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的某个码头，乌泱泱的人群朝游轮跑去。有的人跑得行李箱摔在地上东西掉了一地。他来不及捡起来，因为后面的人赶过来一双灰扑扑的皮鞋把他的衣服踩了个脚印。后面还是很多双鞋过来。人挤着人，有的人呐喊，有的人哭泣，有的人没有任何表情只想快点逃离。天空灰蒙蒙的，几只海鸟从海面掠过。惨叫了几声，不见了踪影。远处，一团漆黑的浓烟伴随着一声巨响震碎了大家的神经。滚滚的浓烟里火红的光闪着好像一双恶魔的眼睛把人吞噬。
方乔紧紧地把周颖护在身旁。周颖一切都好，她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人。白色的大褂沾了些尘土，有的地方被人蹭破了。金丝边眼镜挂在衣服上，一只眼镜腿儿不知道哪儿流浪？可能停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方方的下巴上长出几丛胡子，眉头紧锁，眼神有点疲惫。他看向周围的人，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儿。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摸了摸她如丝绸般的秀发。“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周颖眨了眨眼睛，绽放出甜蜜的微笑，点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让人安心。他们是最早的留学生。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方乔手里握着两张船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人继续往上挤着，他的心隐隐不安。在不远处，一对外国年轻情侣在热烈拥吻着。两人都是金发碧眼，满是异域风情。女孩儿含情脉脉地看着男孩儿，眼睛不想挪开。男孩儿紧紧抓住女孩儿的手，希望一抓住就是永远。但是，他必须放开。那个男孩子好像要去远方，投身自己的理想信念之中。男孩儿走后，女孩儿把双手放在心口上十字架前，保佑他能平安归来。她靠在她的亲友的肩膀上，痛哭不止。
周颖感觉自己的手没有了力量。方乔快步向前，他愧疚地转过头：“周颖，对不起。再见了。”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己经在一起三个月了，他说我们回去的话就定婚。家里的长辈都己经商量好了。他说，周颖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吧？
周颖没有船票，船门早己关闭了。看着远去的船只，她的眼睛有点酸涩。汹涌的海浪翻滚着，是对战争的不满？还是对她被抛弃的嘲笑？它己经看过太多了，周颖也不想去探究。有的人抱着痛哭，他们还有彼此。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方乔紧紧地抱着箱子好像要找点什么给自己依靠。她的安全有保障吗？她一定会哭的吧？江离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放弃很难，但是有些东西不得不放弃。”方乔好恨，恨自己无能。她一定也恨透自己了吧？船一往无前地行驶着，相信不久就能回家了。没有期待的那样兴奋，或许有些事不应该期待吧？在暗处有几双心怀诡异的眼睛盯着他们。方乔来不及伤心。有些事不应该期待，那就守护能抓住的吧。
周颖还在回想方乔回头时对她露出的充满歉意的眼神。她的眼睛有点酸涩，仰望着乌黑的天空，它也不能给出原因。她的腿好像沉重的灌满了铅，她不知道要去哪儿？
钟诚伸手把高筒帽的帽檐压得低低地看不清他的表情。轻笑了一声：“还是个小可怜虫呢。”一旁小石头看不下去了，小石头是钟诚随从的小名。小石头不仅是随从，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咬了一口面包，还是想念家里做的包子：“少爷，你的心也太狠了。”他只是摇头，不想理小石头。他看向远处，危险正在朝她的方向靠近。
周颖握了握拳头，好像要抓住点什么？之后，又把手甩开。难道没有方乔我就不能回家了吗？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钟诚冲过来，推了她一把。在一大堆箱子后面藏着几个人，锋利的枪口正对准她。周颖睁大眼睛想看清推她的那个人的脸，可是他的脸庞被大大的帽檐遮住了。她因为受到惊吓，行李箱没有拿稳，掉在地上。他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锃亮的皮鞋。宽肩窄腰，气质绝佳。整个人看上去像午夜的骑士一般。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包围着她。周颖抓住他的衣袖，他捂住她的耳朵。看着他矫健的身姿，她忘了尖叫。缓缓闭上双眼。“砰”地一声，那是子弹穿过她后面柱子的声音。柱子倒下，下面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压成了泥糊。那是从周颖包里掉出来的花，方乔在上船前送给她的。听到枪响，警察赶了过来。箱子后面的黑衣人，跑得飞快。
她想说，谢谢。身边的人己经不在了。还想问他怎么样了？希望没有事吧？周颖把行李箱提起来，拍了拍沾在它身上的灰。她没有精力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钟诚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派人暗中保护她。好像有几个人在保护她，应该是方乔的人吧？
他们来到一家餐厅，小石头说：“少爷，刚才英雄救美真帅！你就这样把你的未婚妻扔在异国他乡吗？你千里寻妻可辛苦了呢。”钟诚皱了皱眉，摘下帽子他的手臂有点疼。“上一辈不知道什么时候定的娃娃亲。未婚妻？是吗？”小石头喝了一口水说：“现在都民国了，周家会认吗？听说，周颖小姐要和方乔少爷定婚了。”钟诚好像可以看透一切似的说：“不管嫁给谁，她都没有选择。”小石头说：“不一定吧？她可是武阳军械厂周瑞的千金。”“我还是致远制药钟彦华的儿子呢！”小石头叹了口气：“除了你，还有万大帅、杨记纺织的公子、玉林面粉厂沈家的儿子等等。”这么多名字听得他心烦：“他们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万敏这个上海大军阀。武阳军械厂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娶了周颖，就娶了一个军火库啊。”小石头知道他心有所属，为什么还听出了一点不舍呢？因为周家雄厚的资产吗？钟家哪一点比不上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