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里常吃的那些东西,虽然美味,但缺乏了一种味道。偶尔换换口味,吃一吃野生野长的,只觉得整个味蕾得到了舒缓。就像吃了一顿异常油腻的火锅,饭后来一口凉茶,便会神清气爽,从头到尾畅快了不少。
微风和煦,在张家民宿内,不落吃着张慧现做的凉拌野菜,这野菜什么品种他全然不知,形状也是奇模怪样的,往日里从未见识过。嚼在嘴里,软软的,又很有弹性,起初还会感觉口感怪异,但吃了两口后,回味无穷,手中的筷子根本停不下来,仿佛有着某股魔力,控制着他的精神。
稍等片刻,李毅端来了一碗面,同样是凉拌的,不过里面的配菜和酱料不落仍然叫不上名号,心中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些为什么都能吃?李毅递给不落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对面坐下,眼神飘忽不定,局促不安?但不落确信,他留在这里,绝不是为了陪他说话。
“诶。”不落小声叫道。
“恩…啊?怎么了?”李毅被叫了一声,浑然不觉,随后才反应过来。
不落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舌头舔舐了一下嘴脸。“你和那个女孩儿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闻言李毅一瞬间慌乱起来,抓耳挠腮的样子在不落看来甚是好笑。
不落说:“喜欢她就去表白啊,别到时候让人拐走喽。”他发现,逗弄这个小青年也是非常有趣的。纯情男这个称号,真不应该扣在他头上,其实“闷骚”还差不多。
李毅那暗黄色的脸,竟可以看出绯红,这让不落大感意外。李毅不屑一顾地嘲笑着:“就她?谁能看上她啊,长得那么丑。”
“是嘛,我觉得挺好看的。”不落故意用一种欣赏的眼光。
随即,他就看见李毅看自己的眼光带着敌意、疑惑、愤怒等等混杂在一起的情绪,不落知道,这或许不叫吃醋,而是近似于另外一种情绪:一个无人问津的玩具,小男孩儿以为没有人会在意它,所以并没有着急去买,但后来,当他去那家商店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人先买走了。
“安了,我逗你玩呢。”不落促狭地笑道,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李毅顿时大囧,苦着脸将头埋在桌子上,发出呜咽之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慧的方向,见其还在厨房,他转头小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落吃了一口面,傻傻地问:“看出来什么?”
“你…”李毅挪动了一下屁股,好像浑身别扭。“不落大哥,别捉弄我了。”
“好好。”不落拿起纸巾,擦拭嘴巴,“你问我,我怎么看出来的?”
“嗯嗯。”
“你这不废话嘛,你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拔都拔不下来。”
“哈?不会吧…”李毅慌了,“那,她有没有发现?”
“你说呢?”不落笑道,“你和那个女孩儿到底什么关系?”
李毅说:“从小一起长大。”
“在这个村子?”
“对啊。”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不落抚摸着下巴,那里有稀松的胡茬。
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小女孩儿,吃着青青的、酸溜溜的梅子,一块儿骑着竹竿当做马来玩耍。原意是指两小无猜,纯真无暇的异性友情,但时至今日,也被附上了日久生情的含义。
请注意,这里的动词是“生”,而不是“日”。
又有一阵下楼声,不落目光看过去,是个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的中年男子,有些啤酒肚,每下一层台阶,都会抖动一下。
“你好,罕见的客人。”来者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听李毅在来时叫的称谓,不落赶紧起身。
“张老板,打扰了。”
“老板不敢当,更谈不上打扰,这家店也就是摆摆样子,怎么,吃饭了吗?”张义田走到风扇底下,张开腿,插着腰,貌似这样可以让受风面积更大。
“刚吃完,碗还摆着呢。”不落说。
张义田看向桌子,果然那里放着一个空碗和一个空碟,尽管仍有些许的残渣剩汤,但已吃得很是干净了。
“够吃吗?”他问,“你放心,这里物价便宜,吃一桌子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了不了,足够了。”不落笑着摇头。
这时张老板看向李毅,立马挑起眉头,竖着眼:“臭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又在偷懒?”说着,扬手便要打。
李毅旋即抱头鼠窜,逃到一边解释道:“哪儿有,张叔,我这不是给你拉客人来了嘛,嘿嘿。”
“整天就知道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看你以后怎么找媳妇!”张义田恨铁不成钢地骂着,说者或许无意,但听者有心。李毅霎时间笑脸僵住了,默默走出来。
“那只小野猪抓着了,我去帮忙,不落大哥,你先歇着。”言罢,李毅匆忙离开。
“臭小子。”望着李毅离开的方向,张叔目光深邃。
不落暗叹,他都能看出,何况从小看着李毅长大的张老板。
忽然张慧出来,却没看见李毅的人影,不由得问道:“他人呢?”
不落说:“去忙了。”
“他去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得,看样子李毅小兄弟的路,依旧很漫长,很艰辛嘛。
张慧将碗筷收走,又将桌子擦拭干净。这时张义田坐了下来。
“小哥,哪里人?”
不落回答:“迈单雷区。”
“恩,不错的地方。不像这里,弗赛柯区有六成的土地上都是森林。”张老板感叹着。
不落看着供着的木像,接着问:“张老板,请问那座木像有什么寓意?”
“木像?”张老板顺着不落所指的方向看去,是那座猫头鹰木雕。“哦,这不是供着的,而是在这段时间拿出来保平安的。”
随后,张老板便与不落闲聊起村子后面,为何将小野猪圈在铁笼的那件事,也就是李毅口中的祭祀。
几百年前,这个村子就坐落在这里,那时这里的耕耘打猎生活足以让他们自给自足,且不会贪图地想去外面的世界。可现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人能经受住诱惑。所以时至今日,村子里年轻的一辈人,大多都走了出去。
而这件事,也相传了好几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