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十八岁,高三毕业。
从小营养不良,皮肤暗黄,无不良爱好。
单亲,与父亲相依为命。也许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夜晚,某一栋破旧的屋内,马文蜷缩在地上,脸上有些淤青,他双臂抱膝盖,眼泪和鼻涕顺着大腿往下流。他不敢动弹,因为旁边桌子前坐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
“妈的,老子供你读书,上大学怎么还交钱!”男人吃了两口菜,又喝下半杯酒。“你看看你发小,就是那个小胖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现在都挣了好几年钱了。你在看看你自己,还在冲我要学费住宿费。”
“是你说的,说我不能白上三年高中,交了那么多钱,到时候连大学也考不上。现在你又说上大学还交钱,话全都让你说了。”马文将头埋进膝盖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
他们家并不富裕,母亲还跟别人跑了。马文从小跟着父亲,这段时间其实是有一个女人跟着父亲的,马文父亲白天在工地工作,所以在一小部分人里也说得上话,而这女人也在这里打工,不过两人年纪差着十多岁。
是母亲出轨在先,还是父亲先搞上的这个女人,马文那时年幼,也住在祖母家,所以这些事是不知道的。但离婚后,父亲说是母亲的错,母亲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又偷偷告诉自己是父亲的错。
之前三十多岁一个男人,带着一个二十多岁,其实也无所谓,而且马文那时也刚刚几岁,谁有会在意。但随着父亲岁数增加,马文也越来越大,在工地工作又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挣的钱也少。女人在家人的催促下,回老家与一个陌生人结了婚。
那段时间父亲整日借酒消愁,女人也在婚后打过几次电话,父亲自然也是知晓这个与自己一起混了将近十年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上了床。所以他在喝醉后,曾扬言说,要去拿刀杀了那个男人。一开始十多岁的马文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见父亲每次喝醉后都如此这般说,后来也就习惯了。
这个时间不乏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快乐。可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打击让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放弃了挣扎,认命了。
喝醉酒,每每看见电视里的明星,父亲就会说一些浑话。
“他唱歌我就不喜欢听。”
“这演得什么,尽瞎拍!”
看见电视里那些衣着明丽,在镜头前侃侃而谈的成功人士说着以“亿”为单位的事迹时,父亲就会说:
“我要是有两个亿,就一定先买一辆车。”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但那时马文只是默默吃饭,吃完后静静等待父亲对电视内容失去兴趣后,开始对自己的数落。不过马文的年龄也越来越大,父亲也很少打他了。就比如今天,也是马文在跟父亲说要交钱的时候,被打了一耳光。
马文暗暗发誓,他已经成年了,等一个多月后上了大学,他就一定要边上学边工作,而且尽量不和父亲通电话。一想到上大学后有长达半年的时间可以不见到父亲,马文内心雀跃,就连脸上的淤青也好像不疼了。
父亲有赌钱的习惯,但面额不大——因为他们也没有多少钱。通常晚饭过后一直到凌晨一点,他是不在家的。家里没有网络,但邻居家有。邻居是善解人意之人,也清楚马文家的事,同情之下就分享了网络供马文使用。这件事他不敢跟父亲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马文才敢拿出用了好几年的手机,一卡一卡地看一些有趣的视频。
而那年夏天,叶忆落选秀出道,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马文是不感兴趣的,只是偶尔关注。但在一次采访中,叶忆落说自己是单亲家庭,从小生活不如意等等,这打动了马文,也使他更加着重关注叶忆落了。这个温柔清纯的女孩儿,不知不觉间闯入了这个懵懂男孩儿的心里。
有着相同的经历,才会更了解彼此。马文感觉屏幕里的这个美丽女孩儿离自己如此的近,说得每一句话现在听来,也是让自己那么的感同身受。
马文着迷了,也成为了紫薇学园大一的新生。那一年他疯狂的打工,因为几个月后在天际之都举办的音乐节里,叶忆落绝对会出现。
凡事有叶忆落的节目他都会看,凡事有叶忆落的歌曲他都会听。夸叶忆落的网友他会点赞评论,骂叶忆落的网友他会敲字回击。
转过年的上半年,也就是大一的第二个学期,天际之都一年一度的音乐会举办,马文为此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谎称家中出了事故。
到了现场,虽距离舞台十分遥远,但也算亲眼见到叶忆落了,马文觉得那个时候就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叶忆落在唱歌时,他静静聆听,唱完后旋即大声欢呼,毫不顾忌旁人异样的目光。
从那以后,马文愈加疯魔了。
但在大二升大三的这一年暑假,马文坐在家中,假装看着书,这时父亲走过来。“你手机我用一下,我手机不知放哪里了。”这时许多人会用的手段,手机放在哪里自己却忘了,只能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来确定方位。
可马文没有料到父亲会二话不说就拿起自己的手机,他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这是谁?”看着屏幕里美丽单纯的叶忆落的写真照,父亲皱着眉,沉声问道。
马文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问你,这是谁!”父亲色厉内荏地吼道。
马文浑身一颤,支支吾吾道:“是…是…”
啪!父亲将手机重重摔在地上,残破的屏幕碎片到处飞溅,其中一片掉落在马文脚边。他大脑一片空白,忽然间血气上涌,面目涨红,怒不可解地上前推了父亲一把,父亲原本是有些力气的,可终日饮酒,晚睡晚起,生活不规律,导致身体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毛病。
对此父亲说——有钱就治,没钱等死。
话说回来,马文将父亲推倒后,慌忙捡起地上破碎的手机,回屋拿了自己的书包,然后跑出了家门。他走时,父亲仍躺在地上,捂着腰痛苦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