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想念
礼将军带兵北上时间在清明过后。
还没到清明前上京个家小姐公子便纷纷出来踏青,路遥遥要跟着凌胧夫妻给皇祖祭祀,踏青的时间都没有。
严泽也忙着在军部熟悉。军营里有些比他年长却比他职位低的人怨言颇多,面对部下的轻视不信服,严泽在找机会立威,但礼将军也有意排挤他,把事情吩咐给他人做,放空他权。
从皇宫出来时,路遥遥躺在路贤怀里假寐,听到凌胧和路贤议论礼将军,说礼将军以前是凌胧父亲的部下,一身武艺,为人鲁莽易妒,最厌弃部下风头比他还大。
皇帝让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的严泽做他的副将,怕是早就对礼将军不满。严泽像个警告,如果礼将军收敛脾性,何事都无;若礼将军嫉妒严泽,在平乱之中出现了岔子,那礼将军高位不保。
但即使有个万一,皇帝对礼将军贬职,严泽也不可能一步登天,成为礼将军的接替。严泽在皇帝眼里,不过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块砖日后能不能上墙,还需要严泽自己懂得审时度势,夺机攀爬。
清明节那晚,家家户户都会放明灯祈福祭奠,路贤早早就准备好了明灯,等夜深时,带着儿女夫人在院子点蜡烛放明灯。
路遥遥有些失意,严泽在军营里出不来。她在孔明灯上写下“顺风而去,平安归来”,等灯鼓起来了就让敏怡放开手,看着暖黄的明灯冉冉升起。
敏音从廊下跑到路遥遥身边:“郡主,阿杜说侧门有个公子找你,叫严泽。”
路遥遥便偷摸着趁路贤和凌胧不注意时,离开院子,走到侧门。
严泽也是趁人注意时逃跑出军营的,如果被别人知道,回挨罚。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出来,因为明天出兵离开上京以后,他可能要长久再也见不到小郡主。
“严泽哥哥!”
路遥遥提着裙摆跨出门,严泽现在门口悬挂的灯笼下,熹微烛光映着他的脸庞,孤影绰绰背姿挺拔,路遥遥发现,严泽似乎比之前更加沉稳了些。
严泽声却比冷毅的外表温和许多:“郡主,明日我随礼将军出兵了。”
路遥遥点头,难过:“我知道,严泽你要小心翼翼在娘亲口中听到了关于礼将军的一些事。”
路遥遥把今天假寐听到的凌胧和路贤对话,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严泽。
严泽听完,形色不变,不过了然无心,日后在礼将军面前如履薄冰,当留些心眼。
“谢谢郡主提醒。”神色犹豫片刻,严泽把自己早些日子买的一对耳坠拿出来:“这是我给郡主的,若不嫌弃,请收下。”
严泽之前送给她一只不成对的耳坠给她,虽然是自己最珍重的东西,但还是害怕路遥遥不喜,和朋友同行路过一家首饰店时,特意进去挑了一对耳坠再送她。
耳坠是对粉红的樱桃,和她一样,很可爱。
“我不嫌弃,好小巧玲珑!我喜欢,谢谢严泽哥哥。”
路遥遥开心把收下耳坠,若不是自己还没有穿耳洞,她可想现在就戴上给严泽看。
“喜欢就好。”严泽冷毅的面庞漾起淡淡笑容:“郡主,我不能久留,要先回军营了。”
路遥遥的笑容不见,淡色柳眉皱一起,波光粼粼的眼眸满是不舍:“严泽哥哥,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要给我回信。”
严泽点头,牵着缰绳便要动身上马,路遥遥跑过去拉住他的手,难受的说:“还有,我还有话和你说。”
路遥遥撅嘴:“你不可以跟别的女孩子走近,即使见了比我好看的女孩子,你心里也要觉得我是最好看的!”
“嗯,谨尊郡主吩咐。”严泽忍俊不禁,军营里怎么会见到其他女子?
路遥遥还是不肯放开他的手:“还有!还有话与你一人说,你蹲下来!”
严泽听她命令,蹲下身来,路遥遥向前一步,垫着小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严泽震惊难以回神,呆愣的看着眯眼嘻嘻笑着的路遥遥,先是耳朵烫起来,耳后脸颊浮起红晕。
“郡主!”严泽跪下来:“莫要如此……”
路遥遥无所畏惧,那些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都去死吧,她是任性刁蛮的郡主,她想要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阿杜和小敏音都为路遥遥羞赧的别过脸去,路遥遥安抚的拍着脸色红透的严泽的手臂:“没事啦,我会对你负责的。”
严泽脸红更甚:“郡主,我先走了。”
他动作利落的上马离去,慌乱的模样像极了被调戏逃离的良家妇男。
路遥遥望着严泽远去直到融入夜色中,才回头对敏音和阿杜说:“把刚才的事忘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就把你们……卖去干苦力!”
小郡主依旧不能早起,连给严泽送别的时间都没赶上,她一头乱发的从床上爬下来,洗漱完了,去找已经到上京的胖爷爷。
因为买的点心不同于其他铺子,路遥遥开的那间点心铺子生意很好。
在往后的日子里,路遥遥一边筹备着开分店,一边在等严泽的第一封回信。
大半年过去,开的分店进入正轨,路遥遥才收到严泽的回信。
自己抓心挠肝的写了一大堆思念他的话,路遥遥满心欢喜的以为,严泽也会给她写满思念。
当看到一张白纸上只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切安好,勿念”几个字时,路遥遥小脸直接垮下,需要生气的把信揉成一团丢掉,可最后还是折好,放到了盒子里收着。
路遥遥提笔给严泽写信:“君是如何安好?怎未和我细细说来?……”
两个月后,严泽回信:“每日巡查训练,按部就班,枯燥无险,不用细细说道。……军中有人去城中酒楼,我一次未去。”
路遥遥抱着回信傻笑,觉得这古板的严泽好听话,莫名有点可爱。
严泽回复路遥遥的第三封信是在第二年春天送到的。路遥遥已经给他寄出好多封信,等了那么久才收到他的一封回信,心头满是幽怨,可却是小心珍惜的拆了信。
“做战紧迫,无时间回信,忘郡主海涵。历经几战,没受大伤,勿忧。”
他越是这样说,路遥遥心里越是惴惴不安。
如路遥遥内心不安所印证的那样,严泽在北汀州过得并不如意。
礼将军没有向严泽透露叛军动向,让严泽领一小队去南面森林巡查,和叛军相遇。
对方人数众多,严泽放了让人放了信号,在敌不寡众的情况下,和叛军且战且退,迟迟等不来礼将军领兵前来。
严泽便猜想这是礼将军的计谋。礼将军明知叛军可能在南面森林,故意派他来巡查,为的就是要他身先士卒。
礼将军故意的让援军迟到,等他们到时,叛军已经逃离,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一个十五人的小队,只有严泽和两个小兵存活下来,满是刀口血痕的靠着大树。
礼将军这种行为凉了一些人心,他把这件事向朝廷马虎解释过去,可朝廷不久,带来了一道圣旨,把礼将军的官职削去,又让重伤未愈的严泽伤好后回上京。
皇帝对严泽的利用结束。丘家那边也对这个年少的外孙多有忧虑,多次上折请皇帝让严泽从战场上下来。
路遥遥和凌胧在花园里赏雪时听闻了严泽要回来的消息,当下兴奋异常,可在凌胧面前,压着要雀跃的冲动,端端庄庄的维持着形象。
严泽觉得这个冬日来得真及时,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上的伤被遮掩住,就算见到了路遥遥,她也不会看出他受了重伤。
严泽已经回到上京几日,路遥遥在想法设法的要见他。但丘府可不大好靠近,如果被别人发现贤王府的人去丘府,难免会招来一些议论非议。
正在路遥遥苦闷之时,敏怡说,严泽让人来传话,在西沉街的一家点心铺子前等她。
路遥遥便立马让敏怡拿过自己的披风,向凌胧说自己要去给她买糕点,请示出门一趟。
凌胧大概是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没阻止她,让人跟紧她,便放她出门了。
严泽才回上京那日脸色苍白,虽然也期盼立马见到她,但为免她担忧,严泽还是让自己养好了脸色,才敢来见她。
快两年不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孩长了些,眼睛看向他时依旧亮晶晶的,只是那浑身上下的气质比以前更加端庄。
严泽眼睛一瞬的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人,觉得逝去的父母、远方的义父、在家的外祖母,都不及她走来时更能填实了他的心。
“严泽哥哥!”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于他,看到他峨眉上的刀疤,把眉宇截成两段,她心疼不已。这就是他说的“一切安好”吗?
严泽徐徐行礼:“郡主,许久未见。”
路遥遥莫名鼻酸:“嗯,许久未见。”
好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