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很多次了,当我看见她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时,就不自觉地主动避开了她,让我们在距离最近的那一刻,中间隔着几个人。然后,我安然地继续走自己的路,假装没看见她。
可是,转瞬之间,这种毫无意义的安然就被打碎了。当她在我的背后渐行渐远时,我却没出息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注视着她迈着坚毅的步伐,把我抛在了这边的人群中。
我想,我是喜欢微笑的。凝望着她的背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时,我的嘴角向两边微微牵动,眼睛里闪着淡淡的光,苦涩地笑了。
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我们在少而又少的相遇中,已经习惯成自然地以种种方式避开对方,避免四目相对。要么低着头,凝视地面;要么斜视路边,观望四周的树木花草;要么直视前方,如入无人之境。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短暂的安然,而她,也能始终保持那种我永远猜不透的坚毅。
我想,这也许可算是我们之间仅有的一点默契了。为了这点默契,我稍稍调动两颊的肌肉,苦涩地笑了。
一个很熟悉的背影,始终那么决然地前行,一直在努力忘却,但还是偶尔会浮现在脑海中。我无法自控。
有几次,约摸清晨四、五点之间,我的大脑高速运转着,她在我的梦中不期而至。我无法自控。
她好像很忙碌,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走来走去,有时甚至就站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开心地跟别人聊着天,忙碌着,留给我一个不可扭转的背影。我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仔细观察了好久,仍是糊里糊涂。有一股想走近她的冲动,忍住;有一股想跟她说话的冲动,忍住。忍住,忍住……我想,我是很善于忍住的。眼前的一切,我都无能为力,只能忍住。
梦总会有惊醒的时候,大脑不会总沉浸在无益的虚幻中。
就算是在自己的梦中,我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我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这样的梦没道理再延续下去。
我不清楚,对于我来说,睡眠到底算不算是休息。大脑如此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制造出接连不断的不同的幻境,继续着白天里的恐慌和孤寂,像放电影一样。我不清楚,这算不算是休息。
我呆呆地端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被子,茫然地直视窗外。
天,还没有亮。
似乎有必要深吸一口气,抬头望望刚入夜时的天空。那高远的苍穹,总是那么单调,没有星星,连灰暗的棉花糖般的云朵也没有,只有一弯月亮,面无表情地瞪着我。那是天空的眼睛,太阳也是。天空想要一直注视着人间,所以它昼夜都各睁开一只眼。它永远漠然地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俯瞰芸芸众生干着种种傻事、蠢事,却丝毫不为之动容。
前段时间,我总是容易陷入回忆的泥沼,不能自拔。那些关于她的往事,常常不经意间就钻进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挥之不去。
那些关于她的鲜活而靓丽的画面,每每想起,都会让我的嘴角漾起淡淡的微笑。那些关于她的鲜活而靓丽的画面,每每想起,也常常不免使我悲凉地苦笑。因为大部分画面都只是我作为旁观者所“窥探”到的,鲜有与她面对面互动的场景。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坐卧行止,虽然无不牵动着我敏感的神经,令我也随之魂牵梦萦,但其实我几乎都未曾参与其中。
然而,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明心迹时,结果却是只能永远做旁观者了。
那是她跟我说话最多的一次。我看到她先是一脸的惊讶,继而又是一脸的歉意。她耐心地给我列举着她的种种想法,我紧张而精神恍惚地听着,双颊滚烫,心脏狂跳。
她说她还年轻,不想过早考虑感情问题;她说我们各自的家相距太远,她父母肯定会反对的;她说可能我们俩缘分未到,然后发给我一张好人卡。总而言之,她的话中心思想很简单,就是让我放弃。我整个人一下子如坠冰窟。
之后,我一度沉浸在回忆中度日,沉浸在自怨自艾中度日,整天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最近,我醒悟过来:回忆如同罂粟,让人上瘾却有毒。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最终还是会屈从于我无力改变的现实。我只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所以,我正在竭力试着戒除回忆,不再逆向跟时间拔河。
但如今将回忆转变成可悲的梦,这与回忆又有什么不同呢?梦幻甚于罂粟,让人惊惧且有毒。
我想,人的一生中总会经历一些痛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果没有经历这些痛苦,这样的人生未免太逆天;如果总是对这些痛苦无法释怀,这样的人生也未免太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