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个住在雪漫城的，不起眼的老太太会预知未来，是不是听着很不现实？但如果知道了老人过去的身份，你或许会有几分相信。

　　“奥拉瓦以前可是圣蛾祭司呢。”巴贝特继续说着。

　　“圣蛾祭司，呃……”

　　杰瑞回忆着在帝都的日子，似乎听过这么个词，也可能没有。帝都的祭司太多了，除了八大圣灵，还有不少专为王宫做事的祭司。

　　“没印象。”

　　他耸耸肩。巴贝特模仿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你不知道也正常啦。就算在帝都，也基本见不到他们。那是一群身份非常特殊的祭司，他们练就的本事只为了做一件事。”

　　巴贝特张开手掌，慢慢盖在眼睛上。

　　“阅读上古卷轴。”

　　*****

　　上古卷轴，被无数人追求的东西，神秘而恐怖的神之碎片。

　　杰瑞好像听过这个词，也好像没有。

　　顾名思义，它，或者说它们就是一卷卷轴。但它们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又或是如何出现的，极少有人知晓。

　　至于它的功能，知道的人也不多，基本都是道听途说。

　　据说它是探寻时间和空间的工具，是凡人挖掘其中秘密的重要手段。

　　说得有些模糊了。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生活的时间线是城市里的某条街道，街上的人流是流动的时间。那么上古卷轴就是街道两边房屋的窗口。

　　我们能通过窗口去观察街道的任意地方，观察人群的前方，后方，甚至可以去看其他的街道。

　　也就是说，你可以通过阅读卷轴，看到你希望看到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的某件事。但有的时候，这件事会出现错乱。

　　在一般人的认知中，时间线是固定的，已经发生的历史不会改变。但通过上古卷轴看到的世界并非如此。

　　它可以是过去，却有微小差别。可以是未来，却听上去几乎不可能。

　　圣蛾祭司就是专门阅读上古卷轴的祭司。为什么看个卷轴还要培养专业人员呢？

　　因为在奈恩星，时间与空间的本质是两大圣灵的力量。上古卷轴，可说是圣灵的造物之一。凡人一旦看了，其精神和五感会不受控制地被卷轴带入到他观察的世界中。

　　就算停止阅读，被带入的精神和五感也不可能全部恢复，必定会损失一部分。那就是阅读卷轴的代价。

　　为了顺利阅读卷轴，圣蛾祭司们有一套独特的方法减少代价，他们平时也在进行这类训练。

　　但无论怎样，代价绝不会为零。

　　他们会变瞎，变聋，变哑，发疯等等。看的越多，代价越大。

　　因此，祭司们严禁为了小事去阅读卷轴，寻求答案。他们只会根据皇帝的指示来阅读。

　　而那些看过一次卷轴还能正常生活的人，后来会渐渐拥有模糊的预知未来的力量。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奥拉瓦就是其中一位。

　　她只看过一次，那一次卷轴夺走了她的部分灵魂以及味觉，这算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之后她的身体越发虚弱，直到无法继续承担阅读工作，就告老还乡了。也因此她得到了一个绰号。

　　虚弱的奥拉瓦。

　　“哦哦。”

　　杰瑞边听边点头。看着老人端着个纸包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没有小巴贝特说得那么夸张啦，我只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前任祭司而已。”

　　奥拉瓦把包裹交给巴贝特，擦擦手坐下，笑眯眯的。

　　“这是加布里艾拉要的东西。”

　　“谢啦奶奶。”

　　巴贝特打开包裹看了看就重新包好。她忽然一拍手。

　　“哦对了，机会难得，要不让奶奶给你们预知一下未来吧。”

　　杰瑞的眉头跳了一下，这话可说到他心头上了。

　　刚才听巴贝特解释上古卷轴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忽悠老太太给自己预知一次。这是不是能直接看到自己找回记忆的时候了？

　　他诚恳地看向奥拉瓦。

　　“请务必帮我看一下。”

　　“太抬举我啦。”奥拉瓦笑了笑，“我只能看到某个人的未来，而且都是些意义不明的图像。我可以把图像的内容告诉你们，怎么解释，因人而异。”

　　“没关系，图像也可以。”

　　“就是啊，莎莉茵也看看吧。”

　　巴贝特又搂着莎莉茵，亲热地说。莎莉茵不是很相信魔法能厉害到这个地步，但或许是被巴贝特说动了吧。

　　“麻烦您了。”

　　老太太点点头。

　　“好，等我准备一下。”

　　*****

　　对圣蛾祭司来说，预知未来需要的施法物品很简单。一个魔法阵，让人站在里面。一颗水晶，对准那个人。祭司再施法，这样就能从水晶里看到图像。

　　现在站在魔法阵里的是莎莉茵。奥拉瓦托起她的水晶，对着女孩的脸，慢慢调整。

　　看来老太太许久没这么做了。她想让手臂减少颤抖，但是不行。只好把身下的椅子掉个头，用椅背支着手臂，才算将水晶托稳。

　　她放出魔力。魔法阵发出了紫色的光。

　　巴贝特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戏。这个光和魔法阵里的人有一定关联。当初她站在里面的时候，发出的是血红光，还给老太太吓一跳。

　　毕竟是吸血鬼嘛。

　　而看莎莉茵这紫色光，似乎跟召唤系魔法的光接近，或许她有召唤系魔法的天赋？

　　只见紫光逐渐包围莎莉茵，同时水晶里呈现出迷雾重重的样子。

　　在雾气中，奥拉瓦渐渐看到了图像。

　　“嗯，这是……”

　　她把脸凑近些，全神贯注。

　　“清晨……星光……还有大海。海岸上是无边的沙漠，沙漠上空是漆黑之夜，四处都血迹斑斑。那里，倒着一个人，一个……儿子。”

　　老人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水晶的光芒以及魔法阵的光芒很快消退了。

　　“这就是，我能看到的。”

　　巴贝特和杰瑞对视一眼，嗯，果然听不懂。

　　如果把这些内容画成画，想必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佳作。但用来表述人的的未来，也太莫名其妙了。

　　莎莉茵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杰瑞觉得她大概是不想挂老太太的面子吧。

　　“感谢您。”女孩说。

　　“不客气，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我会弄清其中的意义的。”

　　“那好，该我了。”

　　杰瑞迫不及待地把莎莉茵抱出魔法阵，自己站上去。

　　模糊的也好，糊涂的也罢，我只要按我的想法去理解就行了。

　　奥拉瓦休息片刻，擦擦额头的汗，再次托起水晶。

　　对准杰瑞，魔力释放，与刚才一样的步骤。魔法阵又一次发光。

　　是火红，深红，不详之红。

　　与鲜血的猩红不同，这深红的光芒简直是炼狱的一角。明明如烈焰一般，却让人不寒而栗。

　　“哇啊，真漂亮。”

　　巴贝特张着嘴感叹。杰瑞倒是不意外，只要想想梦境领域那个颜色就能理解了。

　　关键是奥拉瓦看到了什……

　　“啊——！！！”

　　嘶哑的尖叫从老人口中喷出。手中水晶直落在地上摔碎。

　　深红光失去了水晶的控制，在小屋里狂躁地卷动一阵就消散了。

　　“啊，啊啊啊啊……”

　　老人颤抖着从椅子上瘫下来，跪下，逃一样爬到墙角，抱住头发抖。

　　“您这是……”

　　眼看老太太都缩成球了，杰瑞想着扶人家一下。

　　“别过来！快出去，出去！！！”

　　奥拉瓦几乎趴在地上，闭死眼睛，拼命晃头。

　　但无论她如何想要忘却，从水晶里看到的那一幕已经忘不掉了。

　　那是无尽的疆场，黄沙漫天。于狂风中飘散，一如战场硝烟。

　　一群手持各式武器的巨大黑影，在这战场中心面对面，决死而战。

　　其中一边，天空中是长着翅膀的人影，地上有一个扛着大剑的人影，一个手持大斧的人影，一个支着长矛的人影，一个挥舞双剑的人影。

　　另一边，是举着三叉戟的人影，操起巨锤的人影，疯狂大叫的人影，纤细优美的人影，矮小猥琐的人影，还有若隐若现的人影。

　　两边混战在一起，数不清的邪恶之影，污秽之物，扑向奥拉瓦。

　　“啊！！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直视的恐怖，根本就不是人该出现的地方。

　　当然，这些杰瑞是不知道的。他只有一脸懵逼。

　　“哇，你又干什么了？”

　　巴贝特走到老人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又嫌弃地看向杰瑞。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杰瑞连忙解释。

　　“好啦好啦，我留下来照顾奶奶就行了。你们拿着东西先走。”

　　“呃，好吧。但我真的……唉……”

　　带上包裹，杰瑞和莎莉茵离开了奥拉瓦家。

　　杰瑞有些沮丧，本以为是个含糊不清的图像也好，结果居然把占卜的人给吓傻了？

　　我的未来有那么可怕吗？

　　细想一想，估计就是和巨龙决战之类的吧？类似巨龙战争那样的场景，是个人看了都不可能平静吧？

　　想到这儿，杰瑞更沮丧了。

　　这意思就是自己最终还会回到和巨龙玩命，和奥杜因决战的命运上？

　　啊，真讨厌。

　　*****

　　晨星城海岸边，乱石堆起的石坡下，静静矗立的黑门。

　　又迎来了一位挑战者。

　　“哦，看这孤独的印记，黯淡的颜色。西塞罗，好悲伤啊……”

　　小丑趴在门上，不住地哀叹。

　　“人生，最大的，幻觉，是什么？”

　　未确认身份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前，黑门自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问西塞罗，幻觉？”

　　小丑的声音弱下去，和扶着门的手一起。

　　他哼哼发笑，笑到全身抖动。

　　“啊，是的，西塞罗看过很多，很多的幻觉。美好的未来，复苏的圣所，夜母的降临，忠诚的刺客！诸如此类，虚假，一片虚假。但如果要挑一个最大的……”

　　他忽然板起脸，从黑门那里离开，放声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那便是纯真，纯真啊我的兄弟！在那危机四伏的地窖，熊熊燃烧的城市里，没有比纯真更为可怕，更为厌恶的幻觉啊！”

　　当高亢的声音沉寂下去后，黑门发出咯噔一声，缓缓退去。

　　“欢迎，回家。”

　　小丑面前，出现一条向下的通道。

　　“没错，回家。”

　　他迈过黑门，等门重新关上就隐隐发笑。

　　“这才是，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