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分班,大家都分开了。
不同的班级,不同的老班,不同的同伴,还有,不同的天空。
那个初三,只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时候,职业高中刚兴起,很多新办的学校前来招生,并派专车接送我们去城里的职高参观。
色彩斑斓的宣传册满天飞的结果就是,我们班的那对教英语的夫妻为了外快,决定对本班学生‘下手’。
我们是毕业班,除了周五六以外,每天都要上晚自习,那对夫妻便利用英语晚自习时间跟本班住校的学生,向我们聊天灌输去A市参观职高的想法。
A市那会还不是一个直辖市,离我们这里也只有一百多公里,大巴一个半小时就能跑到,我去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当中转车站,从来没有仔细看过A市全貌。而且他们说趁着周末两天,来回车费全免,相当于现在的公费出游。
没见几次过世面的我和同桌一个女生,被老师再三的邀请和保证说动了,决定跟他们搭清早的大巴去A市看看。
可就在那天晚上,我和同桌偷偷留在宿舍内,明明连灯都没开,竟然遭到了宿管、校长及老班的突袭。
我们被分开‘夜审’,哆嗦害怕得要死,生怕被开除或者被批评,然后人生档案上就此留下洗不掉的污点。
不过,老班在上楼的时候,悄悄告诉我们不要供出是谁带我们去的,不然他们会被开除,甚至怎样怎样。
老班不是文老师,我们换老班了。
他当时的语气很严肃,用的是告诫的口吻,似乎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和同桌本就心虚害怕,答应老班不说就死不开口,结果没办法,校长训诫一顿后,派车把我们送回了家。
初三最后几个月,那对教我们班英语的夫妻,再也没跟我和同桌说过一句话,并且有点躲我们。
我们长久的觉得很不快,并觉得他们不厚道,不讲义气。
这是我年少时干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在我看来很严重,可大人们却显得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初中三年过得飞快,一转眼我已是高中生,又大了一点点呢。凭着万能的金钱和爸爸、姑姑、小叔等结出的蜘蛛网般的关系网,我进入了市重点中学。
然后是军训,将我们翻来覆去的晒成小煤球。军训后,高中生活正式开始了。
我每天踩着自行车冲破晨起浓雾,又披着深沉的夜色外衣回到家,两点一线间,过得迷茫又不知所措,仿佛是在被什么力量推着前进,而不是我自己想要往前走。
我的那些老朋友早已分散,各自天涯。红成了打工人,星和菲菲去了另一个县城上高中,我初三时候的同学丽,却和我来到了同一所高中,不同的班级。
我跟她重聚在新生篮球联赛上,为各自班级的篮球队加油打气搬东西,然后拉近了距离,偶尔交换几句发生在初三那年,震动全校的十七个结拜兄弟姐妹的逸事的看法。
我和丽都是乖乖女,对他们做过什么出格事情不太清楚,只依稀知道这十七个来自不同班级的初三学生最后都被记了处分。其中就有王少年和唐少年。
可到底不是同一个班级,不同楼层,距离将我们本就不深的友谊很快冲淡了。
我认识了新朋友娟和秋。她们一个像男孩子一样大胆直率,甚至泼辣,一个像淑女一样沉静内敛,而我,不算很活泼也不算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独属于我的特点。
我们三个能成为好朋友,我现在怎么也想不通。可是,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三个早已被岁月分开了,联系变得可有可无。
高一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我在本班成绩排在了前十,很不可思议吧。
可是高一下学期分了文理科,我稀里糊涂地选了理科,分到的班级还不错,是重点班。娟在我隔壁班,秋在我斜对面班,两个新朋友离我都很近。
除了娟和秋,在理科班级,我还交到1.2个比较要好的新朋友。
1.2是什么意思呢?1代表着秀,0.2代表着秀的两个室友。
我开始进入理科状态,但学得头晕眼花,物理、生物成为我最头疼的两个科目。
那个时候,很多学校培养学生,几乎都是为了升学考试这一个目的,我们班也不例外,赵老班决定用成绩安排座位,尽量把差生们通通赶到教室最后两排去。
凭我的成绩,大概只能坐在中等偏下的那一排。
我不知道命运这会儿算怎么回事,非揪着我不放了。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唐少年,那个曾多次跟着王少年起哄喊我嫂子的家伙,成了我每月一周的新‘邻居’,每当座位来到教室中间,就会跟他成为暂时的‘同桌’。
唐少年成绩不错,拥有座位优先选择权的他,就如成绩优异的学生也可以选择最后一排一样,选座位很随意。
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记仇的人,却又不是非常记仇的那类人。
那半个学期,我俩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我忙着对付物理化,忙着跟我的新朋友说悄悄话,忙着出去抢乒乓球。
为什么是抢乒乓球?
学校的体育课,每周有两节,几乎没有老师会抢课。相比小学和初中,我觉得很奇怪,也觉得那一天肯定不远了。
体育课是我们最喜欢的课,一千米长跑后,五分钟体操,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我们可以踢足球,但足球是男生的领域。
我们可以打篮球,但篮球是男生们的专属。
我们可以打乒乓球,但需要跟男生们抢拍子。
我们还可以打羽毛球,但需要自己买新羽球。
我们还可以跳远,但沙坑被体育特长生们长期霸占着。
还有什么呢?
单杠!
操场角落里有几排不同类型的高低杠,没什么人问津。除了那些早恋的地下情侣,学校单杠区是他们秘密约会的圣地。
作为一个身材单薄的女生,我怎么玩得动单杠?但不妨碍我们挂在上面闲聊天。
高中生的友谊就是那么简单,一起吃饭上厕所,周末休假半天再混在一起逛街什么的,就是友谊的全部内容了。
去年,秀结婚了,我与同事换了几节课回去当伴娘,当然,厚厚的份子钱是必须的。
结婚前夜,我跟秀躺在同一个被窝里聊天,我们还跟高中时代差不多,虽然各有工作和生活,但一旦聊起天来,就有种能聊到天亮的感觉,她是我现在唯一的死党了。
有一次,我们坐在热腾腾的火锅店里,秀涮着一大勺鱼肉,满怀回忆地说,刚分来理科班,她注意到我是因为一个很有意境的画面。
她描述得很美,说那时候,我坐在教室的窗户下,清晨的阳光透过窗霏漫进来,落在我身上,非常的明朗清新,而我似乎发现她在看我,便朝她浅浅一笑,笑得闲适淡雅,像一朵开在路旁的小小雏菊,看着纤弱平凡,却是个生命力特别顽强的精灵。
我笑她怀孕了,人也感性起来,肯定是胎教读物念多了,看什么都像童话里的精灵。
我像雏菊吗?断断续续病了几年,现在的我早就没有了年少时的生命力和活力。这话是安慰我罢了。
她很不服气,说她依旧很女强人很冷酷,我依旧很有活力,不然会大冬天半夜跑出来跟她涮火锅?
我无言以对,孕妇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