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这是嘴里无法言语的恐惧。埃洛拉基地的实验室内，有个人身穿囚衣，被蒙住眼睛，堵上嘴巴，锁在椅子上。他胸口起伏，用鼻孔厚重的呼吸。

　　对面隔着房间的玻璃站着几个人，保罗博士、严横、瞿睢。还有两名助手，一者叫巴拉吉，一者叫阿潘。

　　工作台上监测设备，电脑，当然还有黑蜘蛛，身上标有编号。

　　巴拉吉对保罗博士说：“博士，可以开始了吧？”

　　保罗博士面容严肃，点了点头。

　　巴拉吉拿起一只黑蜘蛛，看向瞿睢。

　　瞿睢敲击电脑键盘。

　　巴拉吉手中的黑蜘蛛被激活，开始划动爪子，找寻猎物。

　　巴拉吉拿着黑蜘蛛开门走进房间。

　　椅子上的人听见动静，嘴里发出“呜呜”声。

　　巴拉吉走到他身后，将黑蜘蛛放在他后脖颈上。

　　黑蜘蛛感知脊椎位置，一口咬下去，嘴里的细管子插入皮肉。

　　椅子上的人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断挣扎，却又无济于事。

　　巴拉吉扶着他的肩膀，感受他的痛苦，淡然说道：“你罪孽难消，当舍弃今世的躯壳，让灵魂得以解脱。”

　　房间外面，大家都注视椅子上的人。

　　严横摸了摸胡须。

　　瞿睢瞥了他一眼，手伸进裤袋，又拿了出来。

　　两人走向阿潘。

　　瞿睢面对阿潘，笑着说：“阿潘，你不觉得应该增加试验者么？”

　　阿潘看他笑得和善，说道：“我也觉得应该增加。”

　　保罗博士说：“你们得按我的计划来。”

　　阿潘看保罗博士脸色不悦，突然脖子上一痛，被严横击打在颈动脉上，立时昏倒。

　　保罗博士吃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严横看着保罗博士，把食指放在唇上：“嘘。”又看向房间内，见巴拉吉仍在观察试验者。

　　房间是隔音的，玻璃是单光透视的，巴拉吉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瞿睢蹲下身子，从裤袋里掏出一枚带编号黑色胶囊，取掉一端的壳子。只见里面伸出七条腕足，好似软体动物墨鱼仔一般，只是小得很，这叫“七爪鱼”。瞿睢把“七爪鱼”放在阿潘的鼻孔里，“七爪鱼”自己钻了进去。然后起身，走回电脑旁，开始输入数据。

　　保罗博士知道他们心怀不轨，瞪着眼，放低声音问瞿睢：“你刚才给他用了什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严横说：“博士，你也不想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吧？与我们合作，一起逃出去。出去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如何？”

　　保罗博士情绪稍稍平和，说道：“你们想逃出去，谈何容易？即便出了这山洞，能出城么？调查分析局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严横目光坚毅，说道：“的确是弄险，不过我早就发过誓，绝不受制于人！更不能被埋没在这山底下。”

　　原来，严横、瞿睢被关在这里，仇恨郁结，在研发附首机器人“黑蜘蛛”的同时，也在偷偷研发隐蔽性更高的“七爪鱼”。调查分析局把保罗博士关进来真是天助我也，不等人体试验成功，就开始实施反制计划。

　　瞿睢已经忙完了，转过身来，笑容可掬，对保罗博士说：“还需博士帮忙，请那调查分析局的头头来。”

　　正说着，阿潘坐起身来，看了看他们，又站起来，目光呆滞，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

　　保罗博士瞧了，不禁后退，脸上写着骇异。

　　瞿睢却上前呼唤道：“阿潘。”

　　阿潘看着他，眼神有了神采，是一种惊奇和敬仰的混合，躬身合十说：“罗摩，我是您的信徒。”

　　瞿睢说：“很好！阿潘，巴拉吉的灵魂已经被恶魔所侵袭，等他出来的时候你就抓住他，别让他动。”

　　阿潘低头说：“是，尊奉您的旨意。”

　　瞿睢笑了笑，看向严横。

　　严横对保罗博士说：“博士，您瞧他，这是我们共同的杰作。”

　　保罗博士没有一丁点成就感可言，看着阿潘，心想：“那小东西应该是由鼻腔蝶腭神经节注入神经递质，可怜阿潘竟不知道谁的灵魂才真正被‘恶魔’所侵袭。”

　　保罗博士的研究，是使受控制的人对某一声音或者图像敏感，有如条件反射。之前在不二城，大猩猩看到合虚国特工，这些特工被视为领地的侵略者。在得到实验室的电脑所释放的虚拟的猩猩首领的指令之后，大猩猩们遇见特工就会对其进行攻击。而现在阿潘将瞿睢视为罗摩的化身，显然是一种幻象。这种幻象本质上来说由大脑神经元的生物电信号所产生的，而这种电信号又可以被数码化，由神经递质承载，被注入到阿潘的大脑中。

　　严横拿起对讲机说道：“巴拉吉，出来吧，我们要放开测试者。”

　　巴拉吉听了，从房间里出来。刚关上门，就被阿潘从背后一把搂住。

　　巴拉吉感觉阿潘使的劲很大，不像是开玩笑，生气的问道：“阿潘，你干什么？”

　　阿潘却默不作声。

　　巴拉吉生气了，看向其他三人，见他们袖手旁观，说道：“你们别光看着，过来帮忙呀。阿潘发什么神经？”

　　严横走过去，对巴拉吉说：“我来帮你。”

　　巴拉吉看他眼神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顿时呼吸短促。

　　严横挥起手掌，一下砍在巴拉吉的颈动脉上。

　　巴拉吉昏了过去。

　　严横朝瞿睢招了招手。

　　瞿睢又拿出一枚黑色的胶囊，如法炮制，让“七爪鱼”钻进巴拉吉的鼻孔。

　　“叮踱，叮踱……”

　　调查分析局的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名女子身着麻灰色套装，卷曲的黑发垂在肩上。她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女子进去，看见局长苏雷什正看报告，她上前称呼道：“局长。”

　　苏雷什抬眼看了一下她，说：“请坐吧，卡佳。”

　　卡佳说：“局长找我有什么事？”

　　苏雷什说：“想必你已经知道不二城所发生的事情了吧。”

　　卡佳说：“知道。合虚国的特工在白天闯入‘水质监测中心’，他们的目标是保罗博士。不过他们扑了空，还死了四个人。我不明白，局长是怎么得知对方的行动计划的？”

　　苏雷什没给自己脸上贴金，说道：“这不过是侥幸。我并不知道对方的行动计划，只是‘水质监测中心’频繁遭到网络攻击，所以我才下令将保罗博士接来正觉城，恰巧在对方行动的前一天。”

　　卡佳问：“那保罗博士现在安全么？”

　　苏雷什说：“没有比现在更安全的了，但正觉城也进了几只老鼠，所以我才找你来。”

　　卡佳说：“局长的意思是说，合虚国的特工已经来到了这里？”

　　苏雷什说：“也许吧，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他们的特工，但是这三个人你看一下。”说着敲击电脑，显示出贺兰铁箫、张究、朴儒三人的相貌。

　　卡佳说：“这三个人我并不认识。”

　　苏雷什说：“不奇怪，相对你而言，他们只是个新手。半个月之前他们在不二城的出现过，没有交易记录，却买了五个格斗机器人。有入城记录，却没有出城记录。非常明显，他们就是合虚国的间谍。”

　　卡佳知道闯入‘水质监测中心’不止有特工，还有格斗机器人。

　　她说：“他们在不二城的行动已经失败了，竟然还敢来此。那些格斗机器人经过改装，还会使用炸弹，这三个人或许是技术专家。”

　　苏雷什说：“卡佳，你搞错重点了。”

　　卡佳说：“我知道，局长是想让我找出他们的同伙，不，应该是上线。”

　　苏雷什总算露出微笑，说：“不错。我想设一个局。”

　　他找卡佳来，自然不是为了抓这三个小角色，不急着收网，是在等待大鱼的出现。大鱼身上的情报远胜这些小虾米，或许可以利用大鱼再设一个局。

　　苏雷什说：“他们的资料我会发送给你，去办事吧。”

　　卡佳起身说：“是，局长。”

　　贺兰铁箫三人在正觉城已经搬了两次家，眼下又搬到一个旧集市旁边的住宅。一种不安的心情让他不得不警觉起来。这集市有许多小巷，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反而使他能放松。

　　安娜说保持联络，但已经两天没给他打电话了。她与江琥人在城外，只叫他们寻找保罗博士的踪迹。

　　三个人住一户套间，朴儒刚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灰鸽子”反馈的信息。贺兰铁箫和张究则在房间里四处查看，找什么呢？按安娜的说法，正觉城是调查分析局的总部所在地，耳目众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在找窃听器、监控器之类的东西。

　　朴儒回过头来对他们说：“鸽子没有什么发现。”

　　贺兰铁箫打开半边窗户，朝外边看了看，街对面的房子里也住着人，不知有没有对方的耳目。街上人来人往，还有机器人背着箱子送牛奶。

　　他走到朴儒身边说：“慢慢来吧，从不二城的事情也看得出来，调查分析局绝非易与之辈。安娜说应该找到对方的头头，然后才好找保罗博士。”

　　朴儒从电脑里调出对方重要人物的资料，有苏雷什、钱德拉等头目。他将这些人的照片发送给“灰鸽子”，然后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妥不妥当？”

　　贺兰铁箫说：“有想法好呀，说来听听。”

　　朴儒说：“既然我们有对方重要人物的资料，是不是说明对方也有我们重要人物的资料？或许我们可以设个陷阱，让对方现身。”

　　贺兰铁箫说：“你想怎么做？”

　　朴儒说如此这般。

　　贺兰铁箫说：“会不会有点鲁莽？”

　　朴儒说：“先跟安娜商量一下，看她是否同意。”他打电话去，安娜同意他的计划，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贺兰铁箫看电脑上的照片，是个黝黑脸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无奇。

　　朴儒找来面具，将中年男子的三维面部影像输入进去。然后对贺兰铁箫说：“铁箫，谁来当诱饵？”

　　这可是有风险的事，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亏大了。

　　贺兰铁箫用食指摸了摸嘴唇，说道：“我们不必自己犯险，让机器人来。”

　　朴儒说：“那还得去买个机器人。”

　　贺兰铁箫说：“不，这回绑架。”

　　绑架人听过，却没听过绑架机器人。

　　黄昏，贺兰铁箫戴着檐帽和口罩，在街上走着找到订牛奶的广告，上边有店家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让他们送牛奶过来。

　　送牛奶的机器人来到一条阴暗的小巷，被贺兰铁箫挡住去路。它礼貌的说：“先生，麻烦您让一下路。”

　　贺兰铁箫看它胸口上有个大象的标志，点了点头，让开道路。等它从身边经过，用手一把抓住它背牛奶的箱子往后一拖，脚下使绊，将机器人摔倒。

　　听见箱子里奶瓶破碎的声音，机器人说：“不妙，奶瓶摔碎了。”抬头看贺兰铁箫扒掉它的耐磨鞋，手里拿个东西抵在它脚底板上。它忙问：“先生，你——”

　　话未说完，机器人便抽搐起来：“你，你……”

　　原来贺兰铁箫手里是个防狼电击器。因这服务机器人的外壳是复合材料的，并不导电。只耐磨鞋里面的脚是金属的，与骨骼相连。

　　他松开电击器，看机器人一时站不起来，于是对电话里说：“放倒了，快来！”

　　张究、朴儒两人拿着手提箱跑了来，先用绳索将机器人的手脚捆住。

　　机器人醒过神来，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贺兰铁箫说：“你受伤了，得替你维修。”

　　机器人说：“你们分明在打劫，当我傻么？”说着被朴儒用胶布裹着隔音棉封住嘴。

　　贺兰铁箫说：“嘿，还挺聪明的。”

　　机器人依旧说话，只是声音小了不少：“你们这是在犯罪，罪……”又被贺兰铁箫点击了一回。

　　三个人手忙脚乱用工具将机器人胸口的外壳拆开，然后在其控制器的数据接口插上“虫草”。

　　贺兰铁箫就在手提箱电脑上输入密码，激活“虫草”，戴上意识操控仪。

　　待机器人“清醒”过来，看着朴儒说：“朴儒，给我松绑。”

　　朴儒笑着说：“行呀，铁箫。”

　　家里，卡佳正靠在椅背上小憩。

　　忽然桌上的电脑响起声音：“卡佳，发现目标人物！”

　　卡佳忙坐起身来，看向电脑。目标人物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匹配资料为合虚国国安局的处长鲍青岩。位置出现在星光集市，很快隐没在人流中。她自言自语的说：“居然来了个处长。”立刻命令所在街区的手下前去捉拿。

　　两名打扮如平民的特工站在街边，看着夜市里人来人往。

　　“嘀嘀”，有情况，空中的无人机找到了目标。

　　一人看向手腕上的地图，对同伴说：“他在前边的100米位置。”

　　两人赶紧追赶，少不得撞到路人。

　　“他拐进巷子了，快追！”

　　两人追到巷子里，看见一个穿着长衫，戴着檐帽的背影。

　　巷子里，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有个路灯。

　　“鲍青岩”发现了身后的特工，急忙逃跑。

　　两名特工追出巷子，又是人来人往，“鲍青岩”不见了。

　　戴着檐帽的机器人取下面具，隐没在人群里。

　　电脑前，贺兰铁箫取下意识操控仪，问朴儒：“有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

　　“灰鸽子”即时将两名特工穿过小巷的画面传回来，并在路灯下捕捉到他们的容貌。朴儒操作电脑，放大两名特工的面容，对贺兰铁箫说：“瞧，还不错。”

　　原来，他们给调查分析局的特工玩了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让机器人当诱饵，故意戴着鲍青岩的面具，引特工来抓。而小巷就是让特工现身的地方，朴儒早安排“灰鸽子”盯着。

　　卡佳在电话里听手下将人跟丢了，说道：“笨蛋！你们只发现鲍青岩一个人，没有同伙么？”

　　电话里说：“没有。”

　　卡佳说：“继续搜索。”

　　电话里说：“是。”

　　卡佳挂断电话，拿起一串念珠，走到窗前。一边拨着念珠，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泛起狐疑。

　　白天，下着雨。

　　卡佳身着淡雅长裙，打着伞，走在星光集市的街道。

　　现在的街道清静多了。

　　她走进一间香料店。

　　不一会儿，那两名特工从街上来，也走了进去。一只“灰鸽子”落在屋檐上，盯着香料店的门口。

　　电脑前，贺兰铁箫三人看着画面。

　　贺兰铁箫说：“他们还买香料？”

　　朴儒说：“这家店或许是个接头的地方。”

　　等两名特工出来，也没见他们拿什么东西，看来没买香料。贺兰铁箫说：“盯着这家铺子，看看还有什么人来。”

　　朴儒留一只“鸽子”盯住香料店，另安排一只“鸽子”跟踪那两名特工。

　　等到卡佳出来，张伞遮住面容，手里提着一包香料。

　　贺兰铁箫说：“这女人是谁？”

　　朴儒捕捉卡佳在张伞之前露出的面容，与调查分析局人员的资料库匹配，却没有数据。他说：“怕只是一个路人。”

　　贺兰铁箫看着卡佳的面容，说道：“先盯着她，看她去哪。”

　　卡佳走出集市，上了一辆私家车。

　　她电话问：“资料准备好没有？”

　　电话那头说：“准备好了。”

　　卡佳说：“暴露出去。”

　　电话那头说：“是。”

　　私家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