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太龙忽然睁开眼睛。

　　浅绿，眼里所见是一片雾蒙蒙的浅绿色。他深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咂一下嘴，感到舒适和疲倦。“不如再睡一阵？”他想，闭上眼睛。

　　然而头顶光源直射他的眼睛，就算闭着眼也感到刺眼，他无法入睡，他的思维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里那张舒适的小床。

　　“什么情况？”耿太龙想，重新睁开眼睛，微微侧头避免被头顶光源直射眼睛，心想，“我在哪儿？”

　　他的眼睛花了差不多十多秒才对上焦，又花了十多秒才看清楚身边的情况。

　　他正穿着病号服躺在一张病床上，头顶是无影灯，天花板上还悬挂着显示屏、摄像头、以及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这里显然是个手术室，在他身下的应该是张手术台而不是病床。

　　“手术室，我为什么会在手术室里？”耿太龙想。

　　思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回忆则更加困难。他的脑袋空空，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他下意识地东张西望，希望得到一些提示。

　　机器，面罩，灯光，机器振动的嗡嗡声，眼睑被冰凉的手指翻开，带有奇特甜味的气体……这些事物不断在他的记忆里闪回，但是当他试图把回忆的碎片归纳整理在一起的时候，却始终找不出头绪，这种触手可及却又始终隔了一层薄纱无法看清真相的感觉令他变得焦虑起来。他吸一大口气，“不要急。”他安抚自己，“冷静，呼吸，慢慢来，理清头绪。”

　　可是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一阵脚步声就忽然响起，似乎有三四个人从外面进到手术室里。这时一个人向耿太龙走过来，耿太龙立刻本能地闭上眼睛装睡。

　　“动作麻利点筒子们。”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说，“我老婆命令我今天去幼儿园接女儿。”

　　“我也想准点下班。”一个温柔的女声疲倦地说，“连续六天了，早九点到晚十一点，真是把人当成畜生在用。”

　　“少废话，我不是在跟你们一起加班吗。”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开工吧。”

　　“你们也太不知福了，”耿太龙心想，“有班上就该满足了，还敢抱怨累。”

　　“乔妈，要核对身份不。”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问道。

　　“核对过了，耿太龙，二十四岁，开始做准备工作吧。”乔妈说，是那个娇滴滴的女声，她似乎是在场诸人的头目。

　　耿太龙就稀着眼睛悄悄打望，手术室里一共四人，都穿着深绿色的手术服，口罩和帽子把五官发型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年龄长相。四人正在各司其职地做事，有的在调整无影灯和吸引设施，有的在设置监视器和摄像头，有的站在药柜那边，还有的在摆弄器械台上的止血带，手术刀之类的东西。

　　“等等，手术刀！”耿太龙想，“意思是要做手术咯？这个房间里似乎没有其他病患啊。”耿太龙想，心里忽然一紧，产生了不详的觉悟，“难不成……是给我做？”

　　他在这里担忧焦虑，那边的人们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小秦，开始麻醉吧。”乔妈说，“早点解剖了早点回家……”

　　“麻醉！解剖！”耿太龙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中又惊又疑，“到底是不是打算给我做？”

　　第二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答应了一声，眼前人影一晃，一个瘦瘦的男子走过来，耿太龙赶紧闭眼，他感到有人把手指放到他的人中，似乎是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然后给他戴上个类似氧气面罩的东西。“还没醒过来就被二次麻醉。”小秦轻声笑道，“这一觉够他睡的了。”

　　导管摩擦着鼻腔痒痒的，耿太龙本想强忍，但怎能忍住，阿嚏一声一个喷嚏打出来，喷得面罩上都是口水和鼻涕。

　　手术室里的所有人忽然停下手里的工作，一起望着他，虽说那四个人都戴了口罩，但口罩怎能遮住睁到鸡蛋那么大的眼睛。

　　耿太龙被围观得有点不自在，“呃，我……我……我……”他定一定神，心想先道个歉总是没有错的，就挠挠头，“对不起……”

　　那个温柔的女声结结巴巴地说，“乔乔乔妈！他醒醒醒过来了！”她直勾勾看着耿太龙，口罩虽然遮住了脸，目光中却充满了慌乱和恐惧。

　　“曾妹儿闭嘴。”乔妈说，转向耿太龙，“你感觉如何？”

　　“还可以，就是有点迷糊。”耿太龙回答，“我是在……医院吗？”

　　“你想不起来了吗？”乔妈用她的萝莉音问道，耿太龙看到她圆滚滚的身躯把手术服撑得好饱满，心想这个人的体型跟她的嗓音真是有点不匹配，他摇了摇头。

　　“我们会帮你想起来的，你先放松下来，你现在很安全。”乔妈安慰耿太龙，她甜甜的声音挺有说服力。

　　“好的。”耿太龙说，却看到乔妈在向那边使眼色，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小秦，那个试探耿太龙呼吸给耿太龙戴面罩的男子，他正在向侧面走去，那里有个器械台，上面放了些针筒之类的东西，“你要拿什么？”耿太龙问小秦，事情有点不对头，就算此时耿太龙的脑中正混乱得如同一锅煮开的浆糊，也能感觉到事情非常的不对头。耿太龙不喜欢发生的这一切：他们先前提到的麻醉和解剖，曾妹儿眼里的慌乱，乔妈使的眼色，还有那在拿东西的小秦。

　　“什么也不拿。”小秦安抚耿太龙，“你不要那么紧张，想不想躺下来休息一阵？”

　　“不用休息……但是我有点害怕。”耿太龙说，“因为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要解剖我，你们是不是要解剖我？”

　　“没有。”乔妈说，“你听错了。”

　　耿太龙哦了一声。想说你确定吗？忽然听到他的面罩里忽然咝咝作响，有气体从里面传出来，耿太龙一看，另一个男医生拧开了操作台上的旋钮。

　　“你是要麻醉我吗？”耿太龙问，摘下面罩放在一边，“等下，先不要麻醉我……我有话说……”

　　“小程！按住他！”乔妈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