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匹棕毛马从大街西侧飞驰而来,一路上撞翻无数摊位物品,谷物颗粒似水流泼洒在地面,菜叶鸡蛋翻飞半空的样子好似炒菜,各种香料粉末浸染在布料上宛如开了个染坊,两边连跑都来不及的一些人被那飞驰骏马后面跟着的士卒刮蹭倒地,哀声四起。
“你们现在去给我四散开,明天再一早就去城主府拍门,说巡督大人被关进天牢里了。”顾君泽冷静的对身后的几个护卫道。
“什么?”
“别多问,照我说的做,出事我自己担着。”
“啊,是,是。快走快走。”
顾君泽道几个护卫听令而四散开来,顾君泽一手抓住了也想要退走的解元枫,微笑道:“表弟,你得留下。”
“啊?我……”
“给我把那匹马拦下来。”顾君泽说完不待解元枫反应过来,就将他推了出去,那边的棕毛马早就横冲直撞的冲击而来,只是在他看来这大人物如何是自己可以冲撞的?眼见那匹马将要踹到他的身上,马上那一身白色华服头戴小冠的少年男子喝骂一声,解元枫再也无法避开,只得运转元力将双掌推出。
那边的顾君泽在此时暗中发动精神力作用于棕毛马上,那匹马受到精神力的冲击一个不稳,竟然在马蹄距离解元枫仅一寸时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马上那少年当场跟着马摔了下去。
顾君泽连忙走到不知所措的解元枫身边,拍了拍他。
与此同时跟在马后面跑的那些士兵见状纷纷涌上,将顾君泽和解元枫团团围住。
旁边顾君泽的护卫见状都欲冲上来,但顾君泽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想起方才顾君泽的话,虽然不解其意,也只得站住不前。
那边栽落马下的青年这时方才爬起来,模样颇为狼狈,连冠都摔到了一边,头发也就披散了起来,衣服也蹭脏了。
他手忙脚乱的戴上冠整理好衣衫,恼羞成怒的拿出马鞭,走到顾君泽和解元枫面前,“你们两个杂碎,竟然阻拦小爷出行,还惊扰了小爷的坐骑,你们该当何罪?知道小爷是谁吗?”
刚才他在马上清晰的看到解元枫并没有和他的马有过接触,在他看来这是马受到了惊吓,并非是这人力气有多么大。
他懊恼自己的马怎么如此胆小,刚才直接撞上去,就算撞死这贱种相信老爹也自会摆平,更懊恼这人竟敢阻拦自己出城打猎,还让自己如此狼狈,实在罪不可赦。
正当他以为那两人会立马下跪道歉,他这少城主还在考虑之后如何如何时,却听那穿着一身朴素蓝衫的顾君泽道:“不管你是谁,你在大街上这般骑马冲撞百姓,见到人也不知道勒马,按照我梁地律法就是触犯法律,你还问我们该当何罪不成?”
那少城主萧晋辉道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混账你讨打!”
萧晋辉举起鞭子就往顾君泽身上甩,解元枫见状连忙将身体挡在了顾君泽面前。
对萧晋辉来说这两人一人惊扰了他的坐骑一人顶撞了他,无论哪一个都该打,因此在解元枫挡在顾君面前他没有丝毫收手,鞭子直直的抽打在解元枫的身上,发出“噼啪”“呲啦”的响声。
解元枫的衣服当即破了一个大口子,好在他肉身强度不错,这一下虽然痛,但没有受伤。
解元枫疼得咧了下嘴,只是他没有反抗,这是一种奴隶的本能,很不幸的是解元枫做奴隶这么多年,挨了无数的鞭子以及谩骂的他虽然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但那种奴性却深深扎根在了他的心中,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过反抗这一途径。但想到表哥还在身后他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没有分毫动摇。
萧晋辉眼见得解元枫竟然没被自己一鞭子抽倒,心中怒意更盛,又听顾君泽骂道:“你这混账怎么打人,还出这么重的手,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萧晋辉大怒,“妈的你还敢骂老子,告诉你老子在霜叶城就是王法,老子让你三更死阎王都不敢拒收你,我抽死你个狗杂种,你个杂碎让开,我待会儿再教训你!”
解元枫对这喝骂并不见怪,也没有动怒——当奴隶时挨的骂和鞭子比这重得太多了,而且几乎每天都会经历。但为了顾君泽不受伤害他仍然坚定的挡在前面,萧晋辉怒火中烧,当下也不管是谁挨鞭子,那一条上好的妖兽皮制成的马鞭狠狠的甩在解元枫的身上,还附着着相当多的元力,顷刻间就将解元枫朴素的灰色衣服抽得破碎不堪,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裸露的身躯上,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
然而就算如此解元枫的身体也没有挪动分毫,更没有奋起反抗。
看着仍然是逆来顺受的解元枫,站着他背后的顾君泽摇了摇头。
他很希望解元枫能在这样的羞辱与殴打下出手抵御乃至于反击,真元境六层的解元枫真要动手显然比那只有真元境四层的萧晋辉厉害得多,可惜的是解元枫当奴隶的日子太久了,那份可怕的奴性已经深深刻印在了他的心中,在这种时候完全展现了出来,当初做奴隶时挨鞭子时只会默默承受的他在这时候终究没能做出任何还击。
萧晋辉愈发愤怒,扬起鞭子就要抽在解元枫的脑袋上,顾君泽眼神一变,正要发动精神力强行改变萧晋辉的动作时,一个士兵忽然跑了过来,急匆匆的穿过顾君泽和解元枫,“少城主,少城主!”
萧晋辉看到那士兵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放下了鞭子,只听那士兵果然道:“少城主,城外的卓将军见您迟迟没有出城颇为担心,让小人来问问您。将军还说他得到消息其他城池的几位公子都出发了,您看……”
萧晋辉眼神微凝,道:“被这两个王八蛋给起气得,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你们留几个人,把他俩给小爷压入大牢,明儿个小爷回来要他们好看!”
“是!”
看着旁边早有两个魁梧军士押解了顾解二人,萧晋辉隧不再理会,直接上马出城而去。
这两个军士则像是习以为常般,轻车熟路的就押送两个人往霜叶城大牢而去。
—
霜叶城牢房。
昏暗的大牢通道内,顾君泽和解元枫的手脚上各自戴上了枷锁,变得十分可拷起来。
穿过几处牢房时,里面被关押住着的囚犯看着这两个刚来的基本是冤种的新囚犯,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但有一点他们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都认为顾君泽和解元枫的往后的日子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走在有些潮湿的土路上,顾君泽低声向解元枫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反抗?”
解元默默的道:“我……我没想到……”
“你是炎国公外甥,我是巡督,你是巡督的表弟,你这身份比他一个霜叶城的少城主高贵了不知多少,你就这么能忍?”顾君泽道。
“我……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些……刚才挨打时总觉得这是理所应当…….而且表哥你自己不也被拷进来了吗。”
“我……”顾君泽一时间反倒有些难以回答,只听押送他们的那两个牢子中左边那一个道:“嘀嘀咕咕什么呢?告诉你们,你俩今儿个冲撞了少城主,要是没个人赎你们,没个十年八年甭想出去了,指不定哪天就暴毙了都可能,或者是老爷们懒得给你们送牢饭了饿死你们那也再正常不过了。告诉你们这里每一个牢房都死过人,你们就祈祷自己的小命别那么早夭折了吧。”
只听另一人道,“这俩要是运气不好只怕今儿个就得死在监狱里了。”
“为什么?”左边的狱卒好奇的问道。
右边的那个阴恻恻的笑道:“因为他们要被送到三零三号牢房里了。”
“啊?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前几天三零三的新去的那俩小子不堪受辱,竟然敢反抗,当时就被那个老怪给毙了。那老怪听说是一个狠角色,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才到这儿了。具体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这老怪每个月都给咱牢头大把大把的白花花的银子,牢头慷慨每个月都给咱分几两,这银子不要白不要啊,所以说不仅没人泄露这事,反倒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再安排俩囚犯奴仆伺候着,
“不过这老怪好像是有些嗜杀,反正自从我来这儿我就没记得有伺候过他超过半年的,最长的一个眼看还差三天就半年了,那天不小心他把酒洒到那老怪身上,那老怪当时可能是因为什么事在气头上呢,当场就把他给毙了,哎呦那叫一个惨,我虽然没看见当时的情况,可尸体是我收的,脑袋瓜子都给干漏了。”
“啊?这么狠?那这俩小子送进去之后万一今晚就被弄死了,那少城主那边怎么交代啊。”
“嗨,少城主说到底就是个纨绔子弟,他一天到晚除了玩还是玩,能记住啥?没看这两边牢房里有几个人在那蜷缩等死吗,不少都是得罪过少城主结果少城主后来忘了他们的,我们也没得到命令就不好放入,正好那老怪需要奴仆,就填坑呗,还省的抓别人了。我跟你说你刚来还不知道我们这儿活得多滋润呢,每个月好几两银子比咱月钱都多好几倍,月底你就知道了,来这儿你可享福喽。”
那新来的牢子一听这话喜笑颜开,再没什么顾及,连连向右边的狱卒道谢。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牢房深处,透过木栏的空隙,顾君泽就看到那边的草地上盘膝坐着一个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的穿着身破烂白囚服的约六十岁的高大男子。
右边的牢子掏出一串钥匙,找到对应的后将锁打开,将顾君泽和解元枫挨个猛推了进去。
顾君泽倒是根本不在意,解元枫哪见过这场面,着实有些害怕,那老怪浑身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所形成的无形压迫感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老怪真的有如此功力。一直以来都认为顾君泽没什么战斗力的解元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安的转头看向顾君泽,却见顾君泽倒是气定神闲,但这并不能使他感到安心,因为他觉得这个表哥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那狱卒看着依旧坐在地上没有起身也没有抬眼的老怪,也不敢靠近,只在牢房外面道:“前辈,您要的新奴仆给您送来了,我们怕耽误您,所以都没给这俩人换身囚服。这是他们手脚枷锁上的钥匙,给您。”
那人说完隔着木栏就把钥匙扔到了老怪身边,其精准程度显然是熟能生巧了,“前辈,老规矩您要是不放心就把他俩锁起来,我们也不敢多叨扰前辈,这就走了。有什么事您就吩咐我们就成。”
那牢子说完忙拉着同伴匆匆离开,从始至终那坐在破草席上的老怪都没回半个字,也没吭声,甚至都不曾动一下。
但那自老怪身上传来的压抑感却让解元枫愈发不安与烦躁起来。
顾君泽忽然问道:“戴上这枷锁感觉重吗?”
解元枫一时间忘了顾君泽,顾君泽拍了他好几下才,他才回过神来,只听顾君泽又问道:“你戴的枷锁重吗?”
“不——不重,”解元枫想了想又道:“当奴隶的时候,戴的比这这重多了。”
顾君泽叹息一声,“其实这枷锁我随时能给你解开,但说实话,肉体上的枷锁易解,可是你心中枷锁的呢?”
话音刚落,只听那边的老怪突然用一种让晦暗的牢房更添几分阴森的声音道:“你们还不打算跪下乞求在我手里能多活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