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估算着两人的行程。
从县城出来，一路经过七八个村庄，这条路他前世来过很多次，道路至少翻修过三回，西行的第一个大集市就是东郭乡集市。
赵雍看到右手边有个站台，站台下有长椅，两人跑了差不多两公里，示意祁晨过去休息一会儿。
见祁晨泄了气要坐下，赵雍连忙拦住，跑后拉伸可不能少。
夜色中祁晨吐了吐舌头，有个严厉的教练，真是想偷懒都不行。
两人穿的都是单衣，赵雍看着祁晨运动时展露出的曼妙身材，自己的强行投喂加锻炼，多少起了点作用。
“祁晨，晚上回去你称一下自己现在多重。”
“怎么啦？”
“呃……体测中有身高体重项目，你现在偏瘦。”
这个理由比较勉强，测试还早着呢。
“赵雍，你以后别给我买牛奶了……”祁晨犹豫了几秒，还是说出来。
“怎么啦？”虽然是过来人，赵雍还是会忍不住失落，祁晨大概觉得明明可以不用再花钱了，他应该开心才对。
最初给祁晨买牛奶的借口是害她耳朵受伤得补补，再后来则是赵雍缠上她帮补课，作为补课报酬。
“没……就是……就是你的钱也是爸妈给的……”
“哈哈，这个啊~，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是土豪。”
“土豪？”
“嗯……就是很有钱。”
见祁晨一脸好奇，赵雍不再卖关子，“我不是参加羽毛球比赛嘛，市里的省里的省外的，我可是把那些体校的选手都给干趴下了……呃，冠亚季军大部分都有现金奖励，少的几百多的几千，上万的也有……”
“啊？那么多！”
“嗯，我这几年其实攒了不少钱，我妈说让我留着当老婆本……哎，我没说你啊……我……我就是觉得你太瘦了，反正这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先给你买点吃的补补……”
祁晨听到赵雍所谓老婆本，顿时羞红了脸，同时又隐约有点吃味儿，脑袋扭到一边，不敢跟赵雍对视，“那你还是留着以后娶老婆吧~”
祁晨刚出口，又觉得挺滑稽的，才上高一就开始准备娶老婆的事儿了，转念想想自己，从没想过谈恋爱或者结婚的事儿，大概要等到上了大学，也或者毕业之后。
见祁晨被自己揶揄的脸红，赵雍忽然生出豪气。
“娶老婆的事儿另说，老子还没成年呢！到时候多赢点比赛，攒个几十上百万，老婆娶她十个八个的……”
祁晨顿时羞恼，“你……臭流氓！哼~，谁会愿意嫁给你？还十个八个！”
赵雍见祁晨起身跑开，连忙追上去，“你慢点，别摔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啊……女生天天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我都搞不清楚，真娶十个八个，我还活不活了！”
赵雍找补的话充满糟点，祁晨感觉自己也被一句女生涵盖在内了，“是是是，女生天天脑子里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哎，不是，我没说你……你可是大学霸，女强人，想的都是我不敢想的，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说到烦恼，祁晨放慢脚步，“烦恼可不会豁免，再聪明再厉害总还是会有的，只是种类和程度不同罢了。”
“啧啧，好有哲理，听不懂……”
“啊~，忘了，你是个大！学！渣！”
“学霸了不起啊？”
“学霸就是很了不起呀~”
“哼，那在操场上还不是被我碾压！”
“你……懒得和你比！”
赵雍看到祁晨的调笑、看到祁晨的可爱、看到祁晨的羞恼、看到祁晨蹦蹦跳跳的动作，自己的心不由得被牵动着，不由得感慨年轻真好，三十岁往后的自己很难再感受到这些，脑子里充塞的全是家庭责任长辈子女事业之类的。
感情的事儿，祁晨并不是完全不懂，电视上、书上、长辈那里、堂表哥哥姐姐那里，但总觉得离自己很远。
祁晨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怕把自己绕进去，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心会陷进去，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学习。
远远的看到零星的灯光勾勒出镇上集市的轮廓，镇上的店铺人家围绕着马路两侧营造，最高的不过三层楼，大部分都是两层，同时错落着一层高的平房或简易棚屋。
祁晨脚步减慢，“哎，赵雍，等会儿……你怎么回去啊？”
赵雍下意识想说跑回去啊，但知道祁晨话里的意思是在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大男人，难道还有人敢劫我不成！”
“坏人可不管你厉害不厉害，你能打得了三个五个，还能打得了十个八个吗？”
“那就跑呗……我百米赛能跑进11秒，全校都没有超过……”赵雍说的得意，见祁晨反而锁住眉头，又忍不住挑逗，“要不然，我在你家住一晚……”
祁晨羞恼的要踢赵雍，“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赵雍知道自己惹祁晨生气了，立刻变怂，大脑高速运转，“我……你不用担心我，其实吧……镇上我有认识的朋友，蹭一晚就行。”
“真的？”
“这还能有假，我初中同学……不是……小学同学，体校认识的，你没见过，今天太晚了，回头我给你介绍。”
“哼~，稀罕你介绍~”
见祁晨解开心结，赵雍松了口气。
“那……你跟家里说过了吗？”
当然没说过，赵雍刚才还在思考回去的说辞呢，但这话不能跟祁晨说，免得她又要担心，“说了啊，来送你之前，我跟我妈说了，同学邀请我去他家玩……太晚了就不回来了！”
赵雍见祁晨点头，心中小得意，佩服自己的口才和演技。
不知不觉，两人走进镇上。
祁晨松了口气，往常集市太堵的时候，她会在镇口直接下车。
“我到家了。”
“啊？这么快吗？哪家是你家？”赵雍东张西望，装作不知道。
祁晨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家在哪儿。
“我送你到门口吧，这边都没几家亮灯的，万一碰到坏人……”
“哪有那么多坏人……镇上都是街坊邻居，大部分都认识。”祁晨解释道，“对了，你同学叫什么呀？”
“啊？保密！”赵雍确实有个在东郭镇上的体校同学，但人家是女的，而且小时候还得罪过她，之后压根就没有来往。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可能？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我这同学姓李……”
“哦，镇上确实有姓李的，就前面，那里连着十几家都姓李。”
“啊对对对，我记不住他家具体位置了，等会儿先送完你，我去问问。”
“那我陪你吧~”
“可别，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好解释。”
祁晨噗呲一笑，美眸白了他一眼，“那好吧。”
赵雍跟在祁晨旁边，保持一两米的距离，见到祁晨跟路过的一个中年叔叔打招呼，便越过去装作不认识，直到在一个小胡同停下，祁晨扭头指给赵雍，“我到了……左手边第二户就是我家。”
“哦，好，感觉挺近的，你先回去吧，我这就找同学去。”赵雍站在胡同口，看着祁晨拿着手电走进黑暗。
没走出两步，赵雍追上去，小心翼翼的解开袋子，“差点忘了这个。”
“啊？给我的？”
“嗯，王晓雅送你的。”
祁晨一脸的不信，明明是赵雍买的，而且王晓雅离开之前压根没有和赵雍单独说话的机会。
赵雍连借口都帮她想好了，自然不容她拒绝，祁晨心想：欠他的越来越多了，以后挣了钱还他好了。
“手电给你。”
“嗯。”
“对了，还有……暑假作业你快点写，回头我参考下。我可能明天就直接去市里，甚至可能去外地集训一段时间。”
“嗯。”
祁晨一步三回头的走到自家门口，刚要敲门，又折回来。
“怎么啦，这不是你家？”
祁晨白了赵雍一眼，“你以为谁都给你一样啊，撒谎跟喝水一样！”
“啊？”赵雍装傻。
祁晨白了他一眼，报了一串数字：“131 XXXX XXXX。”
“什么？”
“我妈的手机号，用不用我给你写下来？”
“啊？不用，我记得住。给我这个干嘛？”
祁晨眼里有点幽怨，“你到家后给这个手机号发个短信，你用英语写。”
赵雍顿时大囧，刚才还感叹自己演技好呢，“我……我真睡同学家。”
“我没那么笨……”
“好吧，就五六公里，我平时拉练……”
“知道你厉害……我送你到路口。”
见祁晨坚持，赵雍只好踏上归程，两人无言的走到镇口。
停顿了一会儿，祁晨还是忍不住劝诫，“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是碰到坏人你……别逞强，你就跑……千万别和他们打……”
“怎么感觉跟生离死别似的？”
“你……赵雍，你要是出了事儿，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见祁晨眼中含着泪花，虽然不太能理解她所谓的风险意识，但类似的场景前世也遇到过，女人总是感性居多，赵雍真切的感受到祁晨的关心。
送祁晨回家，在赵雍看来，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举动，但在祁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
“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你爱听不听~”
赵雍看了看表，“都这个点了……你妈肯定等着急了。”
祁晨顿时有些慌张，赵雍又找回了点气势，“女孩子家的，还是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
“听我的！赶紧回家，跑了这么远，好好再洗个澡，这样睡得踏实！”
“嗯~”于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送人的祁晨再度被送回到胡同口。
“你记得报个平安，用英语发，我妈不认识英语。”
赵雍忍不住挑逗下：“哦。收到！我不会用英语说怎么办？”
祁晨揉了揉额头，忍不住稍微大声娇斥他，“I am home now!”
“哈哈，I'm OK， very OK.”
“……”
祁晨回忆起给赵雍讲题的时光，碰到这样的木头疙瘩，偏偏期末考试前一天英语方面又表现的那么神勇，有点抓狂，想掐他。
“晨晨，是你回来了吗？”
祁晨听到妈妈的声音，心头一惊，连忙回应了声，“哎……我……我刚到家，妈，我这就来了。”
祁晨连忙给赵雍摆手，让他赶紧走，赵雍心中一乐，杵在那儿不动，想吓一吓祁晨。
见到大门被打开，有人出来，赵雍连忙闪到隐蔽暗处。
“晨晨，你在跟谁说话呢？”
“妈，没谁，是只小狗，吓我一跳……”
“哦，谁送你回来的？”
“我……我同学王晓雅，本来要住她家的……我让郭丽丽帮我把东西捎回来了……结果王晓雅的表妹忽然来了，没地方住……王晓雅就……就找亲戚……对，找亲戚开车送我回来的。”
“没事儿就好。”
赵雍听到大门被关上，母女俩声音渐远，便蹑手蹑脚的走进胡同，在祁晨家的大门前来回走动打量下，院子里的声音听的不太真切。
门楼是简陋的亭子造型，两块木质门板，破旧的红漆门板上依稀能看到掉色发白且被风雨毁掉大半的年画。
赵雍顺利完成任务，脚步都不由得轻快，听到祁晨和妈妈进了堂屋关上门，忍不住呼啸一声。
“Yohoo~，I am home now!”
董芳莹被院外的声音惊到，打开门，“这么晚了，哪家的调皮孩子？”
祁晨听出了赵雍的声音，吓了一跳，还好妈妈没有发现异常，回头再找赵雍算账。
赵雍视力很好，此时小片乌云遮住月光，但亮度依然可观，道路很清晰，赵雍深吸一口气，在马路上狂奔起来。
回到家，胡晓英睡得浅，被开门声吵醒，看到满头大汗浑身湿透的儿子，不由得皱起眉头，“真不让人省心！赶紧脱掉衣服冲个热水澡，注意别着凉了！”
见赵雍要往洗手间钻，连忙拦住，“对了，你又这么晚干嘛去了？”
赵雍知道拿暑假作业的借口很容易被拆穿，便重新换个理由表示下对老妈的尊重：“我……我跑步去了啊，今晚跑了十几公里，不然哪来的这么多汗！”
“你要是把这心思放在学习上，妈就犯不着发愁了！”
赵雍不想大好心情被成绩破坏掉，便索性闭嘴，任由妈妈唠叨。
趁妈妈不注意，赵雍用她的诺基亚发了个短信，然后将发送记录删掉。
祁晨回到家见小弟还没睡，便将零食都丢给他，说是同学送的。
整理好书本杂物，倒上热水简单擦洗过，正收拾被弟弟搞乱的床铺时，妈妈董芳莹进来，“晨晨，你帮我看看这短信什么意思？电话号码谁的，怎么发了一串字母，这是英语吧？”
祁晨有些紧张的接过手机，看到熟悉的暗号，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这家伙是飞回家的吗？
不过想到赵雍强悍的运动实力，祁晨随即释然，飞快将短信删掉，“啊……妈，这是广告，别搭理……打回去会扣费，小心被骗，删掉就好了……”
“知道了，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还用英文，拼音我都没学明白！”
见妈妈被自己不动声色的晃过，祁晨心头涌起一丝负疚感，都怪赵雍那家伙，连她也学会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