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宋循并没有昏迷多久,拍了脑部CT,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来来回回折腾了不少时间,所幸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梁清清的右腿打上了石膏,现在行动起来很是不便。宋循脑袋上缠着纱布,胳膊也被吊在胸前。
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宋循的胳膊护着梁清清的头,以至于自己的胳膊骨折了。
梁清清本意并非如此,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她拄着拐来到宋循的病房,宋循半躺在病床上。两个人相顾无言,一时冷清无比。已经入秋,又才下过一场秋雨,略有些降温,树叶也渐渐泛黄,随风零落,更衬得二人惨兮兮的。
宋循缓了缓,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梁清清心中自责,却只望见宋循那一双含笑的眸子。
不会……摔傻了吧?那这罪过,可真就太大了!
宋循见梁清清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疑惑,开口道:“你竟也会主动见我?”话语之间,没有半点后悔与埋怨。
梁清清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她认识的人不多,与宋循算是有些交流。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觉得此人如春风般和煦,如明月般高洁。当真是站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一身的气质,若说是男主角,也当之无愧。
可惜,上上等的容貌与气质,却不是男主角。
没有人希望被别人埋怨与讨厌,可是,宋循这样的态度,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遮月的乌云,清溪里的枯叶。
她本就是异世之人,无论怎么靠近,都与这个世界并不融合。早在清楚自己处境之时就想好了,她若是战胜了老天的安排,那自然是最好,她的命运,便该是顶着这个与她同名的姑娘的身份,自在地过不被安排的生活。除了家人,她不该和其他人有任何交情,因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这些日子,她竟渐渐忘了。
无端的,心中有些抵触。
一时间,梁清清想得颇多。
宋循见她静默无言,主动打破僵局:“我没什么事,过些日子就能好。倒是你,你的腿……”
“过些日子也能好。”
梁清清用他的话回她。
“有些事只能耽搁了,梁清清,你后悔吗?”
“人各有命。”梁清清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还是宋循头一次见到梁清清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似乎很不想上台表演,所以即使失去了这个机会,她也没有半分遗憾。
“你还是先坐下吧!”宋循欲下床去扶她,便听梁清清道:“你别动,我自己来!”
经过这次的事,宋循觉得,梁清清与他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虽然梁清清不久前还满是自责、愧疚与不甘心,但也不乏斗志。
她脑海中又闪过许多想法。
虽然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外来人员”,与这里的“土著”有些许不同。但都是会哭会笑会流血的人,为何她要铸就一道壁垒,将所有人都远远地隔开呢?
试着接触一下,也许没什么坏处。
比如赵若嘉,比如高影,比如余彤……比如宋循。
“之前见你神思恍惚,我还担心着呢,不过现在看你好像云雾消散,露出天光来了。”宋循半开玩笑半试探道。
梁清清确实轻松了不少。
她想了想,道:“你信命运吗?”
宋循反问道:“你呢?”
“是我先问你,你怎么反问我起来了?”
“命运,大多是一些人给另一些人的暗示。得到暗示的人,会不断地进行自我暗示,凡是出现在他们身上的,和‘命运’有相似地方的事情,他们都会觉得是命运的安排,进而更加深入地相信命运。但一天,一月,一年,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事情无数。用无数件事去证实一个‘命运’,你不觉得概率大了一些吗?”
梁清清听明白了,她点点头:“我明白了,所以,你不相信命运。”
“不,你不明白,若是别人说了什么话乱了你的思绪,你应该保持警惕……”
“有些事我有不得不相信的理由,另外,我一直很警惕。”
梁清清先提起的这个话题,但见宋循的话里有规劝之意。她知道他是好心,可她不想多听。本来异世之人,穿书夺身这种事就离奇得很,命运之言相较于她所经历的事,已经算不上什么古怪了。
宋循见她止住话头,已知其意。
“你哥哥还没过来?”
“嗯。”
梁清清是梁家的明珠,现在出了事情,怎么可能不来人?
宋循突然明了:“你是不是没跟家里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
“你自己能解决?”不等梁清清说完,宋循接了下面的话。
总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真不愧是她!
“你总是这样,为什么?你的父母视你为掌中珠宝,你的哥哥也分外爱护你,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格?”
梁清清见他蹙起眉头,声音带着几分不解。
宋循确实是不解,他心中,这样被捧着长大的人,应当是个娇小姐,吃不得粗茶淡饭,穿不得平常之衣,若有难事,只要撒撒娇,家里必定给她办妥。
可这一年,他看到的,却是站在独木桥上的人,前后可有人去人往,身旁却容不下别人。
孤独,坚韧。
难不成梁家……
不,梁家人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看得出来。
病房外一晃而过一个身影,宋循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其实有时候,你可以寻求帮助,你的亲人朋友都会帮助你。”
真想拉他下水啊!
梁清清一闪而过这个想法,随即又否决了。
宋循确实是个好人,她欠他颇多,他这个人虽不是主角,但光风霁月,君子做派,就算是N号角色,也会是个有声望的人,不能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将他拉进泥潭。
梁清清撑起拐杖站了起来:“多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更惨,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开口,我一定尽力。”
宋循待梁清清走后打了个电话,确定了心中所思之事。
正欲起身,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他的父亲。
“爸,你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你受伤了?!”
宋书则没有说原因,宋循自然是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儿。他和梁清清一样,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梁清清或许是习惯了,他是习惯了。
宋循也不多问。
宋书则道:“我刚才看到梁家那丫头也在就没进来,你这伤,是不是因为救了那丫头?”
宋循抬眼看他,“算不上是因为救她,我们一同下楼,只是巧合,都没有站稳。”
“哪有这么多巧合?!不管怎样,我看梁清清对你那态度,多半是以为你救的她,你就领了这份情如何?”
“可是……”
“你真是老好人做惯了!以后你还要继承我的家业,没有一点谋算怎么行?!”宋书则语重心长地道。
不成大器,不堪重用。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养成这样的性子,若是宋家的产业交到他的手里,哪还有什么活路?
还好,他还有退路。
宋循仿佛听进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知道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