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距离不落初次到访茉莉餐馆已经过去一周了,这一个星期里他勤勤恳恳,客人多的时候帮卡嘉莉跑腿,等客人们尽兴而归,他就负责擦拭桌子,以及和卡嘉莉与筱田厨师一起刷盘子——谁让他们人少呢。可这些杂活儿全部算起来也不累,这要得益于餐馆在规模还是太小了,人气也一般,人流巅峰时座位也会有空余。
这一天的晚上九点,王姨和不落站在店门口。
“小落啊,今天辛苦你了,收拾完早点儿休息。”王姨说。
不落摇摇头,笑道:“没事儿王姨,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回去时也要小心。”
王姨离去,消失在夜幕中。
夏日的夜,偶尔流淌过微风,都是惬意的。那种舒适,不是整天在房子里吹空调可以感受到的。不落最后看了一眼餐厅,见没什么可收拾的了,才准备上楼去休息。
他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这一点在如今的青年,乃至上班一族中是非常稀奇的。只要凌晨之前睡觉,加班的人和打游戏的青年,都会认为这一天是不完整的,睡觉也会睡得不安稳,总有东西挂念着。
可当不落正洗澡,卸下一身疲惫的时候,楼下却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店门没有寻常店铺用的卷帘门,是单单用门锁锁上的。身强力壮的壮汉,只需牟足了全身的劲儿,撞上去,就可以轻而易举撞开。不过也不会有人闲得大晚上来这里,毕竟这里只是个小餐馆。
如果有十个餐馆依次排列,作为偷盗者的选择。那茉莉餐馆,肯定是第十一个。偷盗者们都懒得来这里。而不落也如此这般想着,心想:谁啊,大半夜来这里。但他还是赶紧穿上衣服,踩着拖鞋下楼查看。打开店门,一个高挑的身影在月光中浮现,香味扑鼻,看着有些熟悉。
定睛看了看,不落恍然,原来是那个喝酒的少妇。但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干什么。想罢,不落出口问道:“本店已经关门了,厨师不在,如果想要吃饭请过些时日再来。”说完,不落朝着外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少妇闻言一怔,忽然说道:“不,我就在这里。我听卡嘉莉说不是有宵夜时间段吗?”
闻言,这下轮到不落不知怎么办了,这位可以算是卡嘉莉的朋友,不落要是拒之门外,万一让卡嘉莉知道,人情上也过不去,可这个店的确已经关门了,筱田厨师回了家,就算让眼前的少妇进来,也没人给她做饭啊。
“是这样的,创设宵夜是没错,可还要精心计算一下不是嘛,如果你想来品尝一下,恐怕还需要几天。”
“那你让我进去吧,这里我熟悉得很。”少妇轻轻推开不落,闪身走了进去。不落只得跟随在她的身后,并给卡嘉莉去了一条短信。
少妇进来后,直接就走到了后厨,一阵翻箱倒柜后就拿出了几个易拉罐和一些下酒菜。下酒菜包括肉类的成品,像酱牛肉、香肠之类的,还有生菜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拿起来不用加工就可以吃的东西。
找了一个座位,少妇刚坐在就用打开了一罐,两口瞬间下去,然后长长打了一个嗝。
“舒服!”她喊道。
不落无语地站在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巴巴看着这和女人一口吃着一口喝着,他却是拦不了,因为卡嘉莉此时已经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卡嘉莉是这样回的:“纯情男,好好把握机会哦,这可是真的‘老阿姨’啊,哈哈!”末尾,还用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不落一头黑线,他已经无力吐槽了,知道卡嘉莉这是对一周前自己对她的那句话的报复,没想到卡嘉莉竟然还记恨那件事。
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让他知道,这位少妇半夜在餐馆关门后还来这儿,恐怕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卡嘉莉没什么异议,那不落也就无所谓了。
“喂,你叫什么啊,小哥?”那个少妇问道,她已经有点醉醺醺的了。
这么快就醉了…不落对这个人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酒量,简直就是没酒量嘛。
“我叫不落。”
“不落?名字真奇葩。”少妇淡淡一笑,面颊上染着红晕,“我叫颜玉,你叫我颜姐就行了。”
“是…是嘛,颜姐。”不落干笑。
“啧啧啧,不是,你干什么呢,这么没眼力见儿?坐下陪我喝两杯啊!”颜玉拍了拍桌子,指着前面的座位喊道。不落只好陪坐,心里狂汗,我是伙计,可不是三陪啊。
叫不落坐下后,颜玉没再说话,如同往日那般自顾自地喝着,可在不落看来,却有一点点的寂寥与落寞。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可虽然相似,但也有不同。
不落的孤独,是独自一人,而颜玉的,像是…他回想起那天筱田厨师对自己谈起的八卦。
“你的事,我听卡嘉莉说了一点。”不落没有说是筱田三郎那个死变态告诉他的,要不然眼前这个女人,恐怕会摔杯子走人也不一定。
颜玉拿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随即一饮而下,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说就说吧,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越是装作洒脱模样的颜玉,不落就越是认为这件事恐怕对她打击很大。她既然会在这里借酒消愁,而且时间貌似还不短,那么不落猜想,困扰颜玉的事,应该是她无法接受但又不能不接受的。
一杯一杯饮下肚,一言不发的颜玉终于是张口了,像卸了口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嘴里对那个男人的抱怨与责骂,都化作了泪水。
不落默默地听着。
剧情挺狗血的,跟都市言情剧上演的差不多。颜玉不顾家人反对,拒绝与安排的人结婚,而是毅然决然的跟自己心爱的男人选择在一起。结果显而易见,她与父母家人决裂了。直到他的男人有了一番作为,才与父母的紧张关系得以缓和。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颜玉的丈夫在高升以后,终究是没能抵住诱惑。这两个月来,颜玉哭的就是这个。她曾经抛弃一切,就是为了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家人的谩骂,让人异样的目光她都可以接受。可是,最却不能接受丈夫的变心。
颜玉今年已过三十,容貌尚存,但青春不在。加上过去为了那些烦心事而操心,她的双手、面容都有了微不可查的皱纹,甚至白发。她做了最大程度的改变:曾经她嗤之以鼻的整容,从不会使用的昂贵化妆品,以及夫妻间令人脸红的情趣那些事。但这只是暂时的,那个男人被迷了神志,到现在,已经连正眼都不会给她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离婚,还是…忍受?”不落缓缓说道。
颜玉没有说话,抽搐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低着头,不落知道,她在压抑自己的哭声。
“想哭就哭吧,没关系。”不落说道。
就见颜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那么的凄惨、悲恸。女人因为爱,而变得坚强,勇敢,不顾一切;也因为爱,而变得脆弱,胆怯,茫然失措。
不落不是那种善于安慰的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做一个耐心的听众,听她诉说内心的委屈。
哭声渐消,颜玉忽然抬起头,看着不落,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愿景。
“我…我想见一见,那个女人,哪怕是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