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歇期,明明不需要去训练了,冯博远还是起了一个大早。
哪怕是知道能够休息,早就习惯了这种生物钟之后,到点就没办法睡着了。
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精神亢奋到无法合眼,冯博远便只能起身。
但冯博远并没有外出,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内海绘里。
也许是因为怀孕了,她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
要不然,这个时间段她已经醒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睡觉的时候最美。”冯博远轻声说道。
如果妻子醒着,他绝说不出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会选我呢?”
妻子的身上,若有若无地透露着一种高贵。
在她身上,冯博远能感受到一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气质。
那种感觉很难言说,却让冯博远深深为之倾倒。
第一眼,冯博远便被她俘虏了。
但那个时候,冯博远并没有追求她。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有什么资格追求别人?
因此,那时冯博远虽然经常去妻子工作的地方,却也只是在暗处默默地多看她两眼。
连话都没多说两句。
他们两人能够有现在这一天,是她主动的。
倒也不是追求,应该说是她主动和他扯上了关系。
冯博远受到鼓舞,两人才好上的。
冯博远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连德丙都还没踢上。
打了两份工勉强维持着生计,眼看着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
没错,哪怕曾经有所决断,连亲情都抛诸脑后,冯博远也一度想要放弃。
那一段时间因为要训练和踢球,他连稳定打工都做不到。
打零工挣到的钱连房租都交不全,一日三餐都很难保证。
那个时候的他,每天都有在后悔。
关于回家后该怎么和父母道歉的说辞,他一天就能想三四套。
但在那种情况下,连放弃都需要莫大的决心。
那时为了梦想把自己逼入绝境,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吗?
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放弃,但一天过去了还是选择了不放弃。
那很难说那是意志坚定,更像是死要脸皮。
冯博远就那么卡在了那里,卡在了放弃和不放弃的中间。
妻子选择的,正是那个时候的他。
哪怕是现在,冯博远成为了德乙的最佳球员,成为了或许配得上妻子的人,他还是想不明白。
那个时候的自己,有被看中的价值吗?
其实,那些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身边。”
内海绘里猛地睁开了眼睛,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您一直醒着吗?”冯博远嘴角一抽。
“不好好休息的话,又会被你唠叨的。”内海绘里甜甜地笑道,“没想到,听到了一直没听到的话。”
想想之前一小时的低语,冯博远一个活了两世的大老爷们都有些羞赧。
“其实,那是不是我看中了你,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可怜而已。”内海绘里也在回忆着过往。
“可怜?”冯博远摇摇头。
他唯独不觉得自己可怜。
“你当时好像理解错了,还以为是我看上你了。”内海绘里捂嘴笑道。
回想到自己当时亢奋的表现,冯博远有点想死。
“不说这个了行吗?”冯博远都抬不起头了。
“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会答应你吗?”内海绘里语气一变,温柔地问道。
冯博远摇摇头,这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当时,你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却还是要买酒喝,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就是你喝醉后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可怜。”
“我喝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冯博远有些好奇。
在喝断片之前,他记得自己喝酒很斯文,只是不断地喝酒而已,连话都不会说。
至于喝断片之后,他对外界堪称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记得。
“有一次你喝醉了,拉着我说话,两个小时一直在重复地说相同的事情,我就坐在你旁边不断应声。”内海绘里有些怀念,“当时我就觉得,你过得好累啊。”
“啊?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吗?”冯博远震惊道。
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
“那个时候你哭得很难听呢,当时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放弃的,但是三个月后,你还是没有放弃,也看不出放弃的迹象,我找你搭话,就是想劝你放弃的。”
被劝告放弃这件事情,冯博远倒是还记得。
而且他还记得,当时他拒绝了。
“明明我是在劝你放弃,你却突然向我告白了,亲爱的,你的思维方式也奇怪了吧。”内海绘里抱怨道。
但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感觉更像是在撒娇。
“你就是因为那个答应我的?因为我答应你要戒酒?”冯博远苦笑道。
“那只是委婉的拒绝,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能戒酒。”内海绘里如实回答道。
一个饭都不吃也要喝酒的人,说戒酒就能戒掉吗?
但冯博远戒掉了,在那之后,内海绘里没在他身上闻到一丁点酒气。
便是那瓶作为代言商品的矛台,放在家里也成为了纯粹的观赏品。
拍广告的时候,冯博远喝的也是水。
“每天你都来看我,我能清楚地看到,酒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了,既然是这样你的说了要让我幸福,我只能相信了,不是吗?”
她的双眼温柔似水,让冯博远难以移开双目。
“你现在过得幸福吗?”冯博远忍不住问道。
内海绘里抓住冯博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除了你,无论我选择谁,都不会比现在更幸福了。”
“太夸张了。”
“没夸张,你是最好的丈夫。”
冯博远本该骄傲的。
但回想起前世的妻子,回想起今世的父母,他就骄傲不起来。
“下定决心了吗?”
内海绘里突然问道。
“你在说什么?”
冯博远惊讶地问道。
“亲爱的,只要你做好了决断,无论你的目标是什么,我都相信你,你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人。”
冯博远低下头,那信任,沉重到让他不敢直视。
内海绘里硬是把冯博远的头掰正。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是我阻碍了你实现梦想吗?”
“怎么可能!”
“那就不要害怕我,更不要担心伤害到我,我不是那么软弱的女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冯博远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和前世的妻子不同,和两世的父母,内海绘里是能和他走完一生的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和我讲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