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昏睡的下午,你被上课铃吵醒,周围人声嘈杂却尽是耳熟的声音。
窗外的水杉树茂盛,远处的阳光斜射,操场上依稀的几个人在打球,阴影处一堆人蹲着坐着玩手机。
如果有一天,你重生了,重生在课堂上,前世的种种仅是昏昏欲睡的你在深睡后的一场大梦,你会怎么样?
真神奇啊,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彷佛一用力就会破灭的泡沫,又真实存在着。
正当江林伸出手认真的打量着,一道倩影出现在他眼前。
“江林,你是以转校生的身份进来的,我从旧书店给你买了一些要用的书。”
许子衿一人抱着到胸口的书放在江林的桌上,手一伸,“五百!”
江林掏了掏耳朵,“多少?”
“五百!”
“不是姐们,你被坑了吧!”江林手撑着脸看着许子衿,“再说,我也不需要这些书,是你自作多情了哦!”
旁边的小胖看了看江林,又看了看许子衿有些吃惊的样子。
许子衿翻了翻白眼,正准备离开,旁边跟着她的闺蜜把手搭在许子衿肩上躲在身后打量着江林道,“再怎么说子衿可是一个人帮你选好了搬上来了,请个奶茶不过分吧。”
“当然!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可以邀请你们共进下午茶嘛!”江林起身故作姿态,绅士般弯腰把手伸向那位闺蜜。
江林的行为引起旁人一阵嬉笑,董风吟指着自己道,“我?我可没有帮你搬书哦。“
“无所谓,小董,作为姐姐,帮弟弟做点事是理所应当的。“许子衿挑了挑眉毛,淡淡的公布了一个惊天大料。
转校的身份在其他同学看来还是很吃惊的,同桌小胖更是整个人都精神了,咳嗽一声庄重的拍在江林肩上,一副我心向明道:“贤弟!姐夫今晚请你吃饭!“
江林回过头看小胖一副挑眉弄眼的样子,淡淡的微笑着。
不知为啥,小胖感觉有点汗流浃背,尴尬的收回手。
“啊?他是你弟弟?他姓江,你姓许,是表的?“董风吟歪着头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那他还挺帅的。“
许子衿看了眼犯花痴的闺蜜,又看见窗外的老师姗姗来迟,拉着她道,“走啦!“
教室里的骚动很快恢复了安静,老师在讲台上开始讲课。
江林趴在桌子上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取得长假,他没时间耗在这种事情上,现在目前的情况是爷爷把他丢给了雪姨,他想要取得长假就要通过雪姨这关。
可是为什么爷爷会把我送到雪姨这里?
我明明是为了找到“七星”解决办法,延续生命,何必刻意做这些多此一举事。
前世里爷爷的家族没落,不知何因爷爷与氏族交集甚少,父亲更是作为上门女婿与母亲活跃于杨家,一个城市再怎么繁华其资源大头必被势力瓜分,而杨家便是成都四大家族之一,吉星药企便是他们的产业。
“哎哎,林哥,你跟许子衿住的很近吗,那个董风吟你怎么看?就是刚刚你邀请的那个。“旁边的小胖凑过来贼兮兮的搭话。
什么我怎么看,我睁着眼睛看!江林白了他一眼不作搭理又继续思索起来。
既然如此,杨家那边爷爷或许伸不进手,但黄家这边也没有一点实权了吗?
亦或者……临江大学。江林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林哥,林哥,说说嘛。“小胖挑逗着眉毛用胳膊碰着江林。
江林看了他一眼,然后端庄的举起了手。
小胖吓得往旁边坐了坐,小声道,“你抽风啊!“
“我告诉老师你老是跟我说话哦~”趁着老师下来的间歇,江林笑眯眯道。
“我靠,林哥不带你这样玩的,明明上午咱两还聊的那么嗨!”小胖缩了缩脖子。
哈,真好唬。江林想着,站起来跟老师私语,正在默写的许子衿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
老师听了后点点头,小声道,“去办公室找你们班主任。”
而后目光看向了小胖,小胖此刻装作默写的样子,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察觉到老师的目光更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周兴天!”冷不丁,老师叫了小胖一声。
“啊?”小胖手中的笔吓掉了,连忙道,“老师我不敢了。”
“什么不敢了?”老师扶了扶眼睛,“江林同学身体不舒服,你带他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开假条。“
“啊?噢噢噢噢!“小胖反应过来瞪了江林一眼连忙起身带路。
江林双手插兜目视前方跟着小胖走去,途中经过许子衿的位置时,许子衿作疑惑状歪了歪头,但江林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她。
“嘁!你身体不舒服?咋滴!屎忘拉了压得你痔疮要出来了?”小胖婀娜道。
仅仅一上午,江林就跟前世的朋友打成了一片,彼此说话都随意了些。
“少废话,给本少好好带路。”江林腿作踢状碰了下小胖屁股。
“哎,林哥你到底怎么看董风吟的?”小胖催促着。
“行行行,你林哥知道你喜欢她,放心我不跟你抢。”江林无奈道,前世小胖就喜欢这妞,可惜这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少吹了,董女神可不是想追就能追到的。”小胖送了口气。
“喂,你的舔狗属性暴露出来了。”江林被小胖引到办公室门口,但并未进去。
“借我点钱。”江林倚着栏杆看着天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小胖沉默的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江林看都没看一把打掉。
“四百有没有?”
“什么?!你当我是什么?高富帅吗?”小胖指着自己道。
“再说,二十够你上个网外加泡面火腿了,还不满足啊。”
江林的钱被雪姨收缴了,只有今天早上给的一百块零花钱,他现在计算着今天就先去趟临江市,看看有什么发现,顺带见见“熟人”。
可是四百块钱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终究不是小钱。
江林只能无奈保证道,“放心,我一周内肯定还给你,我急着用钱。”
小胖头来回摇着,“没有,我没有。”
“少来,你什么情况我一清二楚,与其把钱给那些欺负你的人,不如给我,我帮你解决那些人。”江林上前抓住了要后退的小胖衣领,为他理了理。
“什么欺负?”小胖却误以为江林准备动手,一只手打开了江林的手挡在身前,“你要借钱应该去找银行,我再说一遍,我没有!”
江林面色平静的看着小胖,注意到他的腿已经有些发抖,无奈笑道,“那算了,谢谢你为我带路。”
说罢,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直至门关上,小胖见状有点愣神。
里面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衫的中年人抬头看着江林,江林向其说明来意,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请假条填写着。
前世里,小胖在高中时期被同年级的几个人欺负,小胖怂包一个,被打了也不敢说,为了不挨打只得把钱给他们,他们也很精明,专挑晚自习时,让小胖去厕所给他们送钱。
直至有一天,江林上厕所,听见深处传来恐吓的声音,随后就看见一个人被踹出来,几个人接踵走出……
对方甚至想要恐吓江林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可惜江林不是小胖这样的人,不会被恐吓了一下就屁颠屁颠跑来给人送钱。
那天深夜,雪姨连职业装都没换,踩着高跟鞋打开病房的门,脸上的妆都被泪水浸湿。
所幸,他除了一些皮外伤外,也就头磕了一下,并无大碍。
但在那之后,江林并没有跟小胖成为朋友,江林当时甚至瞧不起小胖,因为当时发生乱斗时,那货正躲在角落里双手抱头蜷缩着,然后不知被谁无意中一脚踹进粪坑里。
尤其是在江林干趴了他们时,自己力竭倒下想要歇息时,这货抱着他跑出去,边跑边叫,“救命啊,他要死了。”
自己在这货怀里声嘶力竭着:“cnm,你身上有屎啊!放开我啊!!!”
当时江林刚从打架的斗昂冷静下来,整双手跟棉花似的,根本无力挣脱,被几人围殴都没掉眼泪的江林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江林动手不是为了保护他,仅仅只是平息心中的不忿。在那之后面对雪姨的担心,以及闻到味的媒体,以及高考临近的种种事情让他也淡忘了小胖。
真正让他跟小胖成为朋友的契机是大学他一人搬出了雪姨家,自己兼职挣钱时,这货前前后后帮衬自己,借了自己不少钱,只口未提钱的事。
“还没填好吗?”班主任打断了他的思绪,见他似乎要上前看看哪里遇到了问题,江林笑了笑,“写好了,但是…还有点事想和您说。”
……
江林拿着假条打开门,瞬间几张红色的钞票散落在空旷的走廊上,江林愣了下,而后故作无事关上了门后蹲在地上将其拾起,正正好好四百块。
江林对着阳光看着这些钞票,出神道,“真好啊,捡到野生的四百块钱,家人们。”
……
下午四点半,江林睁开昏睡的眼睛,高铁提示声响起,“已抵达临江北站,有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出站后,江林伸手遮挡昏黄的日光,这种日光虽不那么刺眼,却照的脸发烫。
江林找家店买了个黑色鸭舌帽戴着,来到这片无比熟悉的地方,江林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此创业的时候,内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江林第一站便是临江大学,面无表情的骗过保安进来后,开始在校园里游走,他来此并无其他目的,仅仅只是看一眼罢了。
他有个习惯便是每当他要去往哪里生活时,总是会提前去逛一圈,感受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这个习惯是他还是一名推销时,经常被调离其他地方所养成的。
漫步在操场上,江林看着橡胶跑道,回想起曾经自己在此竭力,却又拼命跨出下一步的心境。
如今这些事情在现在看来却是不会再做的事情了,想到这,江林作势双手背后交握,装作一副老态的样子围绕着操场散步。
以一种慈爱的眼神环视周围的大学生,有踢球的,也有人在篮球框下挥洒汗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老了老了,玩不动了!”江林自在的笑着,一步一步走向目标——那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鹤发老人正慈爱的低头看向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幼儿,幼儿在沙坑里喃喃着。
陈书华陈教授,在临江大学里讲学《周易》,江林曾选修过他的课,他讲的确实头头是道,令人信服,但是江林听不懂。
突然,他看见陈教授身形紧绷,而后转来身来正对着江林这边扫视。
发现我了?
几乎是同时江林转过身,假装自己只是随便转转走走,不经意间撇过去。
却见陈教授依旧朝着这边扫视着什么,但看他不是在看自己便松了口气,转身继续朝着陈教授走去,目光欲与其对视。
江林连搭话的理由都想好了,但陈教授仅是扫过他一眼便继续扫视着。
什么鬼?在找什么?
江林也不禁回头看了看,但除了几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大学生以及坐台上及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并没什么异常的。
再回看时,陈教授面朝一处围墙,恭恭敬敬的作辑道:“祖师爷好!”
陈教授面前并无他人,几米远的地方便是校园的围墙,江林顺势过去装作一个路人疑惑道:“祖师爷?”
“陈教授,您在说些什么呀?”
“你是?”陈教授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面相和善,脸上的微笑给人安心的感觉。
“我是曾选修过您课的学生,不知刚刚您是在?”江林好奇的打量着。
“如你所见。”
“哈,可是那边只有围墙,难不成祖师爷在外面?”江林笑眯眯道。
祖师爷?有趣,要是连你都有祖师爷,那我非要找他看看命。
“……”陈教授只是沉默着看着他。
“难道?”江林不信邪的走去,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借势跳起扒着墙头往外看。
外面除了车流人海外也没什么看起来特殊的人?
“哈哈。”陈教授风轻云淡的笑着指着那个方向,“在那,但又不在。”
“神经兮兮。”江林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他见过的几个算命的说话从来不好好说,装神弄鬼,可偏偏他不得不信这些。
“陈教授,可以请您帮我看一下命吗?”江林伸出了手,“我的命很有趣的,看看绝对亏了你。”
“这位同学,我应该在第一节课上就会讲的,本人仅以辩证的目光为各位讲解本人对《周易》的浅薄认知。”
陈教授一本正经道,“本人坚信马克思主义思想,追随党的领导,从不搞虚神主义,从不装神弄鬼。”
“也从不……给人算命。”
江林被陈教授这一套小连招惊住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屁都没憋出来,掐了下人中想缓和下心中的不郁,又被气笑了。
神经!当初在课堂上说我命不好的不就是你这个糟老头吗?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陈教授抱起玩沙子的孩童,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转身走了。
“你要想求命的话,南阳寺是个不错的地方。”他轻飘飘留下这句话。
“南阳寺?”江林突然意识到什么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天机不可。”
江林神色复杂是看着陈教授远去,静立良久后把手贴在胸口处,闭上眼睛认真感受着,自重生以来,心脏第一次跳的如此鲜活。
果然嘛…江林自嘲着,无论是重生亦或者是回想起许子衿跟自己曾发生的事情,自己内心深处根本没有太大波澜。
“唯有活着,这一切才都会有意义。”
江林抓着胸口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
“唯有继续活着,这一切才能挽回。”
“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或许是那一次长跑的奋力,或许是认为自己成功时的喜悦,种种梦幻让他这一次再次希翼。”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默念,操场边上的坐席上,一个俯览整个操场的位置上,一个穿着极其普通,但行为优雅的青年合上手中的书。
他空洞的眼神静静看着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的离去,他的身边不知何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道袍,长发散乱的男子。
“你每次设局的时候,都是以写作的心态编写着吗?”他如此问道。
“谁能想到重生之人居然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心灰意冷,避世不出。”
“不过,这样也好。变量已至,接下来…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一点指引。”青年深吸一口气,一副自我愉悦的样子。
“舞台…已经为他搭建好了。”
“书写他命运的,从来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