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座学校,可以称作花园的话,那的确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不落现在就步行于此。
由于是暑假,走在校园间的林荫小道上并没有遇见这里的学生。弗赛柯女子中学里包含着初中部和高中部,可以在初中毕业后无缝衔接,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校园继续上高中,甚至同届的同学也是认识了三年的好友。
烈日炎炎,走在路上只感觉地面升腾起一股炙热,连虫子的鸣叫声也似乎被烤得微弱了许多。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丛,在卵石地面上形成一张张剪影,不多时一阵微风拂过,这些剪影便顽皮地凌乱起来。
乔安娜带不落来到了学校的其中一个食堂,三层楼,每层楼对应一个年级,故而这样的食堂一共有两栋,且分别在初中部与高中部各有一处。上到三楼,一眼望去无一人影,只有几个取餐口里负责端饭的阿姨,到现在,这些阿姨也明显在工作人数上减少了。
找了一处空位——尽管空位在这里并不稀缺,两人坐下,乔安娜主任说道:“不落先生,您在这里请等一下,我去把朱莉带过来。”
“麻烦您了。”
乔安娜走后,不落四周看了看,见有自动贩卖机,他赶紧过去买了一瓶水,仅两口便喝下大半瓶,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回到位子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乔安娜带着一位身高看上去不算高,大概一米六左右的女孩儿来到食堂三楼,但是没有直奔不落而来,而是在楼梯口处,乔安娜蹲下身子对那个女孩儿轻声说些什么,女孩儿看了一眼不落这个方向,似是摇了摇头,然后乔安娜又像是在劝说,良久,女孩儿才终于是缓缓点头。
乔安娜领着女孩儿走来,不落起身。
“朱莉,这位就是你爸爸的朋友,今天特地来看你的。”乔安娜介绍道,
不落微笑着说:“朱莉,我叫不落,是你爸爸里德尔的朋友。”
朱莉没有说话,不过身子确实慢慢往乔安娜身后躲藏。
是在惧怕我,还是在惧怕陌生男人…不落心中暗想。
“朱莉,你爸爸让我转交给密一样东西。”说着,不落拿出那天项链吊坠,“你看,这是什么?”他把吊坠打开,里面那张精巧的合影小照片跃然于朱莉眼前。
朱莉呆住了,双眼紧盯着吊坠,竟不知不觉间从乔安娜身后走了出来,如同木偶一般呆立前行,随后双手捧住吊坠,不落松手,朱莉拿着它靠近眼前,似是想将这几面的东西刻在眼里一样。
朱莉哭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见状乔安娜示意自己先去楼下等,不落点头,
“来,朱莉,坐下吧。”不落没有靠近朱莉,保持着一定距离。
朱莉犹豫着,手里紧握着吊坠项链,片刻后还是怯生生坐下了。
不落看着她,而她低着头。
“朱莉,你有没有想问我的?”不落问。
朱莉仍然没有说话,依旧手指轻搓吊坠表面。
“这个吊坠里面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得?”不落寻找着话题。
两人面对面而坐,不落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名叫朱莉的女孩儿,长得很可爱,留着短发,身穿写有初中部字样的校服,现在很有可能在上初二或者初三。另外别着一个蝴蝶发卡,微微有些黑眼圈,这倒是没让不落太过在意。不过他清晰地看见,在朱莉左眼眼角,有一长达两厘米多的伤疤,头发虽能遮挡些许,但仍是可以看见。
这个伤疤,在一个女孩儿最爱美的豆蔻年华,无疑是刺眼的。何况这条伤疤,也许还意味着某些悲惨的过往经历。
他静静等待回复,随后朱莉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小学。”
“小学啊,那这张照片是谁主动要求拍得呢?”不落尽量让语气柔和。
“我…”
“那为什么,你让爸爸与你合照,是因为他从来不爱拍照吗?”不落问。
“因为…因为他过生日,所以我奖励他的。”朱莉小声回答。
“哦?哈哈,那你爸爸他一定很高兴收到这份奖励吧。”不落哈哈大笑,打趣着里德尔,转而说道:“朱莉你过生日呢?你爸爸有没有给过你礼物?”
朱莉低着头,闻言神色有些变化,但不落并没有看到。
她说:“有。”
“是什么?”
“带我去游乐场。”朱莉说,“但没能去成。”
“怎么了?”不落话说出口,便心下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当他问出这个问题时,朱莉浑身微微颤抖,像是被触犯了某种禁忌。她揪着衣领,坐在椅子上的娇躯蜷缩成一团。
不落赶紧站起身,下意识走过去想要查探情况,以为是她犯了什么病症。
“不要!”
谁知,朱莉突然尖叫起来,蜷缩得更厉害了,缩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不敢看不落,眼泪顿时流出,呜咽声在这寂静的空荡食堂里泛起回声。
乔安娜跑了上来,到朱莉身旁却没再靠近。
她问向不落:“不落先生,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就问了问照片如何拍得,还有过生日的事…”
“唉呀,不能问过生日的事。”乔安娜叹了一声,“不落先生,我看,既然东西已然送到,要不您就走吧?”
不落看着朱莉,事已至此,就不要在这位可怜的女孩儿面前,再让她想起那些回忆了。
“好,那就拜托您照看朱莉了。”不落沉声道,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不落脚步顿住,回身望去,却见那哭泣战栗的小女孩儿已擦干眼泪。
“对不起,乔安娜老师,不落哥哥,不好意思。”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落摆着手。
朱莉摇摇头。“无论多么痛苦的过去,我都要接受它。因为我不光要为了自己而活,也是为了爸爸。他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我要活下去,勇敢地面对以后的路。”
不落被这小女孩儿的这份释然与勇气震撼得无以复加,因为这种话,在一个十四五岁小女孩儿口中说出,可以想象其被迫心智成熟的程度,已经不单单可以用善良来形容了。
乔安娜同样如此,朱莉是她的学生,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儿身上发生的事,乔安娜一直很怜爱这位有惨痛经历的女孩儿,见其现在可以正面勇敢来面对过去,心道那条吊坠项链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