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泓正表情微微变化,却还是笑道:“申屠小姐,这船舱外面可都是我的人。”
他早就从李向山那里听闻,申屠婵胆大而狡诈。
申屠婵眉峰微挑道:“那又如何,孙公子,你说你对我一见倾心,那你拿命来讨好我一下有什么不对?”
她说着又露出那天在阆苑庭里孙泓正回头时看到的那种笑,有些挑衅,有些嚣张。
孙泓正哼了一声,觉得她不见棺材不落泪,便冲窗外大声道:“来人呐!”
船上一片安静,船舱内只能听见河畔之上歌姬们的歌声。
孙泓正顿时有些惊慌,他被刀挟持着,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忍不住寒声道:“外面怎么了?!”
申屠婵笑了笑道:“太安公主在此,谁敢造次?”
孙泓正表情更是惊疑,魏王殿下就在河畔的酒楼之上,太安公主接近了这里他应该会过来的,申屠婵到底使了什么计谋。
申屠婵却不再解答他的疑惑,她微笑道:“孙公子,我是镇北侯府的大小姐,你好好记住这一点。”
孙泓正张嘴欲言,却突然被面前放大的一张脸吓到。
船舱内灯火瞬间灭了几盏,十分昏暗。
一直站在申屠婵旁边的侍女顷刻间便倾身过来一只手卡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舌头。
他赶紧拿折扇去反击,只听得外面鼓声大起,整个河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鼓乐声,还有文人骚客的叫好声。
还没反应过来,那刀已经贴在了他的面上。
死亡从没离他那么近过,他只觉得面上一凉,接着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撕裂的哀吼声。
那两个侍女,一起动手活生生将他的舌头割了下来!
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他痛的想叫喊,申屠婵抬脚踢了踢桌子上的香篆。
在他的惊恐嘶鸣中,那侍女将他的舌头往地上一扔,捏住他的下巴,将那香倒进了他的喉咙。
他不仅说不出话了,连嘶鸣声也发不出来了。
他一边无声咒骂申屠婵一边忍住巨痛往船舱外闯,那年纪大的侍女一脚将他踹了回来。
申屠婵冷声道:“五娘,一会儿杀了他。”
孙泓正惊惧的望着她们,他不明白,明明万无一失的局,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申屠婵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带着小满出了船舱。
外面京都城的名妓们正伴随着鼓乐声大胆斗舞。
太安公主的鸾驾在不远处的画舫上,她坐在画舫船舷上看着外面的舞,时不时偏头与旁边的宝庆郡主品评几句。
申屠婵在这安静的一角踏上小舟隐入了夜色。
申屠婵刚踏入河畔的酒楼,外面的河面上便火光大盛。
大厅里的客人往窗边和门边蜂拥而去。
“有船只着火了!”
“船上还有人吗?”
申屠婵搭着春分的手淡淡的回头望了一眼,那小小的画舫火光冲天,此时已经烧的像一只栖息在河面上的火鸟,根本没有任何侍卫敢上前。
不知道旁边谁惊呼了一声:“孙公子在那船上!”
死局已定,众人开始各种惋惜、悲悯。
姜澜和魏王听着动静从包厢里出来了,申屠婵盈盈行礼道:“见过二位殿下。”
魏王脸色阴沉:“那船是怎么回事?”
这问的十分多余,显而易见,着火了。
申屠婵没有说话,旁边的侍卫上前道:“回殿下,突然起了大火,有可能是人醉酒打翻了烛火,火势太大,船上的人没救下来。”
魏王从进入这酒楼没一会儿就被姜澜绊住了,席间又坐了几个世家公子,他一时无法脱身,此时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听了侍卫的话他转头看了申屠婵一眼,申屠婵脸上带着跟旁人一样的惋惜,与他对视后便叹息道:“遇此不测,真是可怜。”
不等他再问,侍卫便回答道:“孙鸿正公子在那船上。”
姜澜上前挡住了魏王的视线,甚至漫不经心道:“死了便死了,不必禀报,晦气!”
申屠婵闻言低头一笑。
三个人站在堂中十分显眼,申屠婵便微微墩身行礼之后与两人擦肩而过,往向楼上的厢房里去了。
姜澜倨傲的看了魏王一眼便出了酒楼,似乎是走了。
魏王简直要被气笑了,申屠婵和姜澜这两个人竟然联起手来耍他。
皇子之中,魏王最恨的就是姜澜,太子是长子,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兄友弟兄的虚假模样。
而姜澜呢,明明都差不多,却处处瞧不起他,他自觉文韬武略都不输给姜澜,可是姜澜就是比他受宠,就算总是冷着脸,就算残忍又霸道,皇帝却乐意纵着他,太子又宠着他,魏王看了看申屠婵离去的背影紧紧咬了咬后牙槽。
申屠婵刚在包厢里换完衣服,窗户就被轻轻敲打了两下。
小满过去打开窗户,姜澜正曲腿坐在窗台上。
申屠婵一愣,这窗子临河,也不知他是怎么上来的。
姜澜不等她说话便从窗台上跳进了室内,屋内此时人有些多,申屠婵的两个侍女,还有寇五娘也在。
寇五娘不认识姜澜,警惕的上前一步。
申屠婵摆了摆手道:“这是燕王殿下。”
姜澜看了寇五娘一眼道:“你的护卫?”
春分给姜澜倒了茶,申屠婵将衣襟理好在他对面坐下:“不是,五娘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小满带着寇五娘下去了,春分还站在一旁,姜澜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春分有些紧张,但是却壮着胆子站着没动,申屠婵已经长大了,怎能与燕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申屠婵却仿佛没有看见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笑着道:“今日多谢殿下。”
姜澜只好放弃将这个侍女赶出去的想法,转头看着申屠婵道:“举手之劳。”
申屠婵什么都没跟他说,只问他能不能绊住魏王片刻,他跟太子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所以惠心县主的宴会没有赶上。
申屠婵今日原本穿了件十分不起眼的紫衫,从船上下来刚才换了件深绿色绣着银丝祥云的长裙,头上换了孔雀金冠,那金冠上两只金步摇垂在两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姜澜一时看的有些了愣神,申屠婵极少有这样华贵的打扮,她平常多带银饰,便是正宴上也是银质花钿,垂着些许细碎流苏,耳饰简洁,手腕上带着玉镯,若不是衣裙布料上乘,便是宝庆郡主的侍女都比她华丽一些。
但是今日她不但带了金冠,还带了一只祥云珍珠璎珞项圈,一看便是出身高贵的嫡女。
姜澜有些不解,他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十分可怕的可能,眉眼间都带着不悦看向申屠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