。”
“难道你就这样不管了？”
威廉哈哈一笑：“不管自然不行，那是我的国家，也是罗伯特的国家，我们兄弟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它，有太多回忆了，在这次事件过后，我会想办法让王国稳定下来，然后选择游历世界或者隐居下来吧。”
威廉绝对有资格说这句话，就冲他身上那大大小小愈合了的还没愈合的伤口和疤痕没有一个人敢质疑的，能在一天时间内就暂时稳固住失去了国王的王国也说明了他有这个实力。
不过既然威廉不想当国王，那么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好奇道：“回去后，你打算让四王子上位？”
那个完全没有脑子的八王子不可能是威廉的选择，除非他想要一个傀儡国王。
或许是放下了负担，威廉此刻很有倾诉的欲望，说了一大堆：“实际上，在我们离开城门时，登基仪式就开始筹备了，明天，他会在王座上和我见面，我知道，他并不完美，但我可以教他，就算我死在了巫师手里，我留下的人马也会配合塞尔曼管理好王国并让阿尔贝托学会当一个好国王的。”
周昀安静的听完，收集情报，尤其是这个世界未来发展的情报，也是考核的一部分，甚至占比极重。
“那巫师呢？”
威廉笑声不再：“如果我活着回去，我不会再让那些家伙再次染指我的国家！”
周昀讪笑一声，知道自己揭到威廉的疤痕了。
不过他还是开口询问：“老国王背后的巫师似乎没有对王国做什么吧，罗伯特虽然失去了感觉但却得到了力量和地位，这反而帮了你的国家不是吗？为什么这么痛恨他？”
“驾！”
威廉没有马上回答，一甩马鞭，马车快速奔腾。
接着问道：“你在王都里看见过墓地吗？”
“见过。”
王宫旁差不多一里处，有一片专门的尸体埋葬地，只不过不一一立碑，围墙留出的口子立了一块巨大的雕像用作悼念，里面一大片全是微微隆起的精致土包很是显眼，时刻有人打扫，近乎每时每刻都有尸体被引入由专人埋葬，战争刻意避开了那片土地，整个王都的人似乎以埋葬进去为荣。
不过奇怪的是，周昀发现沃尔夫家族的遗体似乎埋葬在城堡的后山而不是那片“荣耀之地”。
“那片地方很大是吧，每年王国百分之一的财政都用于维护那片墓地，那里是英雄的象征，是公民最后的寂静归属，但如果我告诉你，整个王国一共二十六座城池的所有非囚犯在死后都埋葬在那里呢？”
威廉的话让周昀一片恶寒，墓地占地面积的确很大，差不多有王宫那么大了，但绝对不可能埋得下上千万人口每年的死人，何况王国周边还有战争，马革裹尸的战士自然有资格享受这份“荣耀”！
如果没人取走土地下的尸体，怕不是一铲子下去全是带肉的尸骨，根本不可能留有新的尸体位置，土地甚至来不及腐烂消化这些尸体。
“你是说……”周昀不敢置信的迟疑道。
威廉直接了当的说道：“巫师的庇护条件有二，一：王国每年百分之五十的矿物开采及财政收入，二：王国每年所有死亡的尸体，埋葬到指定地点，巫师每隔一月会派学徒收集一次。
为此，巫师付出足够守护王国的力量由五个家族世代传承，并且保证不会有其他巫师入侵王国，五个家族尊一族为王，其他四族每百年更换继承力量，以百年为限，不允许两位继承力量者同时存在，契约的履行由王族监督。
这就是古老契约的大致内容。”
也就是说，昨天是百年的最后期限，而郁金花公爵没死，契约没能履行，于是巫师取走了作为监督的老国王的命。
巫师的计划不算完美却没有太多漏洞，下放了力量却规定了范围，以五个家族来管理王国，不管以后王国如何扩张，任何脱离掌控的行为都会违背契约从而引起他的注意。
周昀虽然可以找出好几种违背契约甚至逃脱惩罚的方法，但都仅能独自逃跑，救不了王国的命运。
“巫师，永远不可能是救世主，永远不可信任！”威廉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