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凌迟这次又靠在树上仰头望天发起了呆,江凌从他眼前走过,他也没去看,直到江凌走远了,他才迟迟动了动身,向游芊芊的方向看过来,朝目尘灵拱了拱手,又朝游芊芊看了一眼,转身也向林中走去。
这一次,他一手背在身后,执扇子的那只手垂在袖中却没扇动一下。
游芊芊一直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子尽头,才缓缓移开视线,看了看天低声道:“咱们也走吧。”
“去哪儿?”
游芊芊看向目尘灵,似是不明白他为何明知故问,皱眉道:“长雀街,查命案。”
目尘灵点头:“好。”
凌纤纤死了,丢给她一个又一个谜团,让她去解开。
从凌纤纤将生命强行加给她的那一刻起,她便被迫接下了凌纤纤丢给她的一切。她必须要去查出那些真相,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凌纤纤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原点兜圈,竟是没有前进过一步,这也罢了,还一路欠下了各种人情债,想安安静静消失都不行了。
此前,游芊芊很怕一觉将自己睡死过去,现在她开始希望自己一觉不省人事,可是自那天之后,她再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
她像正常人一样睡后醒来,时间没有流走,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未解开的谜团还在等着她,她还是要去查出那些真相。
这几日,游芊芊连续做着同一个梦。
她梦到一个小女孩,看着她长大,一点一点变成她的模样,但那小女孩又分明不是她。
每次做梦醒来,睁开眼,那根雪痕鞭就浮在半空中。等她彻底清醒,雪痕鞭便落回了床头。
自那日起,雪痕鞭将她认作了凌纤纤,她走到哪里,雪痕鞭便就跟到哪里。
几天的梦境下来,游芊芊意识到是雪痕鞭在牵引着她梦到那个女孩。梦中她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孩确实不是她自己,而是凌纤纤。
或许是凌纤纤将自己的一缕意识留在了雪痕鞭中,想要通过雪痕鞭告诉她什么。可若是如此,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才说的过去,为什么全是一些无关重要的成长琐事呢?
游芊芊想不明白。
去往长雀街的一路上,游芊芊几乎没有主动和目尘灵说过什么话。更没有和目尘灵提及过她做的那些梦。
她一路都很沉默,只有在目尘灵主动询问她要不要歇歇,要不要喝口水或是吃点什么时,她才张口回应一句,大多数时候只是点点头。
她心里有疙瘩。目尘灵有事情瞒着她。她不是目尘灵的什么人,无权要求目尘灵对她坦白无隐瞒。所以她不会主动问。但她心里有不平衡。
既然目尘灵有事瞒着她,她便也不想对目尘灵暴露所有的心事。
人间转瞬已过数年,可对游芊芊来说,上次来到长雀街还是几天前不久的事。
两人再次站在长雀街街头,街头牌楼还是那个牌楼,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岁月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世事在悄然变化着,而她还是那个她,但又也不是那个她了。
游芊芊看向身边的目尘灵,目尘灵换下了那身赤云门标志性的派服,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
白色薄纱的外衣,袖口和衣领处银线绣着几株兰草,长发依旧是用那顶赤云门标志性的金冠挽起,不过不再是全部高束,而是一半垂散在肩头。
他皮肤生的白皙,五官又清秀俊朗,如此一番清爽装扮,着实让人移不开眼。尤其还是如此角度,刚好站在金色晨光的光影中。
他就像是自仙界来的仙童……
脑海里蹦出这一想法时,游芊芊愣了一愣。
为何她会觉得目尘灵像个仙童呢?
正在这时目尘灵转头看向了她。就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初晨的太阳整个儿浮出了地平线,晨光遍洒满地。目尘灵看着她缓缓扬起唇角,展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的目光那样温柔,几乎让游芊芊忘记了前一刻他眼中的忧郁。
是了,是因为他太安静了。
她不说话时,或者不主动看向他时,目尘灵就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有时候静的连呼吸也听不见,只有在她这样看向他时,他才敢看过来。
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好像是生怕惹她生气似得。
她不看他或是不应他时,他就安安静静的,眼中满是忧郁,看着那样委屈,像个做错事,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孩子。
分明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却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和她初见他时十几岁的模样几乎没太多变化,只是神态上没了那份青涩,多了份安静。
目尘灵给她的感觉和月无的那种清冷疏离完全不同。
目尘灵离她很“近”,触手可及的近,她能够明显感觉到目尘灵或安静或忧郁时的情绪波动,而月无是一种遥不可及的“远”。即便月无站在她面前,她也无法从他眼中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
所以目尘灵是仙童,能够走近,触碰得到,而月无是清冷的月光,只能远远看着,怎么也触及不到。
一想到月无,游芊芊的心情又烦躁起来。
那日她受伤昏迷了过去,月无后来怎么样了?去了哪里?还有河清清,一点消息都没有。
目尘灵会知道些什么吗?
游芊芊叹口气,摇摇头。她不想问。她现在不想主动去问及任何让她感到疲惫的事情。
抬起头来,游芊芊扯动了下发僵的嘴角:“好看,衣服很好看,就是这顶金冠不搭这身衣服。”她说着伸手在发髻里摸了摸,自发髻中取下那根木钗笔,拿下后看了一眼,尴尬的笑了。
“算了,这根木簪更不合适。”摇着头将木钗笔收起,随便塞进束腰里。
现在,对她来说这根木钗笔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丢了也不妨。
目尘灵听到游芊芊的夸赞,眼睛亮了亮,又听到游芊芊后面的话,神色又暗淡下去,似是感到有些为难,又似是有些难过。
他低声道:“这金冠是最后的了……我想,想留着……”
他声音很轻,但好在游芊芊站的够近,虽然有些费力,但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游芊芊不确定道:“你,有不舍?”
眼前的目尘灵不仅只是脱下了那身赤云门标志性的派服,还摘掉了那块仙修门用来证明身份的玉石灵牌。若仅是换了一件衣服,游芊芊倒也不会这么想。今日目尘灵的举动分明就像是打算弃了赤云门的身份,离开赤云门,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目尘灵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掌门不在,赤云门便不再是赤云门,只是我是大师兄一手带大,大师兄如今还在山门中……”
“你,还想回去?”
目尘灵摇头:“不回,我要保护你,你走到哪儿,我便到哪儿。”他回的坚定,目光那样认真坚毅,像个倔强不服输的孩子。
游芊芊看着看着,忍不住便想笑,但她忍住了。
她在心里摇头。你说你要保护我,可却看着我受伤,我受伤后,你连替我疗伤都做不到。
若不是凌纤纤,她现在怕是离死也差不了几口气了。
她并不想打击他,也没有立场去讽刺他什么,只在心里这么想想,面上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我知道了,你若想回去看看你大师兄,等完结了这边的事儿,我便陪你回去。不过,你要清楚,是你自己要跟着我,我没有要求你保护我,可能之前我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情况所需,我希望你不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