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海再次醒来的时候。

　　入眼，是一对好看的大眼睛，距离很近，几乎脸贴着脸，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欣喜。

　　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

　　只能看到她朝着某个方向大声的喊着什么，但具体喊得什么内容，却听不清楚，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经过无尽的距离，再到他的耳朵里，只剩下模糊的杂音。

　　“我这是在哪儿……”王海发出模糊的呢喃。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渴了，这可能是每个长期昏迷的人，醒来后说的最多的三句话。

　　但王海只是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便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脑海一阵刺痛，不断的有零碎的片段在他的眼前闪过，但却很不连贯。

　　“啊……”

　　王海的嗓子里发出低沉的闷哼，他感到头痛欲裂，仿佛是有人拿着陈年的铁锯在切割他的大脑。

　　“你刚醒，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正在此时，一对纤细柔嫩却又不失力道的小手落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那凉爽滑腻的触感，让他很安心。

　　很快，眉头便舒展开来。

　　这双手或许有魔力，让他开始犯困。

　　甚至都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病房里就已经响起了鼾声。

　　与昏迷不同，这鼾声代表他只是在睡觉而已。

　　“菖蒲，怎么样了？”门外，一个高瘦的男医生走了进来。

　　带着眼睛，五官标致的女孩儿摇摇头，收回纤细的双手插进兜里，轻声道：“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男人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没办法，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是个人都会崩溃的吧。”

　　“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他看到熟悉的人，也不要跟他提跟过去有关的事。他现在应该是短暂性失忆，不要给他太大刺激，让他慢慢恢复。”

　　“嗯，这是肯定的，古教授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离开了病房，并将房门关上了。

　　这个病房内，只剩下了王海一个人，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中。

　　王海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做梦。

　　梦里面，过去的、将来的记忆，都混杂在一起，成了一部超长的影片，让他感觉仿佛又度过了一世那么长。

　　那些记忆中，有痛苦的，也有幸福的。

　　每当他皱起眉头，看起来很痛苦的时候，便有一股特殊的力量笼罩在他的身上。

　　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开，似乎是看到了幸福开心的画面，逐渐露出了笑颜。

　　……

　　不知过了多久，王海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而他则是茫然的四下观望，随后看到了自己衣服里的许多线，线的另一侧是生命体征仪。

　　王海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些线，将其扯开。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动了，这个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显得非常的僵硬。

　　拔掉了身上的电极，又拔掉了氧气罩。

　　王海想要坐起来。

　　但是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却非常困难。

　　第一次尝试，他只起了一点点，便再次摔到了床上。

　　第二次，他鼓足了力气。这一次要好一些，但也只起到一半而已。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摔倒。

　　但他倔强不屈的性格，却让他一次次的努力去抗争。

　　汗水，早已经湿透了衣服。

　　终于，在二十分钟后，他猛然坐了起来，并用手撑着，让自己得意坐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低着头，大口的喘息了好半天。

　　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太难了，几乎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他看看地面，又看看自己无力的双腿。

　　他很怀疑现在的自己到底能不能行走，但或许连站立都做不到。

　　但是，他还是想要这么做。

　　隔壁房间，一整块的单向玻璃后面，两个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很努力。”

　　“是的，但他没那么快。”

　　“我觉得他能站起来。”

　　“是吗？我觉得他还需要时间。”

　　“赌一下？”

　　“可以，不过，赌注是什么呢？”

　　“嗯……木须斋的肉排饭怎么样？”

　　“可以，再加一杯啤酒如何？”

　　“当然。”

　　扑通！

　　哐当！

　　果不其然，王海跌倒了，甚至还弄倒了床边的架子，好在上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王海趴在地上，将东西推开，随后强挣扎着先坐起来。

　　随后，咬着牙，艰难的挪动一只腿，做着简单的收缩和伸直的动作。

　　看得出来，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着也很吃力。

　　他的双腿僵硬的仿佛生锈的器械轴承，艰难的运动着。

　　这个过程不好熬，且十分枯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条腿也能相对灵活的移动。

　　接下来，是另一只。

　　又过了半个小时，王海擦擦额头的汗水，长长吐了口气。

　　因为用手协助的原因，就连双手都灵活了不少。

　　就是一直弯腰坐着，让他的腰现在有些酸痛。

　　王海抓住床沿，将腿缩起，随后配合着双手，用力的往上蹬。

　　“他要站起来了。”

　　“我看到了，不过，能站起来和能走，还有不小的差距。”

　　“呵呵，你就是嘴硬，他肯定能走。”

　　“如果他能走到门口，我就再给你加一份肉排。”

　　“成交！”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努力，王海终于站起来了。

　　他的身体平衡还是个问题，不得不抓着什么东西来保持平衡。

　　他没有冒然移动，而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努力调整，不断的尝试着将手松开。

　　他在让自己逐步的适应。

　　“看来，即便失忆了，性格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这点我赞同，资料上显示，他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而且很稳健。”

　　“呦，他竟然可以走了。看来，今天这顿饭我必须请了。”

　　“难得见你这么豁达，你似乎还挺高兴。”

　　“当然，毕竟可是一个活着的重生者。”

　　“走吧，我们去打个招呼。”

　　病房门开了。

　　王海虚弱的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宽敞的走廊，依然是医院特有的白色色调，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的环境，王海感到很陌生。

　　虽然医院都是相同的风格，但这里他肯定是没有来过的。

　　清水市的医院没有这么好的硬件设施，也没有这么好的装修。

　　等等，清水市是哪儿？

　　王海忽然皱起了眉，随后一阵耳鸣，头疼欲裂。

　　“你好吗，老兄。”

　　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青年很是时候的朝他打了个招呼。

　　王海也因此不用再陷入头痛欲裂的思考。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青年，问道：“你是？”

　　青年指指身上的白大褂，耸肩道：“很显然，我是个医生，你是我的病人。”

　　“病人？我生病了？”

　　“还不够明显吗？”青年医生指了指王海身上的病号服，以及骨瘦如柴的身体，“你现在整个人还不到一百磅，瘦的都皮包骨了。”

　　这一点，王海倒是不否认，他也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我昏迷了很久？”

　　“嗯……也没有很久，大概一年多吧。”

　　“我怎么了？”

　　“车祸。”医生说道，“你运气算是可以，按当时那种情况来说，一般不可能存活的。”

　　“这么说，我还是个奇迹？”

　　“奇迹？我喜欢这个说法，你的确是个奇迹。”青年医生意有所指，但很显然，两个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正当王海还有话要说的时候，隔壁房间里又走出来了一个医生，他看起来要显得成熟一些，下巴上有一些细碎的胡茬。两只眼睛里还有血丝，显得很疲惫。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杯子上有冷凝水，里面应该不是枸杞茶，或许是冰咖啡。

　　王海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便下意识的对这个人进行了分析。

　　胡子医生看热闹般的扭动大大的眼珠，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随后皱眉咂嘴。

　　“天哪，这个咖啡可真难喝。”

　　青年叹了口气，道：“废话，我都说让你买点好的喝，没多少钱的。”

　　“我这个还不好吗？九块九包邮的。”

　　“……”青年医生有些无语，“一会儿让你尝尝我的。”

　　“是吗？那可真不好意思。”胡子医生露出奸计得逞般的笑容。

　　见状，青年医生明白，自己是被这个老狐狸给套路了。

　　他又看向王海，目光柔和了一些，他说：“我得先谢谢你，你帮我赚了一顿木须斋的肉排饭。”

　　“嗯？”王海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怎么跳的这么快的。

　　“晚餐我们可以一起吃木须斋的肉排饭，如果你还可以走的话。”

　　王海做了几次原地踏步，看起来不太协调，不过也没有摔倒。

　　“应该没问题。”

　　“那这可太好了，泰勒，为了庆祝我们的患者醒来，也请他吃一份没问题吧？”

　　“没问题。”胡子医生爽快道，“但他还不能喝啤酒，碳酸饮料也不可以，对恢复不好。”

　　“木须斋的酸梅汤不错。”

　　“这个可以。”

　　看着眼前的二人，王海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体力消耗很大，现在双腿都还在打摆子。

　　“你看起来需要休息。”青年医生看着他说道。

　　王海摇摇头，说：“我想走走，毕竟我已经休息了够久了。”

　　“可以，不过我们还有事，我找个人陪你一起吧。”

　　“好，有劳了。”即便失忆，王海还是挺有礼貌的。

　　青年用房间里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小跑着来到了近前，她看起来还有些紧张。

　　不知怎的，这个女孩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王海有一种被看光了的感觉。

　　但他却并没有从这个女孩儿身上感受到侵略性的意味，她的气息很柔和，让人感觉很舒适。

　　“如你所见，这位患者已经醒了，他想走走，我们两个还有手术要做，所以，希望你可以带他散散步，这也有利于恢复。毕竟，他也是你的患者。”

　　“好，我会努力的。”女孩儿坚定的点点头。

　　见状，两名一声朝王海摆摆手：“那么，我们就先走了，晚上见。”

　　二人走了，女孩儿走过来，站在王海的左边，掺住了他的手臂。

　　她看起来很瘦，手指也很纤细，但却格外的有力。

　　有了她的搀扶，王海感觉轻松多了，他还可以走一段路。

　　“后面有一个花园，你想去花园走走吗？”女孩儿温柔的问道。

　　王海点点头，说：“好。”

　　他往前迈动脚步，因为他看到了前方走廊高处的安全出口的标识。

　　女孩儿努力的搀扶着他，但又没有用很大的力，而是只用恰到好处的力气，帮助王海保持平衡。

　　这种感觉不错，渐渐地，王海感觉行走也顺畅了许多，没有一开始的生涩了。

　　走廊很长，王海认为，如果没有人带路的话，他甚至会在这个医院里迷路。

　　因为路过的两个门口，虽然可以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外面，但却被锁着，不能从那里通过。

　　走了有十分钟，他终于看到了敞开的玻璃门，是在药房的正对面。

　　这段距离其实并不长，但王海现在的行动速度，其实不比一百多岁的老人好多少。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王海一时不太适应，眯起了眼睛。

　　“您需要墨镜吗？”说着，女孩儿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圆框墨镜。

　　王海摇摇头，他很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那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好在今天的太阳不算毒，不然的话，身上本就不多的力气肯定会更少。

　　更重要的是，白净的小护士或许会别晒黑。

　　“你叫什么名字？”王海问道。

　　“我叫芍药。”女孩儿答道。

　　“芍药？本名吗？”

　　“嗯。”女孩儿点点头。

　　“用草药名做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女孩儿这次没有答话，王海注意到，她的脸颊有些红。

　　而十秒钟后，王海的脸颊也红了。

　　或许是累了，女孩儿从一开始用手搀着他的胳膊，变成了搂着他的胳膊，单薄的病号服让王海清楚的感受到那种特别的柔软和温暖，不禁有些面颊发烫。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

　　“您怎么蹲下了？累了吗？”

　　“啊，我休息一下，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