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面前这位上了年纪的人突然说出的话，水木仍然是像从前一样，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亚伯那乌黑到近乎看不出眼白的存在，但是因为大小的关系并不怎么突出，却仍然散发着令人无法看透的沧桑目光的眼睛，不过，这一次的凝视，足足有十秒之久。十秒之后，水木宛如一个牌桌失利的老练赌徒一般，无比自然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闭上眼，宛如一个认命的战败者般，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将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亚伯，说道：“现在说什么定式的礼貌话，或者补充什么别的道歉的话，都不是很适合了，所以，我就明说了吧。我，不爱你。”

　　“……”

　　看着这张经历了与本身的样貌极端不和的沧桑的面孔，毫无波动的样子，水木那仅存的一只眼睛，仍旧是像平时一样，冷漠而单调的散发着美丽高洁的光芒，没有分毫的波动。顿了顿，水木再度收回了她的目光，站起身来，朝着一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三人，和意料之中带着满脸坏笑的宁凯，走了过去。

　　“等等，林，”水木的身后，突然传出了像从前的源林那样，平静的瘆人的声音，“我完全没事的，早有心理准备，你没有必要走的。你来这里不可能没有别的目的吧？该问就问吧，我会尽力回答，不用在意我的。”理所当然的，水木被这平静的声音给叫停了下来，但是她却并没有立马转身坐回去，而是站在原地，头也不回的丢过去了一句话：“呐，你认为什么是爱？”

　　坐在原地，空洞的瞪着眼前黑暗的街道的亚伯的胡子微微的抖了抖，但是仍旧是什么都没有说，最后还是问道：“我，没想过。”

　　“那，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也稍微跟你谈谈，我对爱的理解吧。”水木仍旧背对着亚伯，仍旧平静的说道，“我理解里的爱，不是要上床，而是任何情感的升华，无论是友情，战友情，敬仰，还是什么其他的，极致到一定程度升华后，都可以称之为爱。爱本就是灵魂之间的共鸣，跨越性别种族等任何物质限制，是最纯洁的善意和无私，是给予，是奉献，是尊重，是对彼此好，是不求回报。”

　　“……”听着这些流利精彩的宛如是在读着事先写好的稿子一样的话，亚伯猛的把目光盯向了水木的背影，浓密的一字眉都抬高了三分。顿了顿，亚伯突然重新笑了出来，笑的就像从前一样纯真无邪。

　　“所以说，如果是这种高标准的话，我似乎没有全部达成啊。”亚伯笑着说道。

　　“我也是。”听见这话，水木也是终于转了过来，快步的走到了自己原来的位子，坐了下来，然后说道：“你猜的没错，我来这里找你确实有一些东西要问。城堡地下的那个咏剑者殿堂，你进去了吗？”

　　“嗯，我亲手把它锁了起来。”亚伯笑着说道。

　　“那钥匙呢？”

　　亚伯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然后把胳膊放在了桌面上，用手支着脸，说道：“嗯……我早就忘了，不过如果你要问里面有什么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一下。这玩意我的印象太深了。”

　　“嘛……你谋权篡位的黑历史？”水木同样也是用手支住了脸，慵懒的说出了这句让亚伯恨不得跳起来的话。

　　“我擦！你怎么知道？”

　　“嘛，猜的？”看着不再淡定的亚伯，水木一脸平静的说道。

　　“猜的依据呢？”

　　“嘛，你极端不负责任的留在那里的那副身体？”水木依然平静的道。

　　“哈，你什么意思？”

　　“既然当上了这个国家的王，那就给我负起责任来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导致了多少连锁反应，有多少人被你的这种行为送入了深渊之中？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适合当一个王，一个王既要以合理的手段，处理各个国家之间的那些奇怪玩意儿，又得管理自己国家内的各种乱糟糟的事情，困在城市里，情报缺失，处事没有任何头绪都是常见的问题，但是……”

　　“啪！”

　　“既然你知道你就别说了啊！”不等水木说完，亚伯就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失控的向着面前的人大吼道，“我不适合当王这是第一条，我不想当王那是第二条！那里给我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了！我现在真的后悔我从前那个缺根筋的决定，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当上了这个国家的王，本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能够保证两方都存活下来，可是谁知，这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好了，明明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了，明明无论从哪个方面，在这个世界上都已经站到了制高点了，计划毫无疑问的大成功，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用！这种令人头大的事情，我真的是，受，够，了！！”

　　静静地看着面前，不知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因为说的太快缺氧了，此时胸膛正极度不稳定的上下起伏着的亚伯，深知自己触犯到了对方的逆鳞，故而选择了一句话都不说，而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亚伯，几秒之后，愤怒的亚伯终于发觉自己吸入了太多的氧气，已经导致头晕了，于是静静的坐下了。水木再等了一秒，以便让愤怒的亚伯坐稳，并且调整好表情，然后平静的说道：“真是天才。”

　　“呵，你在嘲讽我吗？”亚伯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苦笑着说道。

　　“不，不是，”水木依然平静的说道，“真是天才的想法，在来的这七天，我很多次想过，在回到当年的战场，看到了敌方国家的美好，体会到了想同时守住两片繁华的心情，你，到底会如何抉择。是选择舍弃生生，帮助骨人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最终败北，还是会为了守护生生的繁华，放弃自己的愿望，任由历史自然发展，抑或是，做出一些别的什么选择呢。现在看来，你所做的选择，比我想的任何一个，都要完美，都要明智，是啊，谁能决定战争的开始与结束？双方的最高统治者啊，那么直接当上他们的领袖，就能让这两方停战了，多么简单的计划？我竟然没有想到啊。亚伯，你真的是个天才，我真的很想在此，为我以前对你的刻板印象，到一个歉”

　　“……”亚伯从手指的间隙中透出一只眼睛，惊讶的望了望水木，然后别过了目光，说道，“多，谢。”

　　“但是，如果你没有走这条最接近成功的道路的话，亚伯，”水木同样痛心的别过了目光，说道，“你，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吧？亚伯？”

　　“……哎，也许吧。”亚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话说，你，难不成知道，我绝对会失败？”

　　听着亚伯的话，水木微微的愣了愣，然后，说出了她那个准备已久的答案：“存在，即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