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道又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轻轻地吸了两口。

　　“李幻，你说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大赛组委会弄这么一个AI系统出来做什么呢？难道是想抢我们这些系统安全厂商的饭碗不成？”潘正道问。

　　“抢饭碗？呃……不是没有可能，但我想现阶段大赛组委会应该不会这么做的。现在这么做等于是直接断了他们自己的后路，他们还想着将‘全球安全极客大赛’一届一届地办下去，还要指望全球的系统安全公司每年派出自己公司的精英，为他们的AI系统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呢。所以我认为他们肯定是不会这么傻的公开与全球的系统安全公司对着干的，因为这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反而是坏处一大堆。”

　　“但等到他们的这套AI系统足够成熟后，这个可就不好说了。那个时候，全球的系统安全公司，可能都不再是大赛组委会的对手，别的公司用人来发掘系统漏洞，而大赛组委会却是可以用AI来发掘系统漏洞，这在效率上将存在着好几个数量级的差距。”

　　“多年之前，人类的国际象棋棋王与计算机对战，最终不敌计算机而落败。那个时候有人说，人类之所以落败是因为国际象棋的规则太简单，计算机在国际象棋比赛中有着绝对的优势，有本事就让计算机与人类比赛围棋。后面果真有人设计了计算机下围棋的程序来与人类比赛，结果可想而知，都是人类以绝对的优势碾压计算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阿尔法狗’的出现，才被终结。”

　　“‘阿尔法狗’的出现，直接打破了人类在围棋比赛中的原有优势。从‘阿尔法狗’与人类的多次交锋记录来看，‘阿尔法狗’的胜率之高简直就是碾压。而仅有的几场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人类选手获胜的比赛，在我看来却更像是‘阿尔法狗’有意放水的结果。”

　　“从这里，潘总您应该也能体会到一个成熟完善的AI系统，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吧。”

　　“我认为，在许多领域里，人类与AI相比，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可言的，国际象棋如此，围棋如此，将来的系统安全想必也会如此。”

　　李幻洋洋洒洒地向潘正道陈述了自己的一番观点。

　　潘正道认真地听着李幻所说的每一句话，待李幻说完了，他微皱眉头：“李幻，你的观点是否有些悲观了呢？”

　　李幻笑着摇了摇头：“潘总，非是我悲观，而是我看到的事实就是如此。十年前，有谁会想到将来会有‘阿尔法狗’这样的AI系统，在围棋领域对人类进行碾压呢？但仅仅十年不到的时间，这一切就已经成为了现实。那从现在起的十年之后，是否也会有类似于‘阿尔法狗’的AI系统，在系统安全领域对人类进行同样的碾压呢？从现在的这些苗头来看，我觉得可能性非常之大。”

　　潘正道思索了一下，对李幻问道：“那你说，咱们数字护盾要怎样应对这样的情况呢？也做一套与大赛组委会类似的AI系统与之对抗？”

　　“做，当然是可以做的。但咱们可能没法像大赛组委会那样光明正大地收集这么多行业精英的样本数据，如此的话，这套AI系统的发展将会远远落后于对方，从而形式大于意义，存在的必要性也肯定会被公司中的许多人质疑。除非……”李幻先是对潘正道的话做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又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潘正道听李幻这样一说，顿时来了兴趣：“除非什么？说来听听。如果真地具有可行性，我将向董事会提议新立一个项目，来做此事。至于公司中那些质疑的声音，有我在，你大可以无视的。”

　　“潘总，您在系统安全行业这么多年，想必也知道系统安全的基石其实是‘密码学’。”李幻没有直接回答潘正道的提问，而是提起了“密码学”来。

　　“嗯！”潘正道点了点头，“密码学确是这个行业的根本，这个与咱们说的AI系统有什么关系吗？”

　　“您先别心急，听我慢慢说，”李幻微微一笑，“现代密码学其实是有一个最基本的大前提的，就是所有的加密算法其实都只是‘相对安全’，而无法做到‘绝对安全’。一段加密后的数据是否安全，其实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任何加密后的数据，原则上都是可以被解密的。现在我们之所以认为数据是安全的，主要是因为解密这些数据可能需要花费几百上千年或是更久的时间。这样长的时间没人等得起，所以就认为数据是安全的了。但如果有计算机可以在短短几秒之内，就将原先需要那么久才能够解密的数据解密开来，原本的‘安全’也就不复存在了。说白了，就是现在计算机的算力限制，让安全得以保存。说到这里，我刚刚的那个‘除非’即使不说，想必您也能猜到一二了吧。”

　　“除非有一台算力足够高的计算机？”潘正道顺着李幻的话猜测。

　　李幻点了点头：“是的，只要计算机的算力足够高，一切加密数据都将不再是秘密。以此为后盾，再配合AI，去挖掘一个系统的安全漏洞，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个……”潘正道闻言沉吟了起来。

　　他知道，李幻确实说出了这个问题的根本所在，但如此高算力的计算机，现阶段怕是无处可寻的。

　　潘正道吸了一口那根所剩无几的香烟，沉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只是这样算力的计算机，不要说咱们公司了，就是咱们国家，怕是都没有几台的。”

　　“是的，”李幻点了点头，接着他话锋一转，微笑着说，“不过，潘总，咱们不是还有‘不确定科技’吗？咱们的‘不确定科技’在将来就会产出这样的计算机，到了那时，算力就不再是问题了。”

　　“对呀！”潘正道闻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怎么把‘不确定科技’给忘了。”

　　“不过‘不确定科技’现在还处在初建阶段，距离产出恐怕还要很久的时间。不知道等符合算力需求的计算机投产，时间上会不会太迟了？”被李幻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潘正道有些拿不准地问李幻。

　　李幻笑了笑：“根据我观察到的一些情况，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大赛组委会应该也只是这两年才开始为AI系统收集数据的，咱们如果从现在开始筹划一套类似的AI系统，应该不会比对方晚多少。”

　　“好！我近期就会为此立项，然后交由董事会审批。”潘正道干脆利落地说道。

　　然后他哈哈笑道：“希望到时候，李幻你在处理‘新天计划’与‘不确定科技’的事务之余，还有精力来帮我实现这套AI系统啊！哈哈！”

　　李幻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借口要去准备比赛的事情与潘正道道了个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李幻拿了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接着，他漫步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蔚蓝天际，嘴角微微地翘了翘，心中暗道：“是时候为小K解锁一些新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