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翌日一早,山中再次突降暴雨,为救援工作再次加大了难度。
救援队传来消息——
有位伤者双腿被压废墟之下,目前救援难度较大,但考虑伤者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所以前方派人过来请几名医护人员去现场抢救。
陆向晚结束了一台手术,出来刚好看苏黎匆忙地收拾好急救用品和药品准备跟着林诚出去。
“小林,去哪?昨天我让你跟进的患者术后情况怎么样?”
林诚简单说了下伤者情况,又将救援队传来的消息告知。
“你觉得你能处理好现场情况吗?”
陆向晚边说边接过苏黎手中的医药箱,“我跟你们过去。”
大雨倾盆而下,倒在身上凉意渗透皮肤。
陆向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怒声朝身旁吼道,“苏黎你不要命了吗?给我回营帐去。”
林诚被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主任突然的怒火来自哪里。
“我没事陆向晚,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我!”苏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张素脸透着些许惨淡。
被雨水冲刷的地面满是泥泞,三人走了很久才走到被掩埋的村子那。
几名武警已经在村口等候,见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立马迎了上来。
被困的伤者那已经由武警战士们拉起了油布充当临时遮雨棚,陆向晚踏着泥水一路小跑过去。
简单为伤者做过检查后,陆向晚当机立断给出方案——截肢。
众人一听吓坏——
截肢?在这里?
“他的腿部受到重创,而且被压了好几天,即便将他救出来,双腿也未必能够保住,但是再拖延下去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主任,这种条件下怎么......”林诚在一旁小声开口。
陆向晚不等他说完就果断向他伸出手,“骨锯!”
林诚迟疑,他想说自己从没想过现场救援会用到这种东西,所以根本没有准备。
“看着我干什么?工具呢?”陆向晚扭头冲他吼道。
“我,我......”
身后,苏黎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先将一副医用手套递给陆向晚,随后又陆续掏出手术刀、止血钳等基本手术用具,最后将骨锯递到他手中。
林诚惊呆,一个志愿者准备的东西竟然比一个专业医生还要充分。
野外截肢手术对苏黎来说血腥无比,但她却能够沉着冷静地充当着医生的助手。
生死时速,武警战士抬着担架守在一旁屏息等待。
陆向晚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好了伤者的双腿,随后让人将他抬上担架,并用油布盖住以防淋雨。
“快送回医疗营。”
苏黎起身的时候双腿已经发软,她打电话回医疗营通知对方准备手术,并将伤者情况作了简单的说明。
陆向晚随着武警战士跑在前面,林诚扶着苏黎在后面跟上。
临时手术室和用具已经准备好,伤者被送进营帐的时一秒钟都没耽搁就开始了手术。
但是——
手术过程中却遇上了大麻烦,伤者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偏偏他的血型是稀有的Rh阴性AB型血。
即便是派直升机从市医院血库调来,最起码也需要两小时左右,但是现在伤者的情况显然不允许。
陆向晚让护士向救援的武警部队以及医疗营所有人询问有没有谁是这种血型,如果有立马进行现场献血。
片刻后,一个不大不小的女声闯了进来——
“我,陆向晚,我是Rh阴性AB型血,我来献血!”
这个时候根本不容陆向晚多想,纵然他内心有千万不忍,但眼下她却是伤者唯一的希望!
苏黎躺在一旁的采血台上,很快一袋400cc的血浆采取完毕。
手术过程中,她没有出去,随时准备进行第二轮献血。
“陆医生,血浆不够!”助理医师看着仪器上患者不稳定的血压说道。
“我还可以!”苏黎在一旁开口。
“不行!”陆向晚果断拒绝,“400cc已经到极限!”
“林诚,打电话问问血浆还有多久送到?”
话刚落音,一名穿迷彩服的小伙子抱着一只医疗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报告,我是来送血浆的!”
......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很成功,伤者失去了双腿,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陆医生辛苦,后续问题就交由我们,您赶紧抓紧休息一下吧!”助理医师开口道。
苏黎躺在献血台上睡着了。
陆向晚走过去满眼心疼地替她擦拭额头上聚起的一层汗珠,然而触及之处竟是一片滚烫。
她发烧了。
晚上,山雨止而大风起。
陆向晚营帐中的照明灯被吹得不停晃动,淡黄色的光影摇曳在这方不算大的空间里,摇曳在床上女孩苍白的面容上。
林诚轻手轻脚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主任,您要的生理盐水和退烧药!”
迷迷糊糊间,苏黎又一次跌入奇妙的梦境——
梦中一池秋水漾春波,既像是乘着小船荡漾在西川的林湖;又像是在某个避世山居的清泉中,驾一叶扁舟在湖心飘飘荡荡。
漫天星河璀璨,倒映着山间清泉,似梦似幻......
醒来时,她一度处于“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奇妙体验中。
许久之后,她才看到悬挂在床头的吊瓶。
目光自上往下,是输液管内缓缓滴落的药水,是床头伏着的一颗乱了发型的脑袋,是床边端坐的黄色小身影。
那是一幅一人一狗并排而坐,安静守护着她的画面,在浮动的光影下被渲染出一段岁月静好的时光。
大金毛发现床上的人儿醒了,立马起身摇晃着尾巴,一下一下,啪嗒啪嗒地打在睡着的男人腿上。
陆向晚抬起头看了眼吊瓶,随后才将视线落向床上的人,“醒了?是不是感到头昏?会恶心吗?还有哪不舒服?”
苏黎没有作声,而是眨巴着一双无神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满脸紧张的男人。
“听到我说话吗?哪里不舒服告诉我!”陆向晚抬手贴上她的额头。
烧是退了些,但体温还是高于常人。
苏黎依然巴巴地望着他不说话,结果弄得一个专业医生失去了专业的判断,一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苏黎,你吱个声好吗?你别吓我行不行啊!”
事实上,苏黎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嗓子干得跟卡了沙子似的,完全无法发声,而且她现在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手指都抬不起一根。
陆向晚急得团团转时,大金毛突然起身,还未康复的它一瘸一拐地跑出了营帐,回来时口中叼了一瓶矿泉水。
苏黎眼一亮,立马以眼神示意陆向晚。
男人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发烧的病人会缺水。
他连忙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吹凉后用小勺一勺一勺地给她喂下。
久旱的土地急需甘霖的滋润,这一小勺一小勺的着实满足不了苏黎目前的需求。
见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金毛口中的水瓶子,陆向晚终于微微勾了勾唇,拍着她的小脑袋说道:“你现在不能大口喝水,慢慢来懂吗?”
苏黎:“......”
两大吊瓶的药水打完,苏黎精神恢复了些许。
林诚送来了白粥,陆向晚给她喂下的时候她表示抗拒,因为她向来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毫无滋味的白粥!
陆向晚:“乖,你现在只能吃这个,别任性!”
苏黎:“哪怕加点榨菜也行啊!”
陆向晚轻嗤:“最近我发现你的医疗知识够丰富的,病人饮食要清淡这个道理就不懂?”
苏黎:“......”
“你若想我效仿鸽子哺食法,我可以......”
陆向晚话说一半,手中陡然一空。
抬眼望去时,某女正风卷残云地喝粥......
他满盈的笑容中透着浓浓的怜惜,“慢点,小心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