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贺兰巧心离开,唐麻子坐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
坚大方对唐麻子说:“你真的没事吧?”
唐麻子说:“我没事,要不要站起来蹦跶两下给你看。”
坚大方笑道:“不必了,你没事就好。”
唐麻子说:“我刚才的表现好像太油滑了,所以巧心才离开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演不够专业,被巧心看穿了。
坚大方说:“没关系,至少你已经表达出对巧心的爱慕。”
唐麻子说:“那眼下该怎么办?”
坚大方说:“当然是送你去医院啦。”
唐麻子眨巴眼睛说:“可我并没有受伤,你看,一丁点伤都没有。”自己还想确认一下,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又蹦跶两下,确实没有痛痒之处。
坚大方说:“没有受伤也要去医院躺着,这样才好让巧心来看你,不是么?”
唐麻子说:“她还会来看我?”
坚大方说:“相信我,我会让她去看你的,而且给你带花。”
唐麻子右手手指在大腿上飞快的敲击,说道:“那好,我去医院。”
事情都由坚大方安排,给唐麻子做了体表检查,还有CT,没有骨折、骨裂或者其他擦伤之类的。最后却给他安排了一个病床,按坚大方的意思是说可以留院观察两天。医院倒是无所谓,乐得收钱。
唐麻子躺在病床上,撑起后背,手里拿着自己脑部的CT照片看。左看又看,对着光看,发现与之前在阿凡提诊所看到的不一样。
之前他在阿凡提诊所检查,可以明显看到海马体上有一些丝状的阴影,眼下却不见了。唐麻子心想:“要么如阿凡提是偶然现象,症状消失了,又或者这次检查不及上次仔细。”他倒没有要求医院再深入检查一下。
果然,第二天,贺兰巧心就和坚大方一起来看他了。
坚大方送来的是自己做的点心,贺兰巧心送来的花篮,里面是红木香。
唐麻子看见贺兰巧心来了,脸上不禁灿烂的笑着,说:“哎呀,巧心,你来了,劳你来看我。”
贺兰巧心却没笑,将花篮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唐麻子说:“看你挺精神嘛,是不是可以下床了?”
坚大方给唐麻子打掩护,说道:“他只是胸骨有骨裂,腿上却没伤,所以下床是没有问题的。”
唐麻子对贺兰巧心说:“是的,不用担心,我下床给你看。”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贺兰巧心阻止他说:“诶,你别逞强呀,有伤就好生躺着吧,乱动个什么劲?”
唐麻子假装咳嗽两声,又躺下来。
贺兰巧心说:“看你以后还敢试车,拿自己的安全不当回事。”
唐麻子说:“这……”眼睛看向坚大方。
坚大方说:“唐先生有这个勇气,也是想为公司出力,况且他爱上了赛车,可能是爱屋及乌吧。”
唐麻子赶紧点头,心想:“阿大这话说得给力,爱屋及乌,嗯,不错,不错。”
贺兰巧心盯着坚大方:“看来你跟着这小子是一伙的,我跟你可是从小玩到大,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不明白?别自作聪明。”
坚大方赔笑说:“看你说的,我跟你从小玩到大,爱你还来不及,推心置腹,我只会护着你,绝不会伤害你。”
贺兰巧心说:“花言巧语,我不爱听。”
坚大方说:“这样吧,我办一桌酒席,请你和陈如风光临,我当面向陈如风道歉,如何?”
贺兰巧心说:“这也是应该的。”又看了唐麻子一眼,说道:“那阿糕呢?”
坚大方说:“唐先生当然也可以道歉,若是陈如风愿意见他的话。”
贺兰巧心说:“那行,就这么说好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唐麻子一听要给陈如风道歉,心里就不高兴,也不知坚大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看贺兰巧心这就要走,脸不禁黯下来。
坚大方叫住贺兰巧心说:“诶,巧心。”
贺兰巧心问:“还有别的事么?”
坚大方说:“呃,新车试验出故障的事别让陈如风知道。”
贺兰巧心“哼”了一声说:“你就这么看我?还推心置腹呢。”
坚大方赔笑说:“是我的错,就当我没说。”
贺兰巧心独自离去。
等她走了,唐麻子起身对坚大方说:“阿大,你刚才所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坚大方搬了把椅子,坐在唐麻子床边,说道:“是真的。”
唐麻子说:“我不明白你玩的是什么套路,干嘛要给陈如风道歉呢?我们已经落了下风,以后还怎么跟他斗?”
坚大方微微摇头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再者,跟陈如风斗,并非我们的最终目的。心胸要宽广,表面文章可以做得更漂亮一点。”
唐麻子说:“你道歉也就罢了,你让我去道歉,我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坚大方说:“这是一次好机会,你能够近距离的观察你的情敌。看他是怎么获得巧心的欢心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敌人就是你的老师。当你知道最终的胜利属于你,陈如风一定会出局,你就不会在乎这点得失了。”
唐麻子张开嘴巴听他说完,然后说:“奇了怪,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呢?”
坚大方笑道:“有没有道理,试试就知道了,你不会怯于尝试吧?”
唐麻子说:“好的事情我当然乐于尝试,恶心的事情让我去尝试,那么首先我不得不捏起鼻子,跟怯懦无关。”
坚大方点头说:“嗯,有道理。”心想:“话术不是重点,重点是结果,能让他去就行了。”
那头,贺兰巧心特意找了陈如风出来,在街边喝点果汁。
说起坚大方请吃饭的事情,她对陈如风说:“如风,上次的事情唐糕和坚大方愿意当面向你道歉。”
陈如风说:“既然他们有诚意,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倒不拘泥于这些俗礼。尤其是坚大方,毕竟是公司的老板,我不想折损他的颜面。何况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说起来其中也有误会,我不会因此记恨他们的。”
贺兰巧心说:“我知道你大人大量,但道歉必须的,不然我都不好意思。”
陈如风说:“你看,生分了吧?你跟我之间不能如此见外。”说完,给贺兰巧心的杯子里倒满果汁。
贺兰巧心看着陈如风,眼中闪烁秋波,越发觉的他人品上佳。她诚恳的说:“谢谢。”
陈如风笑了笑,又说:“比赛临近了,咱们得抽点时间多练练车才是。”
贺兰巧心点头说:“没错,待会我们就可以去。”
陈如风说:“其实啊,我想见识一下无隅公司的新赛车,这次比赛上,看能否给我威胁。你知道我这个冠军不是害怕自己会输,而是害怕没有对手。那种感觉……有点落寞。”
贺兰巧心没有得过黄金大奖赛的冠军,无法体会他的感觉。但跟陈如风这样的高手练车,相较和唐麻子这种俗手练车要激情多了。
她对陈如风说:“恐怕没有这样机会。”
陈如风说:“哦,为什么?”
贺兰巧心说:“因为新赛车还没准备好。”她不会提起试车的时候,新赛车出现故障的事情,但已经笃定新赛车无法用于这次比赛。
陈如风说:“是么?那太可惜了。”
四象楼,一桌酒席,四个人坐定,分别是:坚大方、唐麻子、贺兰巧心、陈如风。
坚大方居东,起身向右手边的陈如风作揖,说道:“陈先生,坚某向您致歉,还望您不计前嫌。”
陈如风忙起身来,躬身答礼,笑着说:“坚先生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怪您呢?”
不怪坚大方,怪谁?
唐麻子心里想着丢脸,脸上还得挂着笑,只是笑得有些难看,也对陈如风作揖说:“陈先生,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卑鄙下流,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陈如风看唐麻子居然舍了面子低头认错,点了点头,说:“呃,呵呵,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有句老话叫作不打不相识嘛。眼下,唐先生能跟我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岂非好事一桩?”
贺兰巧心看着他们,虽然觉得唐麻子有些古怪,但能冰释前嫌终是好事一件。
坚大方对陈如风说:“陈先生,真是心胸开阔。来,我敬您一杯。”说着端起酒杯。
唐麻子端起茶水说:“唐某身上有伤,遵医嘱不能饮酒,所以以茶代之,望陈先生不要见怪。”
陈如风打量唐麻子,说道:“哦?不怪,不怪。唐先生如何受的伤?”
唐麻子欲言又止:“这……”
坚大方解围说:“他自己不小心摔了,怨不得别人。”
陈如风自然是不相信的,对唐麻子说:“唐先生有伤还来与我相见,足见诚意。”
贺兰巧心端酒,起身说:“我也来喝一杯。”
坚大方对陈如风说:“请,我先干为敬。”
大家喝过酒,又坐下来。
坚大方对陈如风竖起拇指说:“陈先生是三届黄金大奖赛的冠军,当真了不得,坚某十分佩服。”
这种夸赞陈如风听得太多了,实在是腻歪,条件反射一般的说:“谢谢,您过奖了。”
坚大方又说:“巧心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还望不吝赐教哦。”
陈如风看了贺兰巧心一眼,说道:“不敢言教,巧心天资聪颖,有自己的技术。只能说我俩相互学习,取长补短。”
坚大方说:“其实说起来都是缘分,你和巧心就很有缘。”
贺兰巧心一听,不禁露出笑容,看向陈如风,眼里藏不住的绵绵情意。
唐麻子眼里却是贺兰巧心,低头用食指挠了挠额头,掩饰内心的酸味。
陈如风与贺兰巧心对视一眼,目光随即移开,微笑着说道:“人生难得是知己,有幸,有幸。”
坚大方对陈如风说:“陈先生,我有件事情,不知道当不当问。”
陈如风说:“您但说无妨。”
坚大方说:“不知陈先生有没有心上人。”说着,看了一眼贺兰巧心。
唐麻子心想:“哇,阿大说出来气息如常,表情如和风暖煦,果然是老司机!”
贺兰巧心看向陈如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如何作答。
陈如风摇头笑道:“坚先生,我以为你请我来吃饭只是为了说项,没想到你对我隐私的兴趣与那些小报记者如出一辙。”
唐麻子一看,心想:“哇,陈如风的应对从容且聪明,反将阿大一军,厉害!”
贺兰巧心有些失望,看样子陈如风是不会说出心事的了。
坚大方说:“今日大家能在这把酒言欢,真是机会难得。我畅所欲言,不过是替朋友操心,人之常情罢了。陈先生说我如小报记者之流,呵呵,可惜我没带聚光灯。如果您感到拘束,那想必是我们喝酒没喝够,还不够朋友。”
他所谓替朋友操心,说的是贺兰巧心,想替她问个明白。酒桌上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
陈如风端起酒杯,对坚大方说:“一回生,二回熟,坚先生,咱们干了这杯。”
坚大方笑着说:“好。”与他干杯,然后劝菜。
陈如风给贺兰巧心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又说:“巧心,咱们也喝一杯吧。”
贺兰巧心笑着说:“好呀。”
喝了酒,陈如风看着贺兰巧心的脸说:“你似乎不会喝酒,脸红了,怪好看的。”
贺兰巧心摸着脸说:“是么?”确实有些发烫。
唐麻子不甘落后,指着面前的一道菜,对贺兰巧心说:“巧心,这道鱼皮鸡汁羹一定合你的口味,来,我给你盛一碗。”
贺兰巧心看着唐麻子的笑脸,反觉得厌恶,说道:“谢谢,我自己来。”自己去盛汤。
唐麻子心想:“没道理呀,拍马腿拍在马屁上,不对,是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他从肚子里搜了个笑话,对贺兰巧心说:“巧心,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贺兰巧心没说想听,也没说不想听,只“哦”了一下。
唐麻子就当她同意了,说道:“这酒席上啊,大家比谁的度量大。瓦罐当仁不让,拍拍肚皮说我度量最大,汤盆不以为然,说道你度量大不大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度量大却是明摆着的。酒壶说,这里数我度量最大,不然你们干了我一壶酒。三者争执不下,却听一旁的筷子说,诸位不用争了,论度量还是我最大。瓦罐、汤盆和酒壶听了,都嘲笑筷子不自量力。等筷子说完,它们却都点头称是。巧心,你猜筷子说了什么?”
筷子只不过是两根木棍,能夹起菜来,却盛不了汤,说它度量大似乎没理由。
贺兰巧心摇头说:“我猜不到。”
唐麻子说:“筷子说这酒席能有多大?你们的度量终归有限,而我却拿得起,放得下。”
贺兰巧心点头说:“有道理。”心想:“他是想告诉我,不要对他之前犯的错耿耿于怀,应该拿得起,放得下。”
陈如风和坚大方也在一旁听。
陈如风说:“这故事很有意义,放在赛场上也是一样的。那座奖杯能容下多少荣誉?拘泥于赛场就成了别人的游戏了。”
唐麻子心想:“不知他是有感而发,还是故作姿态。嗯,我看他是虚伪。”
坚大方心想:“放在商场上也是一样的,手里有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掌握生财之道,别人的钱能为我所用。”嘴上却说:“唐兄,不对呀,你刚才说是个笑话,但大家都没笑呀。”
贺兰巧心附和说:“对呀,一点都不好笑。”
唐麻子笑道:“这是冷笑话,大家吃着饭呢,我是怕你们笑出喷嚏。”
坚大方说:“这个理由不成立,冷笑话至少让人回想起来觉得有趣。你得再说一个,让我们笑笑。”
唐麻子说:“那好,我就再说一个。话说辣椒妹妹看上了洋葱哥哥,但是又不好意思主动表白,于是请了莴苣阿姨去说媒。等莴苣阿姨回来,辣椒妹妹问她情况。莴苣阿姨说洋葱靠近了辣眼睛,你还是不要和它来往了。辣椒妹妹说不会呀,我就觉得它很有味道。莴苣阿姨说洋葱爱耍酷,还能臭屁,会带坏你的。辣椒妹妹说不会呀,我觉得它很fashion。莴苣阿姨说洋葱不诚实,你看不透他的真心。辣椒妹妹说不会呀,我觉得它好深沉,有魅力。莴苣阿姨皱着眉头说,好难呀,你非要我告诉你他根本没看上你,你才高兴么?”
坚大方听了哈哈大笑。
陈如风听了似笑非笑。
贺兰巧心听了,半点没笑,看着唐麻子,心想:“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总算是把酒席吃完了,酒楼门口,坚大方和唐麻子目送陈如风和贺兰巧心结伴而去。
唐麻子撇着嘴,呆呆的望着。
坚大方说:“好了,咱们也走吧。”
唐麻子边走边说:“巧心对我依旧心有芥蒂。”
坚大方说:“来日方长嘛。不过,你刚才在酒桌上的表演有点做作,完全没进入角色。所以在巧心看来,会认为你不够真诚。”
唐麻子说:“是么?我已经很努力了。”
坚大方说:“你看看陈如风,学到了什么?”
唐麻子说:“好虚伪,我实在学不来。”
坚大方说:“那你就哄不到女人。”
唐麻子说:“我只是不想这样哄巧心。”
坚大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