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昙花一现
我感到很奇怪:我放在床上的靠墙壁那床棉被上的一双红色的袜子中,有一只不见了。
它是粉红色的。它的脖颈处,两面的图案都是两个圈在一起的心型。一只单薄和简单,一只多姿和多彩。仿佛是一只雄性,一只雌性。一只左脚,一只右脚。
像一对恋人。
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上学,我瞧不起人家穿着袜子睡觉。但是,后来很多年之后,我需要穿着一双温暖的袜子才能进入睡眠。
那时候是冬天、秋天、春天。
夏天的时候,我没有应同学之约去深河里游泳。河深深,水深深。我不敢。我不愿意。我不感兴趣。
小时候,我没有漂亮的裙子。但是,我希望穿上漂亮的裙子,像其他孩子一样变成一只美丽的花蝴蝶。那种感觉足以让我感到幸福!
很多年以后,我拥有属于自己的十分漂亮的裙子。我穿起漂亮的裙子,站在镜子前面。我发现自己很漂亮。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像从前一样快乐。
很多年以后,经历了时间的河流,我们站在干净的彼岸。我站在一块平稳的、诗意的、可爱的、美丽的、坚固的河边的石头上,我看见其他人站在另一边。他们是我的朋友、同学、亲人,也有其他一些陌生的人。他们站在另一边。然而,当我在感到幸福之后,四处搜寻其他目光,视野里竟也有一个属于我的恋人的位置。他也许在缺席之中。他也许已经是其中一个观众。他也许正在忙碌。
夏天就要到了,我越发觉得有某种怀念正在某个美丽的地方千百次地召唤我。我们的思绪尝试着对接和联络,我们的思维一次又一次地碰撞,摩擦出一道又一道幸福的火花。我们的轻言细语,我们的甜蜜呢喃,在我们拥有共同感应的心灵百转千回。
夏天就要到了,我有我的思念、憧憬。
夏天就要到了。
2003年的那一个夏天,我开始遇见他。我开始遇见真正的爱情。我开始遇见最幸福的曙光!我开始认识了美丽、青春和爱情。
那年夏天,属于我的爱情没有和我拥抱。我们伫立着,有时候休息,有时候嬉戏,有时候谈论。
那年夏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写它。我有七支炫彩的圆珠笔。我有12支削好了的彩色的铅笔。我有一支只剩下了青色和红色的四色笔。我有一支色彩丰富的十色笔。我还有钢笔、双面CD碟笔、蓝色水笔和一支按头的可伸缩的黑色圆珠笔。但是,我反而感到有一点儿为难。我为难的是:该用怎样一支笔去描绘它。描绘了,我就感到快乐。
今天是清明节。我想起那年我住在老屋,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扫墓。有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子,她身材修长,容颜美丽,谈吐朗朗。我不认识她。她美丽、青春。她现在却好像香消玉殒了。
她没有焰火绚丽/也不像鸟儿会迁徙/不过是放飞的风筝/让她降落——何璐《让她降落》。
如果寂寞的纤绳在我的手中,我愿意让她继续美丽。
她是我的祖母。
今天是清明节,我不愿意一个人去她的坟墓扫墓。
早上的时候,我正在写一些文字。我想:今天大家怎么过呢?
妈妈叫了三个人一起来打麻将。我嘱托她们不要赌博。我说:如果想赌博,不如漂洋过海到澳门去赌。我在房间内写字,写着一个一个我所喜欢的文字。
我从厨房里打来一脸盆自来水。它是清凉甘甜的。我在洗头。头发上揉着许多白白的泡沫。我的头皮发痒。我的头发脏了。我把沾满黏黏的泡沫的头发盘好。我在院子里洗一会儿。
我看见了一群人。他们坐着一辆豪华的汽车到来。他们是我们家的亲戚。爸爸不在家,妈妈忙着打麻将。他们去我的祖母的坟地里扫墓。
我很忧伤。
我祖母的那一座坟墓在不远的山坡上。我的身体不大舒服。我没有办法陪同他们一起去为祖母的坟墓上香、燃烛。也许是给他们引路,也许他们会给予我更多一些见闻。可是,我没有办法。今天,我的身体有轻微的不舒服。
他们的车真是豪华,他们也真是豪迈。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对她很好。他们的关系很好。后来,我不大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来了。我不知道的东西很多,我跟他们擦肩而过。我跟他们仿佛总是只有一面之缘。
我想起“昙花一现”这个美丽又表示弥足珍贵的词语。它美丽、优雅、芬芳、短暂。它的弥散……啊,美丽的昙花一现!
我觉得生命中会有许多过客。普通的,珍贵的。
后来,我把注视的目光返回到属于我的爱情中。
注视我的,我的恋人。
注视我的,我的朋友。
注视我的,我的亲人。
后来,我还是把我的注满了幸福和爱的心灵空出一隅,馈赠给我的青春和留白着的爱情。
后来,我安静地停留在空地上。我学会等候属于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