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苏途……”穆克脸上的唾沫星子还没抹干净，反倒先跟苏途道了歉。后者面色一凛，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

　　一点唾沫星子，就让穆克脸上挂不住，就把击杀感染者的功劳冲没了！

　　于是他停住了手中动作，摇头叹气：“修士，没想到我立下那么大功劳，你却过河拆桥。”

　　穆克也是愣了一下，自己还没说话，这家伙就猜到要讲什么。“额，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到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其实苏途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哪有胆量真的跟修士硬刚。不过是心心念念自己幻想出来的热心市民奖励。

　　黑衣修士听得郁闷，觉得今天可能不是和他深入探讨的好时机，于是留他自己先消化一阵子。

　　谛听无语，这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却演了一出恰合时宜的苦情戏。

　　黑衣修士是想告知他社会信息即将被抹除的消息。此后一切关于苏途和格罗格的痕迹都将不复存在，就如同从未降生过。与他们熟识的人也将被植入记忆阻断生物芯片。

　　穆克想保苏途的命，苏途想取回记忆，然而两人的愿望却彼此冲突。

　　孤儿院的院长，望着空荡荡的破旧秋千时，不会再想起格罗格和苏途一人推一下秋千，难得把坐在上面的小蔚哄得开心。

　　这对格罗格和他的好友来说，该是多么悲哀的事？

　　谛听叹息不已。还好苏途傻了吧唧，不用感受这样的悲伤。

　　苏途由一位低级的常服修士领着到住宿区休息，裁判厅临时为他开放了一个五十平米的单人隔间。隔间里有基础娱乐设施和小型的自循环生态系统。

　　打开厚重的防爆门，看到独立卫生间、跑步机、人体工程床椅。最夸张的是房间接通了物流分拣管道，5千克以下的物品可以通过管道直购送至住所。外体看起来像一个自动贩卖机，好处是不用人工补货、商品齐全、没有额外的外卖收费，而且到货速度比无人机配送还快上一倍。

　　苏途窝进人体工程椅上，往扶手侧边一拍，躺椅自动充气展开成一张软床，躺在上面十分惬意。爽了没一小会儿，耳边传来清甜的女声：“智能家居管家小咪为您服务，请主人设置管理模式。”

　　面前飞来一只粉色的小罐子。

　　苏途一听来了兴致，买一套小咪智能家居的钱都够买一套房子了，裁判厅真的是穷奢极欲。咋舌过后，面对三种模式“自定义”“智能”“排行榜”，苏途果断点击了中间的智能模式。

　　无疑，排行榜模式指的是参考网络上网友分享的热门方案。自定义模式则适合闲得发疯的完美主义者，要把房间的每一个温度参数、光照参数、氧气浓度调到最满意的程度。有些坑爹的极客修改了参数的限制区间，把氧气浓度调到很高，活活氧气中毒，也是够奇葩的。

　　苏途又懒又笨，急需小咪的智能，果断选择智能模式。房间光线缓缓暗了几度，柔和许多。湿度温度空气清新程度等也逐一调控成最切合苏途体感的参数，苏途呆了十分钟不到，感觉原有些堵塞的鼻子，竟然通畅了。

　　难怪广告说：“小咪，为发烧而生。”不管治不治得了发烧，至少抵御普通感冒没问题。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消停了没一会儿，谛听又阴阳怪气起来。‘我要是穷鬼，就不会去看那么多广告。’

　　苏途倒是毫不介怀：“啊？这有什么办法，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广告。走在路上都有全息女郎影像邀请你去红灯区，去不去另说，难道就躲开不看嘛？”

　　谛听吐了一口老血，城市管理局严令广告商设置清晰醒目的屏蔽按钮，想避开同类广告也就点个“X”的事。说到底不就是被广告吸引住了吗！

　　“依我看，能免费看那么多好看的广告，是现代社会的福利，我的心里只有感恩。”苏途评价道。

　　‘……心态不错。’

　　“不过最近，感觉给我投放的广告就少了。全息女郎、小咪之类的广告都没了，就剩些营养罐头的广告。”

　　‘说明广告商终于懂得精准投放了，乌鸡鲅鱼。’

　　苏途嘴角微微上扬着，心情十分不错。“哦？那过些时候该重新投放全息女郎诱惑我了。莫名获得了黑衣修士的赏识，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脑子里的病毒还很智能，可谓人生赢家。”

　　谛听撇撇嘴：‘也就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对自己的处境一点担心都没有。’

　　“顺势而为，顺时而动。”苏途闭上眼睛，享受软床内置的按-摩功能，“我的目的也不过是利用乙型球球，顺着当晚的线索找回记忆，之后生活回到正轨赚很多钱。现在凭借穆克修士的帮助，找回记忆是分分钟的事；进了裁判厅，福利也是多多。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等一切妥当之后，我还能继续兼职奇迹摄影师玩玩儿。”

　　谛听想提醒他格罗格社会信息即将遭到清除的事情，往后找回记忆只怕难上加难。于是隐晦地说了一句：‘你也知道现在的一切都靠穆克修士维系，但是一来他只是在利用你，二来你并非教籍人士。也许眼下他们就筹划着对你不利的事呢？’

　　“听起来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啊。”苏途闭上眼睛，感受按-摩装置的小拳头在后背上鼓动，“告诉我，有什么是我可以改变、应当避免的么？”

　　谛听思考了一下，还真没有。但是仍然忍不住揶揄：‘我说没有你就信啊？我好歹也是寄宿在你脑袋里的，按电影走向，你被我完全夺取意识是迟早的事，肯定要坑你的啊。’

　　“坑我？那是真的坑爹。我相信你不会，说实话，你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苏途睡意来袭，强行半睁开眼睛，很快眼皮又架不住沉重睡意耷拉下去。“总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说完，小咪感知到主人已进入睡眠，关闭了房间里暖黄色的灯，整个房间只在几处紧要的地方留下幽蓝色的弱光。

　　谛听并未随着苏途一起沉睡，反而要面对宿主睡眠时疯狂的意识海运动。阵阵海浪拍打着谛听藏身的一叶扁舟，却怎么也掀不倒这小舟。

　　谛听静-坐无虞，喃喃自语：‘明明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好意思说一切尽在掌控……不过他说亲切，是吗……’

　　本以为寄宿到苏途脑中就可以看穿这片海洋。可是尽管苏途性情大变，这片意识海却仍同从前一样深不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能够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