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立时回头看去,只见楼梯口处,站着一个女子。
很美丽的女子。
她一身橘黄色衣裳,长裙拖地,胸前束起一条淡蓝色的丝带。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体态优美,纤细而不瘦弱,肤白而有光泽,脸型美而不修,下巴俏而不尖,脸颊似有微红之色泛于其上,容貌丽而不艳。那一头乌里秀发在脑后盘起,其上插有一支金色带穗孩子,那金穗又与似她部分垂下的青丝一起轻轻摇动。
她十分符合一个古典美女的所有条件,只见她站在楼梯口处,娇躯似轻轻依在棕色的楼梯上,一双妙目直视顾君泽,面上盈盈笑意,又不含半分诱惑,丝毫不失礼数。
“原来是端木小姐。“
堂中众人都认出了那来的女子,纷纷行礼,却无一人上前而去。
顾君泽看那女子,心中了然,已知她便是京都大名鼎鼎的四大才女之一的端木澜汐。
那在一旁的宋梓通注意到了“顾公子“三字,猛然反应过来,对顾君泽道:“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刚回来啃老的顾家废少吧?!“
顾君泽懒得理会宋梓通,径直走到端木面前,道:“这位姑娘可是在叫在下?”
宋梓通感觉自己颜面受损,正要发作,没想到顾君泽竟然敢走到端木澜汐身旁,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如此靠近端木小姐,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惜的是宋梓通发现端木澜汐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微笑道:“正是。楼上有位贵客方才关注了公子一番,就让小女子前来请公子上楼一叙。“
顾君泽不由产生了几分好奇,关注他?还对他感兴趣?那为何不亲自下来请自己呢?
顾君泽已经了解过这位端木姑娘,能指使她的人,倒是真让顾君泽有了兴趣。
顾君泽微笑道:“那就有劳姑娘为在下引之了。“
端木澜汐微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公子请。”
“请。“
跟随着端木澜汐的顾君泽走上了第三层。
到了第三层,房间少得多了,四周更加开阔,周围都是栏杆,栏杆之间间隔颇大,有二三丈,向外望去,只见天高云淡,下方的景物一览无余,玉明湖水更加熠熠生辉,顾君泽感觉的阳光似乎都成了一根根细细的丝线,将蓝天与碧水相连。
跟着端木澜汐转了一个弯,走到一个包间,进入包间,只见一个一身银白色衣服的青年静静坐在那里。
这个包间三面有围墙,一面是窗户,其上并未放窗户纸或任何东西,就那么空着,下面则是一排栅栏,透过它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玉明湖。
“宝公子,顾公子上来了。“端木澜汐道。
看着那人熟悉的背影以及端木澜汐叫的一声“宝公子”,顾君泽忽然有些错愕,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那人左耳一动,转头看去。
顾君泽看时,只见那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俊俏青年,微笑看着自己。
这青年不是叶宝又是何人?
顾君泽双目圆睁,显然没想到叶宝竟然在这儿,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指使端木澜汐把自己请上来。
叶宝就坐在窗户边的黄色木椅上,面前有一张横放的棕黄木桌,对面却还留有一把同样的椅子。
“辛苦了,你先下去吧。“叶宝道。
端木澜汐应声而退,轻轻关上了淡金色的木门。
“君泽兄,坐啊,怎么换个地方就像不认识我似的了呢?“叶宝微笑道。
“我的天,”顾君泽夸张的叫了一声,很随意的走到叶宝面前,一屁股坐下,道:“我要早知道是你小子等我,我就不费那个神思考是哪路神仙请我了。现在看来不是哪路神仙,倒是你个小鬼,哈哈!”
“你才小鬼呢,”叶宝有些不爽。
顾君泽道:“你和懿竹轩有什么联系么?还有,你昨晚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实不相瞒,”叶宝有些贱兮兮的笑道:“昨晚的事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懿竹轩的主人端木姑娘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也算这里半个主人,所以你作为客人来这儿,我自然得好好招待。”
叶宝一边说一边将这桌上的酒壶拿起,为顾君泽与自己各自各斟了一杯酒。
顾君泽笑道:“那我想要一份最新鲜的鲫鱼汤。“
“好。“叶宝点头,“我这就取材。”
顾君泽正不明白他是何意,却只见叶宝站起身,走到栏杆前,身体一跃,竟然从上面跳了下去。
顾君泽吓了一跳,只见叶宝竟然化作了一道银色流光,飞身冲下,眨眼间竟然已经出现到了玉明湖附近。
而那流光兀自没意义丝毫停歇,居然又迅速冲入湖水之中。
“雷电之道。“顾君泽若有所思,手托下巴开始细细观察。
在顾君泽的眼中,只见那流光居然在波光粼粼的湖中来回闪动,速度竟是极快。
约莫小半刻钟,那银色流光已然跃出水面,银光闪烁间,却已经窜回了第三层。
叶宝的身形显现出来。
顾君泽看时,只见叶宝手里拿着两条鲫鱼,那鲫鱼扑腾着身子显得十分活跃,分明是刚从水中捞出不久。
再看叶宝时只见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水珠,衣服干松之极,哪里像是一个方才入水之人?倒似一个刚吹干身体又换了身干爽衣服的。
“怎么样?“叶宝拿着两条鱼,笑道:“你既然要求最新鲜的,那莫过于刚从水中捕捞的,兄弟我就给你拿来了。“
顾君泽心中惊奇,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双手一摊笑道:“有劳喽,我们坐。“
二人重新坐定,只见叶宝右手一拍那两条鱼,登时那对鱼都不再摆动身体,细看之下,它们鱼鳃都不再有丝毫动作,已然是双双毙命。
叶宝将右手轻轻在两条鱼身上拂过,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看时,那两条鱼的鱼鳞,竟在这一拂之下,纷纷脱落,落在了附近的红木地板上。
只听顾君泽忽然叹道:“可惜,可惜,这鱼虽然鲜,但鲫鱼刺过于多,这一点倒是让我颇为头疼。“
叶宝看了顾君泽一眼。“得意的轻笑一下:“没关系,我有办法。 ”
只见叶宝以掌为刀,左掌化成银白色,在这两条鱼上闪动起来。
只听“刷刷刷刷“几声,顾君泽看时,叶宝左掌飞快舞动,而那两条鱼的身体上,似乎时不时就飞出一点“针”,再看时,却发现那竟然是一根根鱼刺!
“金之道。“顾君泽眼神微转,那银白色的手掌,可不就是金之道的表现?以金之道化掌为刀,来剔除鱼刺,这不仅需要对道有高深的领悟,同时也需要在刀法上有高深造诣。
不消片刻,叶宝忽然一伸手从两天鲫鱼中抽出了两条主刺,放在了一边。
叶宝再次停手,左掌从银色恢复到了普通的肉色,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他对顾君泽笑道:“这两条鱼的刺已经被我尽数剔除,且没有多少影响肉质,不错吧?”
“看来你这是想在我面前显摆显摆才艺了。那需要我给你代劳拿去厨房不?”
叶宝拿起了身边的水壶,“不必。”
只见叶宝居然左手摊开,右手就将那壶水倒了上去!
顾君泽更是诧异,再看时,只见那些倒在叶宝左手上的水竟然没有半分流下,而是化作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只见片刻之后,漩涡缓缓消散,竟然凝结成冰!
叶宝方才停止倾倒,把水壶放在一旁,右手与左手一起发动,只见那个冰团,慢慢的,慢慢的化成了一个锅的形状!
叶宝将两条鲫鱼放入冰锅,从储物袋取来葱姜蒜,左手拖锅,右手切好,一并放入锅中。
叶宝再次拿起水壶,将水倒至没过鱼。
此时本来是被他左手托着的冰锅霍然被托起,漂浮在左手上半寸处,再看叶宝左手,只见他左手竟然变成了火红色,团团火焰燃烧其上,就在冰锅之下!
“冰火之道!”
顾君泽猛然抬头看了眼叶宝:“你已经进行融道了,且成功了?还有,你已经破入道元境中期了?”
叶宝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上放冰锅,下有烈火,然而那火竟然不融化冰,但居然可以透过冰,去烧那一锅的水,煮两条鱼!
不多时锅内之水沸腾起来,然而冰锅反而丝毫不受高温影响,依旧静静的完整的漂浮在那里。
顾君泽神色凝固,这分明是冰火互逆之道的融合,冰中有火火中有冰,所以火不会融化冰,冰也丝毫不阻挡火的传热!
如今的叶宝已经做到了“融道”,而且融合的是互逆之道,再加上他已经展现的雷电和金之道,令顾君泽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老朋友是个绝代天骄。
而且,这就一定是他展示的全部吗?
未必。
顾君泽已然知晓哪怕以叶宝此时表现出的天赋,在地级之下,同境界中的普通修士只怕都挡不住他一招。
而且不是一招被击败,是击杀!
顾君泽正想着,只见那叶宝已经炖好了两条鱼,左手熄火,那冰锅平稳落下。
看着热气腾腾的冰锅,显然温度不低,但无法丝毫影响到叶宝。
只见叶宝从旁拿来碗筷,分置自己与顾君泽身旁,又再次斟满酒,笑着提醒顾君泽道:“可以了。不过我们还得再等等。等后面的贵客。”
“贵客?”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又很快止住。
又听一女子轻喝一声“吁”,叶宝耳尖,侧目看去,只见是个白衣女子从一匹白马上下来,往楼内走来。
叶宝微微一笑,“贵客来了。”
说完,他从戒指中取出了一支笔杆呈金色的较大的毛笔。
叶宝将笔递给了顾君泽,“送给你了。”
顾君泽看那笔时,不由得一怔,面露惊奇之色,实在没想到叶宝会拿出此物送给自己。
这东西顾君泽认识,就是当年南陆特产的精神力修士专用的灵器,名为“乾坤锥”。后来因叶宝有突出贡献就作为奖励给了他。但实际上顾君泽一直觊觎此物,多次提出用其他宝物交换,可叶宝始终没有答应。
叶宝为什么会把它拿出来给自己?
顾君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小心翼翼把笔拿了过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叶宝,够大方啊,乾坤锥你都舍得给我?没开玩笑?”
“当然没有,”叶宝认真道:“我是那种人吗?早就看出来你很喜欢,作为好兄弟我今日只好割爱了。”
顾君泽摇头,“不对,有诈,你说你到底有……”
“哎呀别啰嗦了,贵客都来了,快跟我走出去迎接。”
叶宝说完一把抓过顾君泽右臂,那空间戒指就在顾君泽右手上戴着,此时他的左手拿着乾坤锥,想收起来都做不到。
顾君泽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不过他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出去。
二人走出房间,也如刚才顾君泽上楼时一般,也转了个弯,就要往楼下走去。
二人就走到楼梯口处,只见面前楼梯上,一个白衣女子正向上走来。
那女子抬头向上,正好与要往下去的顾君泽打了个照面。
“顾君泽!“
“心染!“
此时无论是顾君泽还是那白衣女子心中都颇为惊讶。
那白衣女子,正是昨晚持着竹剑的陆心染,她认得顾君泽。
顾君泽自然也认得她。
而且二人有婚约在身。
这婚约是在顾君泽小时候和陆心染定下的娃娃亲。那时顾君泽虽然是私生子的名义,可当时炎国公顾元展亲自登门陆家定亲,加之陆心染母亲当时已经不在,受到其父新娶的夫人打压,因而正好将她和顾家私生子配在了一起。而当时陆心染之父也觉得既然炎国公亲自拜访,这顾君泽必有过人之处,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后来随着两人日渐长大,陆心染展现出了惊人的修炼天赋,而顾君泽却始终连真元境都无法突破,身上没有半点元力修为,因而陆家逐渐看不上这个废物少爷,多次想提出退婚,只是一来顾家势大,二来顾元展的回答总是含含糊糊,后来顾君泽直接被送往北陆,这一去就是四年,顾元展总推脱“待老六归来与之当面商议”,因此这婚约始终还在。陆家主虽迫切希望能尽早解除,奈何实在别无他法,也只得暂且如此。
不过莘郑凡是对此有所了解的人都认为,顾君泽这小白脸配不上天之骄女陆二小姐,顾元展这么拖只是磨不开面子罢了——但这脸终究还是要丢的,顾君泽和陆心染终究是不可能的。
且不论外界传言如何,顾君泽与陆心染这么多年,暗中一直保持着一定联系是真的。
因此顾君泽看到陆心染后也没有多想,反倒是正要把她拉过来时,陆心染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那支金杆毛笔。
瞬间,本是错愕的陆心染的俏脸之上,布满了寒霜。
“原来是你!“
陆心染怒斥一声,这声音纵使饱含愠怒也依旧颇为动听,但顾君泽此时显然没有欣赏的意思,因为他清晰的看到,陆心染直接从背后将竹剑抽出鞘, 一剑刺来!
顾君泽大惊失色,连忙绕到一根柱子后,避开了这迅猛的一剑。
“还敢躲。”陆心染更是生气,正待再出剑时,顾君泽忙道:“心染,你……你怎么了?多年不见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刺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只听陆心染冷笑道:“误会?你手里那支笔是不是你的?“
“啊?是……是吧。“顾君泽说话时眼睛腰了那叶宝一眼。
只是陆心染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到顾君泽的眼神?听到他承认了,仍是冷笑,“那你还敢狡辩。就是昨晚你化名的银剑客,用这支笔来……来轻薄于我,似你这等淫贱下流无耻的贼子,也配喊冤枉不成?”
顾君泽双眼瞪大,慌忙道:“昨晚……昨晚我……”
“咳,”只听不远处叶宝低沉的咳嗷了一声道:“君泽啊,我怎么听这位姑娘说你昨晚用这支笔了什么坏事啊?我之前送你这支笔的目的是让你多行善事,你如果不行善事,连累到我,我可要把这支笔收回来了。”
“好小子,你混账!“顾君泽对叶宝怒目而视,这一来一去他终于明白了,分明是叶宝昨夜用这支笔干了坏事,结果倒推到自己身上了,怪不得他好心赠笔,原来……
可是他能把叶宝供出去吗?方才叶宝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只要把他供出去了,他就收回去这支笔。
如果非要在名声和乾坤锥里选一个的话,顾君泽认为后者价值更大。
迫于无奈顾君泽只能选背下了这个黑锅,他只得道:“心染,昨晚是我不对,我……”
陆心染一听他承认了,哪里肯放过他?当下手中竹剑从手中飞出,那剑如鹰似隼,将顾君泽视为野兔直取而去。
顾君泽连忙左闪右避,另一半的陆心染则以气御剑,竹剑对顾君泽穷追不舍。
“君泽,”叶宝忽然喊话道:“你刚才不是还向我吹嘘说昨晚如何轻易就压制住了你的女人吗?怎么今天这光天化日下反倒东躲XZ?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说大话了。当然你也可以不出手,但你得罪了陆姑娘,人家可不会轻易放过你。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和澜汐也不方便阻拦。”
一边闪避一边听到这话的顾君泽当即明白过来——叶宝让自己背锅只是表面含义,实际上是想通过此看看自己如今有几分实力。
眼见事情发生无法避免,也只得动手了,顾君泽当即调转乾坤锥,笔杆击打在竹剑剑身,将竹剑抽回,道:“心染,虽然昨夜之事怪我,但你要想这么轻易就拿捏我只怕还不行。此处是端木姑娘的懿竹轩,在这里一战只怕损坏她的东西,你我不如去那湖面上一决高下。我若败了任你处置。我若胜了就一笔勾销如何?”
陆心染昂起头,骄傲的道:“正合我意,算你这淫贼有些骨气。”
叶宝见时机成熟,当即将昨晚戴的银白面具从戒指中取出扔给了顾君泽,“君泽,你刚才落在屋子里的面具,给你。”
顾君泽接过面具,意味深长的看了叶宝一眼,将面具戴上,伸手示意道:“心染,请。”
陆心染见这面具正是昨夜银剑客所戴,当即不疑有他,哼了一声,纵深从木栏中跃下。
顾君泽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