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隐身术从战场逃走的托马斯，在离雪漫城很远的地方现形了。

　　他的隐身术并不高明。如果对方离得太近，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形状。遇上五感敏锐的狼人，更是跟没隐形差不多。所以他不得不在隐形之前弄一场冰风暴，遮蔽那两个狼人的视线。

　　今天打草惊蛇了属于是。

　　这次没抓到杰瑞，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就很难说。杰瑞一定会把身体完全养好才出来。虽说自己的能力全面胜过他，想要活捉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战友团，或者说是狼人。那些拥抱了海尔辛之力的人形野兽，和拥有莫拉格之力的他以及吸血鬼，是一生之敌。

　　正如湮灭领域里海尔辛和莫拉格互相敌对一样。说起来，跟莫拉格敌对或者关系冷淡的魔神还真不少。

　　最后望了眼雪漫城，托马斯回到了莫萨尔的沼泽，某个洞穴里。

　　“回来啦，少主。”

　　第一个迎接他的是索菲娅，耷拉着眼睛把托马斯打量了一番。

　　“看来这趟不怎么顺利啊。少主怎么一副刚来点兴致就软掉了表情？”

　　“被吓得呗，差点就要举不起来了。”

　　脱下长衣，托马斯一边走一边扔出去。索菲娅跟在后面顺手接住。

　　“那您可得小心点，毕竟您除了这个也没啥长处了。”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那么低俗？”

　　一直坐着看书的塞坦丽雅忍不住合上书抱怨。她现在恨不得把这对主仆直接打出去。

　　“放轻松，塞坦丽雅。”托马斯往她对面一坐，二郎腿一翘，“不过是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看来你需要学一学如何高雅地谈话。”塞坦丽雅瞟了眼托马斯的坐姿，厌恶地扭过头，“还是说你在帝都什么礼仪都没学到？”

　　“呵呵，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托马斯嬉笑地看着塞坦丽雅。那边，把托马斯的衣服挂在椅子上，索菲娅也走过来。

　　“嫉妒也正常，少主。毕竟吸血鬼根本不算活着，怕不是早就失去了对男人的兴趣。”

　　啪——

　　塞坦丽雅的书被重重地扔在桌上，她是真的要发火了。

　　“与其耍嘴皮子，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搞砸了吧。我可是耐着性子，按大人的吩咐把你们从帝都请来的。整天在我这儿吃干饭，偶然拿出点贡献来，像个人一样好不好啊？”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托马斯连连按着手。

　　“淡定，淡定塞坦丽雅。今天确实有些特殊情况。”

　　“到底怎么了少主？”索菲娅也很想知道。

　　“那个男人，可能跟战友团打成一片了。”

　　托马斯把战斗经过一说。索菲娅歪着头，看不出听没听。塞坦丽雅可是正起脸色，甚至还有点上火。

　　“这可真麻烦。战友团不惜变狼人也要救他，说不定他已经是战友团的一员，将来甚至可能变成狼人。”

　　“那倒不至于。”托马斯的身子在椅子上瘫软，“但现在要抓杰瑞，就必须过战友团这关。”

　　对吸血鬼而言，这简直难如登天。

　　狼人对吸血魔法的抗性极高，对猩红热更是免疫。论力量和速度也在吸血鬼之上，更不用说是战友团的狼人，个个身经百战。

　　而且战友团的总部在城里。要突破海量的卫兵，打败战友团，打败杰瑞，把他抓出来。这得搭进去多少人才能做到？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杰瑞引出来。但今天托马斯失败后，杰瑞肯定会更加谨慎。偷袭的成功率也不会高到哪去。

　　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塞坦丽雅只能把怒气撒在托马斯身上。

　　“这是你的过失，你得想办法解决。”

　　“办法我肯定会想啦。”托马斯支着快要瘫到地上的身子坐起来，“但是，你能不能跟你家老大说说，非得那个男人不可吗？或者我杀了他，你们再转化他也行啊。”

　　“死了就没用了，他必须活着。”塞坦丽雅果断拒绝，“他是龙裔，龙裔阅读上古卷轴不需要代价，能看得更准确。”

　　“你们可以让部下看嘛，多找几个人。”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上次为了阅读卷轴，我们损失了多少吸血鬼和奴仆吗？这事没得商量。”

　　那边的索菲娅张张嘴似乎想说话。塞坦丽雅一个眼神瞪过去，她只好临时改成打哈欠。

　　托马斯手搭在肚子上，闭着眼睛思考一会儿，叹了口气。

　　“真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就得再跑一趟了。”

　　“怎么，要去雪漫城里开无双？”塞坦丽雅有些讥讽地说。

　　“虽然那样也不错，但手里还有棋子可用，那就先用着。索菲娅。”

　　“知道了。”

　　索菲娅很不情愿地答应着，把托马斯的衣服取过来，扔到他手里。

　　只见托马斯把这长衣往起一扔，身子站起来两手一举。衣服袖子准确地套住他的胳膊，又整件穿在他身上。

　　“走吧，该去见见我们的合作伙伴了。”

　　*****

　　丹妮卡真是被杰瑞吓到了，刚给治好就又遍体鳞伤。比较幸运的是这次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只是会影响旧伤的痊愈。

　　“不过，放到我那里不是更方便吗？”

　　克拉克的房间里，丹妮卡给床上的杰瑞施加了最后的恢复术，抬起头问着克拉克。

　　“有点情况啦，而且老麻烦你也不合适。”克拉克还是笑呵呵地说。

　　“真不想麻烦我的话，就给我小心点。”

　　丹妮卡拍了一下杰瑞的肩膀，收拾好带来的东西告辞。

　　等大祭司的脚步声很小了，克拉克才用同样很小的声音，神神秘秘地跟杰瑞说。

　　“她可真严厉，不是吗？”

　　这模样活像个老顽童。但迎接他的是杰瑞认真的神色。

　　果然是没法糊弄过去，克拉克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起来有很多问题要问，年轻人。”

　　杰瑞活动着被丹妮卡拍了的肩膀。

　　“是的。首先，战友团都是狼人吗？”

　　克拉克轻轻摇头。

　　“只有圆环的人才是。除了艾拉和斯科约尔，还有威尔卡斯法卡斯兄弟俩，以及我。”

　　好家伙，这简直是狼窝。

　　不过光看克拉克这张脸，杰瑞还真是没法和狂暴的狼人画等号。你看斯科约尔，人类形态和狼人形态一样，看上去就很威猛。

　　正好，杰瑞想起了斯科约尔的话。

　　“那个光头邀请我加入战友团来着。”

　　克拉克的表情似乎多了一抹惆怅的味道。像是那种老父亲知道儿子要去干什么，虽然反对但是又无力阻止的意思。

　　“说明他很看好你啊。斯科约尔很少主动邀请别人加入战友团，他邀请的都是他想直接拉进圆环的人。”

　　杰瑞坐了起来。

　　“他想让我成为狼人，追随海尔辛？”

　　“追随海尔辛倒不至于。严格来说，我们只是拥有海尔辛的力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海尔辛的追随者。战友团不供奉海尔辛，也没有他的祭坛。当然按结果来说，我们死后都会到海尔辛的领地，永恒猎场去。”

　　说到这个，杰瑞注意到克拉克的惆怅更明显了。

　　也是，死后把灵魂交给魔神，这种事想想都叫人不安。

　　“年轻人啊。”

　　克拉克把椅子搬近一些，认真地问道。

　　“你会怎么选呢？你对狼人是怎么看的呢？”

　　这个问题让杰瑞沉默了一阵。

　　如果是遇到奥杜因之前的他，八成会接受。然后利用狼人的身份想办法找到海尔辛的祭坛，像过去一样从魔神那里得到力量。

　　但现在他的寻找魔神之旅已经结束，那么狼血对他而言便无大用。

　　“我没兴趣，也不打算接受。让我加入战友团可以，狼血就算了。”

　　接着他看到克拉克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是那种遇到知己的笑。

　　“呵呵，看来斯科约尔又要失望啦。”

　　“他很喜欢狼人吗？”

　　“嗯。而且不只是他。”

　　老人笑着指向自己。

　　“当年，我也是。”

　　*****

　　需要明确的是，战友团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海尔辛有关的。这层关系发生在几百年前，具体的日子大家已经忘了。

　　唯一记得的，是当时那批战友团成员在日复一日的战斗中，磨练出了无可匹敌的技艺。同时，也带来了难以抑制的破坏冲动。

　　而且与日俱增。

　　他们渴望强大的对手，激烈的死斗。到后来，这种渴望逐渐变成原始的欲望，亲手让敌人血肉飞溅，把他们大卸八块的欲望。

　　人类的肉体和武器已经满足不了那些战斗狂了。于是他们在别人的提醒下，找到了海尔辛在凡界的另一种兽化人类——乌鸦鬼婆。

　　这些有着鹰一般面孔、利爪和羽毛的女性，与狼人一样是海尔辛的杰作。但跟擅长破坏猎杀的狼人不同，乌鸦鬼婆更擅长魔法、炼金术和附魔之类。

　　她们还具有很好的沟通和煽动能力，让她们能统领或者欺骗别人。其中就包括来找她们的战友团。

　　乌鸦鬼婆们向战友团的战士们许诺，可以赐予他们更完美的肉体，更强大的力量。却对这力量的代价只字不提。

　　然而即使是这只言片语，也唬住了那些头脑相对简单的战士。最后，战士们被乌鸦鬼婆施加了海尔辛的诅咒，得到了狼人的力量。

　　也享受到了渴望多年的真正杀戮。

　　不过他们知道，在很多人眼里狼人跟怪物是一样的。因此他们被迫很谨慎地使用这力量，在挑选接班人的时候也格外小心。

　　“毫无疑问，成为狼人的战士，死后必定会被海尔辛带去永恒猎场，在那里作为一个狼人不停地追逐猎物。”

　　克拉克说得有些无奈。杰瑞呵呵一笑。

　　“既然他们是自愿的，就算去了也不会抱怨什么吧？”

　　“是啊，说的是。艾拉，斯科约尔，威尔卡斯，法卡斯，他们都是知道这个结局，自愿拥抱了兽性。特别是斯科约尔和艾拉，一直说这并非诅咒，而是祝福。”

　　“听起来，您不这么想？”

　　“啊哈哈，说来惭愧。”

　　克拉克揣起胳膊，仰着头，回忆着过去的日子。

　　“我也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也当过佣兵，一人一剑走天涯。后来被师傅拉进战友团，又得到圆环的邀请，我也是想想就答应了。狼人嘛，不比人厉害多了？”

　　杰瑞知道克拉克没有说谎，虽然从那个表情上怎么都看不出高兴来。

　　“但我感觉您似乎后悔了？”

　　克拉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算是吧。”

　　“那又是为什么？”

　　杰瑞的好奇心上来了。他要把这个问题问到底。

　　克拉克却是转了转眼珠，站起身。

　　“明天中午到后院来，我告诉你原因。”

　　老人握着拳头，冲杰瑞一挥。

　　“当然是用武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