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外。

　　病患的妻子守在了门口，得知陆向晚是丈夫的主治医师，女人似乎又要下跪。

　　苏黎赶紧上前将其扶住，轻声安慰道：“大姐，不管前路艰险，咱都不能轻易放弃希望。”

　　对方已经冷静了下来，隔着ICU的玻璃泪眼朦胧地看着里面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男人。

　　她点了点头，嗓子方才就已经哭哑了。

　　“他倒下了，我和孩子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苏黎轻轻拍着她的肩，才发现她整个人还在不停颤抖。

　　这种心情，她虽然不能完全体会，但多少有点感同身受。

　　当初苏扬因为脑神经受损曾动过一次开颅手术，手术风险极大，术后她和父母也像这样在ICU门外轮流守了72小时，直到苏扬度过危险期。

　　所以，她知道这种生死未卜的等待有多煎熬。

　　陆向晚换好病房隔离服进入ICU，与里面的护士交谈一番后开始检查病人床头的仪器，在手中的病历板上做好记录。

　　后半夜的时候，病房里有过短暂的慌乱，两名护士神色紧张地准备好药品给病人注射。

　　苏黎看着陆向晚在里面对病人紧急抢救，一颗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同时，她还要一边安抚身旁的病人家属。

　　女人的眼泪又开始滑落不止，低低的啜泣徘徊在午夜的医院走廊，总是透着几分说不尽的哀婉。

　　幸好，里面的紧张场面只维持了十几分钟。

　　当陆向晚隔着玻璃朝外面做了个OK的手势时，苏黎竟有一瞬间劫后余生的感觉……

　　天快亮时，病人的妻子终因高压和疲惫在走廊的等候椅上睡了过去。

　　她的眼角还带着干涸的泪痕，面色白得就如同医院冰冷的墙面。

　　即便睡着，那张遍布细纹的脸上依然带着梦魇时的表情。

　　苏黎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她身上，随后继续埋头在手机上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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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嘉宁早上上班时顺道来了趟医院，简单了解了一下昨晚发生之事，她给出建议——

　　“现在不是可以在网上众筹嘛，你可以让她试试。”

　　众筹，她和苏黎倒是想到一块儿了。

　　苏黎说她在自己的微博和书友圈发了这个情况，很多爱心人士已经纷纷开始慷慨解囊。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要等病人度过危险期。

　　许嘉宁宽慰苏黎，称她家陆主任妙手回春，华佗在世，病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苏黎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随着她这轻松的话语松弛了下来。

　　下午，主编给她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情况，她说是一个朋友遇上的麻烦。

　　主编提醒她最好不要在书友圈中发这些内容，万一哪天让有心人抓住就会对其大做文章，到时“诈骗”之类的标签就会被贴上身。

　　“谢谢主编，我会注意的。”

　　苏黎刚挂断电话就收到对方的一笔转账，附言：公益事业，算我一份。

　　众筹发起才短短十几个小时，就有成千上万的爱心网友捐出善款。

　　由于时间紧迫，苏黎没来得及去开设专门的账户，而是直接绑定了自己的账户。

　　主编的一句话提醒了她，所以在银行下班前她还是去开了个专款账户重新绑定，又将之前筹得的金额和她自己的心意一并转了进去。

　　再次回到医院时，ICU门口的走廊空无一人。

　　透过玻璃往病房里看去，病床上也空了。

　　苏黎心一沉，连忙找了个护士问明情况。

　　原来是病人生命体征完全恢复正常，提前被转送到普通病房了。

　　陆向晚垂头着坐在病房门口，整个人被疲惫笼罩着。

　　“陆向晚？”苏黎走过去轻唤了一声。

　　男人抬起头，眼下阴影甚浓，眼底也布满红血丝。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苏黎在他身旁坐下，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累吧？肩膀借你靠！”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不够宽厚的肩。

　　陆向晚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病房外人来人往，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十分惹人注目。

　　片刻后，陆向晚放开了怀中人儿，起身轻笑着说道：“充电完毕。”

　　苏黎冲他眨巴着眼睛，里头写满茫然。

　　男人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陪了我一天一夜，累坏了吧！我一会儿还有点事，你自己回去，嗯？”

　　苏黎摇头，目光坚定，“我等你一起。”

　　话落音，男人冲她挑了挑眉，随口揶揄道：“等我一起？那你跟我回家吗？”

　　这个缠绕着笑意的声音让苏黎老脸一红，她小声嗔了他一句，而后起身朝病房看了一眼。

　　病人的妻子不在，她又转过头问道：“赵大姐呢？”

　　“去办理入院手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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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黎在入院缴费窗口找到了赵铁兰，她低着头，拿着入院单的手正颤个不停。

　　“赵大姐。”

　　闻声，赵铁兰抬手抹了抹眼睛抬起头，两片唇颤抖着发不出声来。

　　苏黎从她手里接过单据，看着金额栏里那串长长的数据安慰道：“昨天您也听说了，医院后期会根据您的情况减免一些费用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刚办好的银行卡交到对方手中。

　　“这是我在网上给您众筹的医药费，现在里面大概已经有十万块左右了，后期还会有爱心人士捐助，您先拿着应应急。”

　　赵铁兰感激涕零，称自己和丈夫遇到神仙贵人了。

　　两人一起回到病房，看到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的丈夫，赵铁兰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苏小姐，在这之前，我不了解你说的什么贫贱舒心的，我只知道人们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对我们来说就是如此，生活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我们这种人是没资格生病的。”

　　苏黎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对方又继续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放弃他的。”

　　说着，她又抬手想抽自己，但被苏黎制止了。

　　“赵大姐，都过去了，大哥也挺过去了，因为他还有你和你们的孩子！”

　　赵铁兰点点头，声音哽咽。

　　“你说得对，只要一家人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即便贫穷也会觉得开心。想想我真该抽自己，他平时对我和孩子那么好，拼死拼活赚钱也是为了这个家，我居然在他受伤后就想放弃他，我……”

　　说到这里，她的咽喉处便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

　　苏黎没再出声，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由于赵铁兰后来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而且伤患手术也很成功，所以院方没有给陆向晚任何处分，只是口头让他以后工作中注意。

　　陆向晚却表示，如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医者仁心，生命高于一切！

　　从会议室出来后，他直接去了住院部。

　　值班的林诚告诉他伤患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他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苏黎从病房出来，在门口碰见二人。

　　陆向晚让她等几分钟，他同林诚交待一些事就可以走了。

　　夜色早已降临，一场秋雨毫无征兆地落下，透着几分寒凉。

　　两人从住院楼出来，加速冲进了雨帘找到了停车坪上的那辆牧马人……

　　回家路上，苏黎一直将头靠在车窗上思考问题，也没有察觉车子并不是往滨江明珠方向开的。

　　“苏黎，你和赵铁兰都说了些什么？她前后态度转变会这么大？”陆向晚终于忍不住问道。

　　苏黎回过神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回答道：“妇人依倚子与夫，同居贫贱心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