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快要订婚的普通女孩。
这段时间,我常常梦见年少的我背着书包去上学,可奇怪的是,我总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迟到。
于是,我焦虑,我害怕,我在梦里不断地跑,拼命地跑,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学校。
但循着梦境,有关青春年少时的各种细节,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仿佛昨天才发生过。
我怀念我的青春,渴望再回到那时候,可我早已永远失去了它。我长成了大大人,连青春的尾巴也抓不到了。
我的小学是在乡下念的。
简单的五大间白墙黑瓦房,磨得非常光滑的桌椅板凳,装在高高墙上的老旧上课铃盒子,用条形青石砌成的十级石梯,原汁原味的草地操场……
乡下的小学校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只有一位全职老师,他们的年龄都很大了。教我们班的是一位快六十岁的老教师。
老教师很有才气,所有课程都由他一个人教。长大后,我的小叔叔跟我闲聊说,他是这个小学教得最好的老师。
他还会拉二胡,每次去镇上参加班级大合唱,伴奏的总是他。
练习二胡曲子的时候,他喜欢端一根木头板凳坐在太阳底下,摇头晃脑地拉,下盘却很稳,咿咿呀呀悠扬婉转的乐音便跟着跑出来了。我们都很喜欢他拉二胡的认真模样。
还有他的宝贝二胡,那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乐器,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害怕的乐器,它竟然是用蛇皮包的。
老教师喜欢喝酒,每当被邀请去吃宴席,多半会喝得大醉回来,然后整个下午都是我们的自由市场。
他还喜欢罚抄,抄长长的课文,并在即将放学的几分钟里开始罚抄。我不记得被罚过了多少次,误了多少回午饭。
到了五年级,老教师已经很老了,必须要退休了。
我们换了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女教师,她很漂亮,很有年轻人的活力,喜欢在课间带着我们在草地操场上奔跑,教我们玩各种游戏。
她喜欢穿黑色西裤,看着很整齐很精神,脚下穿的是球鞋,她却能把西裤搭配球鞋穿出别样的风情来。我们很喜欢她,比喜欢老教师还要喜欢她。
有一次,因为活动课动作幅度太大,她的西裤崩开了几条线,女生们悄悄告诉她,她很大方地脱下长袖外套系在腰间,然后继续跟我们老鹰抓小鸡。
男生们不明所以,以为年轻漂亮的老师发明出新的穿衣风格,便跟着脱下外套系腰上,顿时觉得自己牛逼轰轰,走路都带风了。女生们则笑他们模仿得不像,没有老师的窈窕好看。
这是女生们和漂亮女老师之间的秘密。
漂亮女老师还给我一个人补过几次课,我妈买了一盒卤味感谢她。
小学期间发生过一件印象比较深的小事,让我的胆子不知道是变大还是变小了。
放假的时候,村里的小孩们特别喜欢去相隔十几分钟远的山沟消遣,或爬山或摸鱼或放牛。
山沟像一个大大的峡谷,两面是悬崖峭壁,中间怪石嶙峋。有荒废的深洞,有荒坟野堆,有少量的农田土地,沟涧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还有几丈深的水潭。据说水潭淹死过小孩,大人们严厉禁止不准我们靠近那里。
小时候的山沟是一个天然造石厂,许多建筑和基建用石都从这里出,运石头的汽车,哐哐哐用人力凿石块的工人,很忙,很累。
山沟底部很宽很大,人力石厂产量很小,还未开发和已经开发完了的地方就成了小孩们的天堂。我跟村里的大小朋友摸完虾蟹,没烤熟的土豆半吃半丢,好像,没事做了。
几个男孩提议去爬山,就是那几座我们从未挑战过的山。
山沟里的山其实不高,最高的大概十米不到,但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却须得仰头到弯腰的程度才能看到顶。
对于爬山和运动,我一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小山还行,大一点的山就算了。
但看他们纷纷爬上去了,骑在山头驾驾驾的朝我炫耀,那山有点像高头大马。有年纪稍大一点的哥哥大声告诉我怎么上去,甚至还有比我小的弟弟专门爬下来带我上去。
爬吧。
没想到,这个看着像马匹的小山被我轻易征服了,就是下去的时候小腿肚子在发抖。
第一座山被‘荡平’,大家又朝第二座去。第二座是挨着石厂的,因为岩石成分主要是沙石,做不了建筑石头,它是一座被抛弃的小山。
绿色和黑色的地幔包裹着它,又大又丑,在孩子们眼里,它却很特别。至于特别在哪里,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小孩爬上去过吧。
这座小山像什么呢?佝偻的老水牛?
黑色的皮,光光的山体,圆圆的大大的肚子,看着很肥,其实往上就慢慢‘瘦’下来了,山顶是老水牛的背脊,上面只有几颗干枯的杂草在风中晃晃悠悠,目测比第一座山高几米。
小孩们一拥而上,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什么叫下不来。
爬上去容易,下来确实很难。那些男孩子特别可恶,看女生们快爬上去了,他们哧溜一下就跳了下来,然后围观我们被卡在山尖上不上不下的样子。
女孩们的腿逐渐软了,心里不断打鼓,不断试探往下爬,却都因为腿短而被吓回来。
那时候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只觉得又慌又怕,而且不能喊,要是被石厂的工人们听见,家里长辈也就知道了。
天阴沉起来,开始下起小雨。一两个胆子特别大的女生,成功的‘滚’下山。剩下的继续卡在那里。
下来的小孩等了好久,牛早就喂饱了,都嚷嚷着要回去了,并在山下出言威胁我们。
那时候,坐在山脊上的女孩们吓得快要哭了。我也害怕,想着要是腿摔断了,我会不会变成跛子?又想,再不回去,爷爷奶奶一定会拿竹竿抽人了。
小我两岁的妹妹,就是先前胆子特别大的女生之一,她在下面又跳又喊,就差没再爬上来拖我下去了。
然后不知怎的,我人就在山下了,只擦伤了膝盖和脚踝。对了,还把人家种的麦苗踩倒了。
自此后,我再也没玩过比这更刺激危险的游戏了。大铁锤?海盗船?过山车?我妹妹格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