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你,踏星河璀璨而来的你,散夏梦炽热而去的你。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波兰来客》
2019年夏天
夏天的夜晚是什么感觉?安零说不上来。
燥热的空气在微风的搅动下不安的晃动起来,可又带着些冷却的意味,给人棱角分明的质感。白衬衣微醺酒气,在梅子味的上空中肆意的蔓延开来。安零就这样倚靠在阳台的金属栏杆上,像是游走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风轻飘飘。
说实话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的来临,本以为会像自己看到的偶像剧里的情节一样大哭一场,但是说来奇怪,今晚似乎无事发生。她只是觉得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从生命中莫名其妙地活生生地剥离了,说不上不痛不痒,但是却谈不上痛彻心扉。
其实认清现实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们认识七年了,但是现在成蹊他真的离开了。
2015年夏天
“哈哈哈哈哈哈,安零你又输了!”乔愿拍着桌子笑的前俯后仰的,这声响引得教室里的同学纷纷转头观望。
“喂你小声点!这个不算,哪有你这样的啊。”安零压低了声音。快期末考试了,这要是被班主任抓住在教室里大声喧哗她们俩都得出去罚站。
“哪能不算啊,愿赌服输。”
“行了行了,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乔愿总是喜欢安零打一些奇奇怪怪的赌,那些年少幼稚的想法就这样坦白地暴露在流转的阳光下,单纯而无畏。比如今天老师上课会不会讲第十三题,比如下一个进教室的是女生还是男生,又比如今天大课间发的蛋糕是不是抹茶味的······
盛夏的夜晚似乎总是让人特别难忘,似是在耳畔的私语呢喃,连空气都是蜜桃般的清甜。昏暗的路灯交织着清亮的月光,蝉鸣,蝉鸣。
“安零!上,他来了。”
是成蹊?安零有些无所适从。
众所周知安零和成蹊是相互喜欢的,可谁知道他们两个那么闷骚,扭扭捏捏到现在都没说上两句话。不过人家两个倒是不急,就是像乔愿这种一干吃瓜群众操碎了心。
“可是……”
“别可是了,刚刚我们可是说好了的,谁输了谁就去抱进篮球场的第一个男生。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去吧,皮卡丘!”乔愿说着就推搡着安零出去了,气得安零只能回敬她一个白眼。
看到安零踉跄着从篮球架后面出来的时候,成蹊是有些惊讶的。安零见状也只好站定,礼貌而尴尬的笑笑。
“好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啊。”说完这句话安零真的想找针线把自己的嘴缝起来,散步散到回男生寝室的必经之路也真是见鬼。
“嗯……好巧。”成蹊的声音是很清亮的那种,就像是仲夏夜里轻柔的梦,这让安零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
“嗯……我可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安零感觉到自己说话时心跳得厉害,只能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篮球场上的白线。
突然安零感觉到自己被拉得猛地向前,自己竟然一头跌进了成蹊的怀里。那种惊讶的感觉像是触电般的席卷她的全身,以至于安零很久很久以后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有成蹊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服的香气,有三两颗薄荷味的星星,还有静谧夜空下的怦然心动。
2019年夏天
时间真的不痛不痒的得过了很久。安零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过着,只是恍惚的时候多了,失眠的时候多了,嗜睡的时候多了。
说到底,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可是什么是最后,世界末日?海枯石烂?还是天崩地裂?安零以为的很久原来也只是一瞬息罢了。
成蹊的消息来得毫无预兆,以至于看到锁屏上的提示信息时安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几张图片,安零怔住了。
分手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哭。
就这样盯着屏幕,安零逐渐感觉到自己的鼻子在莫名的发酸,直到脸颊微微有些干得发紧,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那种难以抑制的伤痛猛地席卷了全身,肆意地侵蚀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连呼吸都是微微发痛的,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意难平。
“碰巧来南京了,我记得这是你之前说很想来却最后错过了的学校吧。”
是啊,这世上原来有那么多爱而不得。
2016年春天
安零确实不太喜欢初春这个鬼天气。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好,意识有些涣散,跑步的腿渐渐地变得沉重起来。偏偏初春的风还微微有些凛冽,混着些南方湿润的空气,让喉咙越发地不适。
安零想自己是有些低血糖的,可是体侧这种事又不能次次都请假,毕竟只是混个及格也不像自己的作风了。
“安零!加油!坚持啊!”乔愿站在草坪里面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毕竟乔愿见安零跑八百晕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到这里,乔愿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安零!”看到安零快到终点,乔愿赶紧跑过去扶住她。
“喂!安零,你没事吧。你要吓死我啊”
安零觉得自己的全身在微微的发麻,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观一起袭来,让她有点招架不住。心跳还是很快,但是浑身却软得快要摊在乔愿身上。
“给你水,还有糖。”恍惚之间,手臂被一股更加有力的力量提起来。
没有抬头,因为成蹊的声音安零真的太熟悉了。那种轻柔得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感觉,真挚得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虚无缥缈却又棱角分明。
大概成蹊对于安零来说,也就是这样一种若即若离吧。
“谢谢你。”
2019年秋天
安零搞不明白,怎么到了大学她还是躲不过跑八百。刚刚跑完八百,差点没给安零直接送走。
摊在寝室的凳子上无所事事,安零鬼使神差地抽出了日记本,五彩的糖纸突然像四散的蝴蝶一样从纸页里飞出,在薄薄的阳光下悠然地旋转、飘舞。当所有的糖纸都落在地上的时候,安零甚至没有一种去把他们都捡起来的冲动,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秋天熟烂了的苹果,无人主义,就这样自顾自地一点点地腐坏掉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安零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这些糖纸的来历。她突然很想听听那个记忆里的声音,那分她快要想不起的温柔。
再次拨通他的电话的时候,安零是忐忑的。该说些什么?他们之前还有什么话可说。分手后再这样打电话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过,这些顾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在安零打第十九个电话接听未果的时候,她不再尝试了。她突然觉得成蹊似乎是对的。这样就可以避免彼此之间的争执、痛苦和尴尬,就让彼此永远都住在回忆里了。
曾经安零以为成蹊永远会是那个她跑八百时默念的名字,会是像水果糖一般甜蜜的存在。
而他现在依旧是安零在跑八百时默念的名字,只是也会有些苦涩罢了。
2017年夏天
“乔愿你又在干什么!”安零本来在玩着手机,余光突然感觉到乔愿在对面偷拍。
“没干嘛啊,不过是给我磕的cbr /拍张照片罢了。”
安零的生日是在夏天的。
已经很多年都是这样他们三个人一起出来给安零过生日。虽然安零和成蹊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是让他们俩自己发合照真的是难上加难,不过好在每次都有乔愿这个电灯泡吧,这不又合照加一。
安零悄悄地侧过一点头,刚好可以看到成蹊的侧脸。成蹊的侧脸很好看,给人一种很干净很温暖的感觉。不过他好像玩手机玩的专注,似乎一点没发现旁边一直盯着自己的安零。
安零抿着嘴笑了一笑,也乖乖转回头开始玩手机了。
“小傻子,抓到你一直盯着我了。”安零正在喝水,看到成蹊发的信息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乔愿见状真的是一脸懵逼。
“没事没事,奶茶太烫了。”
“一学期没见,我想你啊。”安零回复道。
“我也想你。”
2019年冬天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的很早,今年也一样。
北方的冬天很长,夜晚很长,就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一样。安零还记得自己第一年来这里的时候很不适应,一到冬天的晚上就喜欢给成蹊边哭边打电话。
今天是2019年的最后一天,安零照旧在翻看备忘录里面今年的计划和完成。突然看到一个自己取名为“努力做梦”的分组,里面有很多很多自己的随笔,还有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这大概应该是夏天写的吧,一封告别的信。
说到底,成蹊就像安零心里的一根刺,折磨了他太久太久。这半年安零想了很多,多少的辗转反侧,最后都没有换来自己的一丝轻松。大概两个人都是慢热的类型,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情感,就连分别都这样扭扭捏捏。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安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就把这条转手发给了成蹊。
“我们不合适。”
“你放手吧。”
回复来得似乎有些突兀,安零没想到成蹊会说这样的话。
七年了,最后也不过两句话就草草作结。可能人总是善变的吧,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也没觉得俩人不合适,如今这竟也算一个冠冕堂皇搪塞安零的理由了。
原来俩人早已高高筑起围墙,将过往的一切付之一炬。在灰飞烟灭中,安零看到了和成蹊的所有过往,到如今终是曲终人散了。
“好。”
以后的以后
安零还做着一个人的旧梦,以后的以后只是再无他的光临。
/你是我青春里最狂野的梦
梦里是我纠结不放晦暗发霉的过往和我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