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V2比赛进行到半场，方彬和罗鹏就先后到了，没想到赵雍临近比赛还有心思虐菜，虽然赵雍放水放了个太平洋，两人依然能感觉到一个多月不见，赵雍的实力又提升了不少，各自心中复杂。

　　比赛结束，观众各自散去，场上只剩下赵雍王教练以及方彬罗鹏几人。

　　来之前，小叔已经两边都打过招呼，他有事儿忙，中午才能过来。

　　王教练作为主人，招呼几人来到小办公室。

　　两边重新说明了过来的意象，无非是找王教练讨教一下，咨询建议，然后跟赵雍切磋一下，毕竟老对手了。

　　赵雍陪着跟方彬罗鹏聊了一会儿。

　　感觉他俩的长辈像是过来倒苦水，方彬、罗鹏听着尴尬，便打了招呼，三人直接出来。

　　“赵雍，罗鹏他说想转行了，你给劝劝？”

　　“啊？”

　　赵雍记得罗鹏原本就是踢足球转行过来的。

　　“罗鹏，你转行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我上学也不是那块料儿，打算回初中跟一年，混个文凭，然后去中专学点技术……反正能吃饱饭嘛。”

　　赵雍有些感慨，随着体育竞技和赛事的商业化，运动员的天花板很高，但下限也低。

　　国内做到刘祥、凌丹这个级别，身家几千万几亿都不是难事儿，但更多的是是像罗鹏这种成为被淹没的大多数，除了伤痛，什么都没得到，被迫转行，干体力活或者当个技术工，一个月几千，好点的过万，说起来也不算差，但跟头部一比，未免太过悬殊，而且年轻时的一身伤病是要伴随一辈子的，而若是不幸落了残疾，那结局不敢想……

　　即便好点的，像赵雍和王涵宇这种挤进金字塔上部，赚不了大钱，但能混点小比赛奖金，退役了去当教练或从事相关行业，能管住温饱，头脑活或者运气好的，奔个小康。

　　“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

　　罗鹏苦笑道，“赵哥，看不到光明啊！咱豫省的情况你也清楚，如果我再早几年入行，我有信心冲出去，但入行晚了……”

　　赵雍看看方彬，他虽然入行早，其实心里也有类似的压力。

　　“这是影响一辈子的决定，得你自己做主，我说说我的想法。”

　　“嗯，赵哥你说。”

　　“豫省的羽毛球情况，你俩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说，跟东南强省没法比，不过羽毛球这个项目的竞争比其他运动其实要小些。乒羽网，三个小球，网球先不说，乒乓球和羽毛球的受众很广，咱豫省这么多人口，乒乓球出过世界冠军，早就立住脚跟了，但羽毛球还差得远。”

　　“这是劣势，但换个角度讲，说起一个行业，大人们会讲红海蓝海，很明显对于豫省来说，羽毛球是蓝海。”

　　“能冲进国家队就算是成功，而如果能在全国比赛甚至世界比赛拿到名次，则是更大的成功，让省里看到希望，咱就是豫省羽毛球界的功臣。”

　　罗鹏不置可否的笑笑，他没想到那么远，之前踢足球的时候一来是喜欢二来是觉得足球很火，即便不能出人头地，也不会饿着，后来被老爸逼着该学羽毛球，虽然后来也喜欢上了，但心里底气不足。

　　方彬倒是被赵雍说动，他心里纠结过，但之前赵雍什么水平，现在什么水平，他是见识过的，赵雍可以，他自然也可以。

　　“哎，赵雍，今年还冲国青不？”

　　“冲！比去年有把握，应该能进去。”

　　“厉害，感觉我还差好多，我在隔壁省会集训，努力了快三年，也就二队水平，一队都挤不进去。”

　　赵雍瞄了眼方彬，“你的问题很明显，你也早发现了，只是决心不够。”

　　方彬挠挠头，“哪那么容易。”

　　“竞技比赛拼的就是胜负，若是胜负欲不强，没有紧迫感，那你只能看着青春和机会在你手里溜走。”

　　罗鹏有些好奇，“彬哥，你是什么问题？”

　　“鄂省男单水平其实不算强，他们双打更好些……之前因为咱省内的羽毛球教练水平太菜，我妈就送我去鄂省集训……我家那边有亲戚。不过，咱是外来的，我也没下定决心离开学校，全身心投入，所以断断续续的，我的步法、技术、战术、反应都存在短板，赵雍也给我分析过……这些在集训队……怎么说呢，我不太可能受到重视，而且有时候没个人督促，自己很难天天保持训练强度，陪练也是，得排队……所以这几年进步是有的，也很明显，但远远不够。”

　　赵雍见方彬吞吞吐吐勉强说完了自己的情况，起身跺跺脚，“拍子带了吧？先打一局，15个球，你俩谁先？”

　　见方彬起身，赵雍提着自己的拍子，直接上场。

　　短暂热身之后，两人拉了几个高远球。

　　方彬发球。

　　赵雍假动作晃过，抽勾对角，方彬慌忙上网救球，回挑过高，赵雍直接扑杀。

　　赵雍发球，平推，吊角，方彬被动跑位，推球下网。

　　……

　　赵雍有条不紊，吊四方球、劈杀斜线、网前搓勾、后场暴力杀球。

　　方彬连压力都很难给赵雍造成，赵雍成为场上的绝对王者，牢牢攥住球权，方彬疲于应对，半局过后才勉强建立防守，但自以为精道的防守被赵雍轻易扯破，他居然连赵雍的杀球都接不住了，虽然以前接住的概率也不高，但至少没这么被动。

　　15:0。

　　方彬一脸气馁的用短袖下摆擦了把脸。

　　“你只要达到我这个水平，就能进国青，再过一两年，挤进国家队也不是没可能。”

　　“只要？怎么感觉你在劝退我？”方彬撇撇嘴，“赵雍，你丫的是不是嗑药了，进步这么快？”

　　“方彬，相比于那些好手，你的身体素质差了点，动作有些僵硬，但你悟性很好，反应其实还不错。”

　　“身体素质可以靠体能训练加营养提升上来，你的技术总体上还可以，说明教练多少指导你了，只是想要更进一步，一方面要多训练，技术打扎实，另一方面需要根据自身特点调整一下。”

　　赵雍见方彬点头，笑着问道，“你真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吗？”

　　“当然不会！虽然有时候确实训练太累，想偷懒，但这么多年，我不敢说我是最勤奋的，但比我勤奋的没几个人。”

　　赵雍先告一段落，“罗鹏，咱俩来一局？”

　　“好嘞。”

　　罗鹏比方彬惨的多，赵雍几乎散着步就给他剃了个光头，相比之下，方彬还能反击扑腾两下，罗鹏就像个溺水的孩子，胡乱扑打，频繁低级错误。

　　“我是不是没救了？”

　　“其实相反，方彬要不你说说？”

　　方彬轻咳一声，挤出笑容，“我没有赵哥那么自信哈……罗鹏你的技术确实很糟糕，毕竟你才打了一年多，我们都是从六七岁就开始接触羽毛球了，但你有没有发现，你的下盘很稳，跑位比我都灵活，就是乱了点……”

　　“对，你之前踢了快十年足球了吧？运动都是相通的，足球对下肢力量和灵活度要求很高，这个对打羽毛球也有很大帮助，甚至这个能成为你对敌的杀手锏，还有一点就是你的体能很好，甚至比方彬都好不少。”

　　“感觉我俩互补了，罗鹏，咱俩组个双打吧？”

　　“呵呵……”

　　“罗鹏你技术差还有个好处。你的技术不太标准，肌肉发力不到位，下肢和腰腹手臂配合的有些别扭，但你的技术还不熟练，没定型，想要调整优化，难度比方彬要低很多，同时你的悟性不差，反应很快。这些配合着，你只要专注训练，用不了半年，就能看到明显提升。”

　　赵雍这么一说，罗鹏瞬间有了信心，教练似乎也这么说过，但没赵雍说的这么透彻，只是告诉他要耐下心刻苦训练，形成肌肉记忆。

　　“还有一点，是咱整个行业的通病，容易过度训练。”

　　“怎么说？难道刻苦训练不对？”

　　“咱还没有成年，青少年阶段，身体的发育非常重要，这个决定了你以后的硬实力天花板。训练强度应该基于自身能承受的最大强度，有些人发育早或者身体素质好，那就强度大点，反之强度小点。”

　　“训练应该因人制宜，系统化，循序渐进，盲目攀比没意义，你们应该也见识过，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多么耀眼，简直就是天才，一路乱杀强无敌，但青年阶段过了之后，20岁，21岁，发现后劲儿不足了，别人都还在进步，但他呢？到顶了，过早被伤痛折磨，之后就是伤仲永……再努力刻苦也没办法。”

　　“也或者有些球手，二十四五岁就一身伤病，年纪轻轻的不得不提前退役，说实话挺可悲的。”

　　“哎……，赵雍你说的对，以后我喊你赵老师得了。”

　　“嗯，这个可以有，记得交学费。”

　　“……你变了，以前我主动找你聊天，你嘴里蹦不出两个屁，现在都学会开导人了，不过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彬哥，我觉得赵哥说的很对，我教练也说过，但没这么有条理，感觉有时候教练的水平……也很一般。”

　　赵雍笑笑，“你的感觉没错，教练是老师，我们是学生，下意识的会觉得老师肯定很厉害，但实际不是，且不说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有货倒不出来这种。你看啊，咱为什么打羽毛球？”

　　“喜欢。”

　　“打比赛能赚钱。”

　　“小鹏子，我很喜欢你的坦诚。”

　　“……”

　　“咳咳，不管是我们还是别人，打羽毛球，尤其是职业的，甚至包括很多世界冠军，喜欢是一方面，还有个非常重要的点：上学一般。不一定是学不进去才打羽毛球的，但选择了运动员这条路就得把绝大部分时间精力放在训练上，所以自然而然的学习都一般。”

　　“我们是这样，教练是从运动员一路走来的，自然也是这样，所以一个学渣去教另外一个学渣，就像传统手艺传艺那样，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对吧？”

　　“是啊，有时候我问教练为什么这么发力，他也说不上来，说这样做就对了！”

　　“咱都是这样过来的，实际上上头也早就知道这个问题，在推行教练队伍的知识化、教练方法的科学化，但这会是个漫长的过程，技术不断革新，人也不断学习革新，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迭代。”

　　“有些教练已经往这方面努力了，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但有些年龄大了，或者本身懒得动脑，学不进去科学理论，就只能将就了。”

　　“咱以前的训练大多是从刻苦甚至玩命熬过来的，但以后的训练一定是科学的，科学的才是最高效的。”

　　“娘的，我觉得我从小就被逼着玩命。”

　　“其实足球也没好到哪儿去，咱国家的足球臭是有根源的，青少年阶段的教练很多都不靠谱。”

　　话说到这里，方彬也领悟过来，“哥，你就说怎么办吧？”

　　赵雍指了指屋内。

　　王涵宇虽然只是国二的水平，但这段时间他看了不少书和论文，又研究了很多录像，知识体系未必很完善，但比起大多数教练，肯定更靠谱。

　　方彬和罗鹏如同看到宝藏，给赵雍拱拱手，一起走向办公室，正好碰到三人出来。

　　看两位家长的表情，应该对王涵宇这位赵雍的主教练比较满意。

　　从实践成果上看，赵雍的巨大进步不言自明。

　　从教学理论上看，王涵宇想必做到了以理服人。

　　接下来的事儿，顺理成章。

　　时间临近中午，赵雍喊上小叔一起吃饭。

　　小叔选好地儿做东，最终方彬的妈妈抢着付了钱。

　　吃过饭，几人重新回到球馆，当着家长的面，王涵宇从步法和击球、身体状况等方面对方彬和罗鹏全面诊断，并给出建议，正向赵雍所说的，循序渐进的系统化训练，搭配合理饮食和休息，科学训练，水平可以提高的更快更稳。

　　晚饭的时候，方彬和罗鹏确定要留下来。

　　作为意外收获，赵雍这几天多了两个陪练，但很快发现自己成了对方的陪练。

　　不过，花点精力和时间帮助以后的战友，赵雍觉得自己就像是埋下种子，细心浇水等待发芽成长，绝对是稳赚不亏的生意。

　　去羊城比赛之前的两天，赵雍按部就班的训练，强度适当降低，腾出一些时间给方彬和罗鹏做指导，外加陪练。

　　在日常训练中，男人的友谊逐渐建立。

　　赵雍意外的发现方彬是个闷骚，年纪轻轻的，开车是一把好手，还好，从身材面相上看，尚处于理论阶段，估计连单人实战都很少有，不会影响训练。

　　罗鹏则跟以前的赵雍比较像，话不多，训练踏实，很听话，是教练喜欢的款式。不过文化课底子差，接受理论知识比方彬慢许多，打球有点张飞的味儿，莽夫流，但粗中有细。

　　周日下午，祁晨王晓雅鲁雄跑过来视察访问，顺便蹭顿饭。

　　方彬看到祁晨，眼睛都直了，很快被告知名花有主，就开始打起祁晨妹妹的主意，得知祁晨没有妹妹后，一脸的失望，好在男人之间的友谊没有出现裂痕。

　　但一顿饭的功夫，方彬的焦点从祁晨转移到王晓雅身上，王晓雅直接不客气的怼过去：“你是不是本来姓刘？”

　　方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他熏陶了应该远不止两天的罗鹏瞬间明白王晓雅的讽刺，拍拍好朋友的肩膀，“带刺的玫瑰可不好摘。”

　　随着祁晨三人晚上的离开，小插曲也很快平息，三人继续训练，只是闲聊中多了些话题，方彬和罗鹏对人生赢家又多了一层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