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合虚国的首都洛城降落。
唐麻子跟着方快久下了飞机。
出了机场,有人来接方快久,是一辆加长的豪车。
方快久对唐麻子说:“丰先生住哪,要不要送你一程?”
唐麻子没有住处,说道:“我想随便找个酒店住。”
方快久说:“丰先生以前没来过洛城?”
唐麻子摇头说:“没来过。”他并非没来过,只是脑袋中少了记忆。
方快久说:“那还说什么?上车吧。”
唐麻子看他热情,便跟着上车,往城里去。
车上,唐麻子问方快久:“方先生,您乘飞机的时候,怎么坐的经济舱?”他在想方快久既然有豪车接送,自然是不差钱的。
方快久笑着说:“我倒是想坐头等舱,可惜没买着票。再说了,要不是坐经济舱怎么能认识你呢?”
唐麻子笑道:“也是。”
方快久说:“丰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呀?”
唐麻子说:“呃,画画。”
方快久说:“哦,丰先生多才多艺呀。”
……
洛城没有围墙,街道上有许多气垫车,半空中有少量飞车。那飞车机构并不复杂,中间是主体结构可以坐人,两侧是涵道式旋翼。
唐麻子是宇航员出身,对飞行器的材料、结构以及原理有一定的了解,心想:“这些飞车不应该称之为‘车’,应该说是旋翼机,只不过担当了车子的职能。”
方快久问唐麻子:“丰先生,要不我给你介绍一家酒店吧?”
唐麻子说:“好呀。”
方快久说:“黄花大酒店,价格很公道,服务也不错。”
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唐麻子道别方快久,下了车。
豪车扬长而去。
唐麻子抬头看酒店,并不算豪华,但招牌上的字确实够大——黄花大酒店。
他进到酒店大堂,服务台有机器人。办理了手续,房间在七楼。价钱确实公道,三十二元一晚。
用网络查询了宇航中心的情况,将十六年前“天门”消失的事件称作“人为事故”,认为是由于宇航员丰祉的不当操作,导致“天钥”内核以某种形式爆炸,瞬间释放能量,从而移转了空间。其中虽也提到了“天钥”内核或许与古墟人有关,但又缺乏充足的证据。
他还查到宇航中心的总长叫作邱徵,曾参与十六年前的那次探索任务,虽然唐麻子对他没有什么记忆,但找他解释应该没有问题。
此外,进入宇航中心还需要证件,系统恐怕不会保留着他以前的信息,而他眼下的身份是楚方国的商人——唐麻子。
次日,唐麻子穿得一本正经,前往宇航中心碰碰运气。果然,门禁根本不认识他,拒绝其入内。
既然如此,他只好在门外蹲守,看能否遇见邱徵。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下班的时候,唐麻子看见邱徵跟着一名女同事出门来,准备乘车离开。他赶紧上前挡住其去路,喊道:“邱先生。”
邱徵被唐麻子截住,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事么?”
唐麻子指着自己说:“是我呀,丰祉,十六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邱徵皱眉说:“丰祉?”
旁边的女同事看了看唐麻子,对邱徵说:“总长,要不你们先聊,我去车上等着。”心想:“此人莫非是总长的私生子?”
难怪她这么想,十六年前唐麻子才多大,是个宝宝。
邱徵对女同事说:“我不认识他。”
唐麻子一听,心想:“老糊涂了么,就算不记得我的相貌,但丰祉两个字总归记得吧?”他又说:“我参与过发掘‘天钥’内核的任务呀,你也参与过,不是么?”
邱徵虽双鬓斑白,但风采依旧,不像糊涂人。却对唐麻子说:“神经病,莫名其妙!”然后对女同事说:“咱们走吧。”说完,便携女同事离开。
唐麻子辩解道:“我不是神经病呀,真的是丰祉。”
女同事边走边捂嘴笑,小声说道:“疯子不就是神经病么?”
唐麻子眼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看来这样是行不通的,没人相信我,得单独找邱徵详加解释。”
他找了一辆出租车,跟着邱徵的车,首先跟到餐厅,看他和女同事一起吃饭。等他们吃完饭,又跟着他们回家。
唐麻子不能跟着进屋,只能记下车牌号码和住址,然后才离开。
隔了一天,终于找到机会。
邱徵一个人开车回家,在门口被唐麻子截住。
邱徵说:“又是你?”
唐麻子对邱徵说:“邱先生,别误会,我对您没有恶意。我只是希望您能够听我解释,我真的是丰祉。”
邱徵说:“行,跟我进屋吧。”
进了屋,邱徵将门关上,对唐麻子说:“请坐。”
唐麻子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来,发现他家的陈设挺老套的,也没有服务机器人。
邱徵亲自泡了茶,对唐麻子说:“好吧,你可以解释了。”
唐麻子将记忆中探索“天钥”的事情一一道来,对于在楚方国的事则只提到疯人院,不涉及百里秋和竺甜。
他最后说:“我因为失去记忆,所以被误认为是疯子,待在疯人院。从疯人院逃出来,我得到好心人的帮助,才终于回国。”
邱徵听过之后,说:“你这故事任谁都不会相信。探索‘天钥’的过程是公开,并非什么秘密,何况你说穿越了时空,之间相隔十六年。”
唐麻子有些无奈,说道:“我也知道很难令人相信。”
邱徵说:“再有那乌里昂人,它们究竟是什么形态,还是具有不同的形态?是机械生命体还是可以操控机器人的某种生物?”
唐麻子说:“这些问题我都无法解答,因为对于慕矣我了解甚少,而且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
邱徵笑着说:“虽然如此,我还是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唐麻子睁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邱徵说:“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像丰祉,再提到十六年前,我就相信你是丰祉。”
唐麻子说:“可是当时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邱徵说:“这件事情根本没那么容易。如果承认你的存在,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你的事情就不仅仅是你的事情了,宇航中心难以平静,会有很多人要找你,包括各种科研机构,甚至国家安全机构。在我看来,对你个人还有你所说的事情得慢慢研究,不能成为各方争抢的对象。”
唐麻子说:“对我个人的研究?”
邱徵说:“没错,你说在慕矣的时候乌里昂人曾动过你的大脑,这难道不值得研究么?”
唐麻子忽然觉得有些后悔,不该来找邱徵。
邱徵看他的神色,说道:“你放心,此事我不会透露出去,因为我想保证你的安全。”
唐麻子点头说:“谢谢。”
邱徵说:“不必谢,我有一个熟人是研究神经科学的,同时也是医学博士。他可以帮你检查一下大脑,看看乌里昂人做了些什么。”
唐麻子咽了咽口水,心想:“自己快成为小白鼠了。”笑着说:“也好。邱先生,事情已经解释完了,我该告辞了。”
邱徵指着唐麻子面前的茶水说:“你茶还没喝呢?”
唐麻子说:“其实我不爱喝茶,不好意思。”
邱徵说:“没关系。”
唐麻子起身,再次告辞,走向门口。
邱徵在背后说:“等一下。”
唐麻子警觉的回头问:“还有什么事么?”
邱徵笑着说:“你忘了给我联系方式。”
唐麻子也笑了,说道:“哦,您看,我把这事给忘了。”
他将电话号码告诉邱徵,然后才离开。
唐麻子眼下不想回宇航中心了,只想找到自己的家人,然后隐居起来。
他见邱徵的时候没有打听家人的下落,一是当时不想在交谈了,二是这样会暴露自己的意图,让邱徵很容易找到自己。
但是在唐麻子的记忆中,找不到家人的印象,也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所以他得设法找到与丰祉相关的人,并通过他们找到信息。
他回到酒店,首先想到学校,除了曾经工作的单位,只有学校保存的信息最全了。网上能查到丰祉毕业的学校为航天大学,如果他亲自去毫无意外会暴露,最好是找黑客。
唐麻子心里立马想到一个人,当然不是“有原则”的竺甜,而是阿牛。
他给百里秋打去电话:“百里兄,我得找阿牛,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么?”
百里秋问:“什么事情要找他?”
唐麻子把自己这两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又提到自己的想法:“我就想见见家人,然后找个地方隐居。”
百里秋说:“你是不是多虑了?如果他们真的看重你,要研究你,又怎么舍得切了你的脑子呢?”
唐麻子说:“我不信任邱徵。”
百里秋说:“行,我叫阿牛办事,但没法给你联系方式,因为他根本没有电话。”
唐麻子说:“哦,我明白了。”
眼下就等百里秋回信了。
傍晚,邱徵给唐麻子打来电话:“丰祉,我是邱徵。”
唐麻子说:“您好,邱先生。”
邱徵说:“我已经约好了那位熟人,明天我来接你吧。”
唐麻子说:“对不起,我明天不方便。”
邱徵说:“那么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唐麻子说:“过几天吧。”
邱徵说:“那好,那就等几天,你能告诉我你住哪么?”
唐麻子说:“我住在酒店,我看还是由我去找您吧,怎么好意思劳您来接咧?”
邱徵笑着说:“哼,你不必跟我客气。”
唐麻子说:“就这样吧,我得吃饭了。”说罢,断开电话。
“哼,不怀好意。”唐麻子自言自语的说。
次日白天,在酒店房间内,唐麻子站在阳台,一边看风景,一边给百里秋打电话:“百里兄,怎么样,阿牛查到我家人的情况了么?”
百里秋说:“还没有,别急嘛,再给他一点时间。”
唐麻子说:“好吧。你还住在竺甜家里?”
百里秋说:“是啊,安全嘛。可惜少了你这个插科打诨的,非常无趣。”
唐麻子笑道:“这下知道我存在的必要性了吧?”
百里秋说:“那要不,你回来吧。”
唐麻子说:“你都说了不安全,还要我回去?”
“笃笃”,敲门声响起。
唐麻子对百里秋说:“待会再跟你聊吧。”说罢,结束通话。
他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见门外站着两名陌生的男子,问道:“你们是谁?”
男子说:“先生,您好。我们是酒店的安全员,例行检查消防设备。”
唐麻子说:“没搞错吧,住着人检查个毛?等我退了房间你们再来检查吧!”
男子说:“先生,请您配合。”
唐麻子说:“你说你们是安全员,请出示证件。”
男子说:“我们是酒店内部员工,无须证件。”
唐麻子说:“稍等。”
他立即通过室内电话,打给酒店服务台:“喂,服务台么?”
服务台回答:“是的,唐先生,有什么事么?”
唐麻子说:“请问贵酒店有安全员来检查消防设备么?”
服务台说:“唐先生我们酒店没有安全员,只有保安。”
唐麻子说:“那我门口站着两个男人,自称是酒店的安全员,麻烦你派保安将他们赶走!”
服务台说:“好的,唐先生,我确认一下。”
“嘣嘣”,门被捶得作响。
唐麻子放下电话,走到门口,通过猫眼观瞧,只见猫眼已经被蒙上,分明是不让他看。
唐麻子心知来者不善,肯定不会开门的。
“砰”,好像是枪声。
唐麻子赶紧退后。
“嘣嘣”,门又被撞击。
他赶紧找寻出路,跑到阳台,看离隔壁不远,兴许能跳过去。但毕竟身在高楼,万一失手定会摔个粉身碎骨。
他尚在犹豫,“嘣”,房门被撞开了,那两名男子冲进来,手里果然拿着枪。
唐麻子鼓起勇气,翻上阳台栏板,纵身一跃。还好,抓住了对面的栏板。
他正庆幸,要翻过栏板,只见里面一只大黑狗,竖起身子冲他吠叫,接着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唐麻子大惊失色,手一松,坠了下去,嘴中还叫到:“我去,该死!”
虽说要死,但唐麻子脑子里转得飞快,伸手四处乱抓,希望能抓住点啥。忽然,身子被接住了,骑在一辆飞车上,不对,应该叫做飞行摩托。
驾驶员莫名其妙的身后多出一个人,也不回头,从后视镜中观瞧唐麻子,忙问道:“你哪位呀,有何贵干?”听声音是个女的。
唐麻子虽然大难不死,但惊魂未定,一把抓住女骑手肩背,支支吾吾的说:“呃,我,楼上,一只黑狗。”
女骑手搞不懂他的意思,说道:“什么?”
唐麻子说:“呃,我跳楼,不对,是我掉下来……”
女骑手说:“兄嘚,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呢,要跳楼?”
唐麻子说:“不是,我不想跳楼。”
女骑手说:“是嘛,生活多么美好,阳光灿烂的。”
将飞行摩托落在一个空旷的小广场上,广场四周鲜花怒发。
女骑手对唐麻子说:“兄嘚,下车吧。”
唐麻子从座位上下来,两腿还哆嗦,对女骑手说:“谢谢!”
女骑手将头盔取下来,一头乌黑的短发,用明亮的大眼睛打量唐麻子,说道:“瞧你都吓尿了,还跳楼。”
唐麻子赶紧看了一下胯下,果然湿了,脸上发烫,尴尬的说:“丢人,丢人!”
女骑手问道:“没受伤吧?”
唐麻子说:“没受伤。”
女骑手说:“那再见喽,兄嘚。”又将头盔戴上。
唐麻子看她要走,赶紧说道:“且慢,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女骑手说:“我叫贺兰巧心。”
唐麻子说:“原来是贺兰姑娘,我无以为报,愿奉上五十万聊表谢意。”
女骑手说:“不必了。你有这么多钱还想不开,真可怜。”
唐麻子说:“我不是想不开,刚才纯属意外。”
女骑手说:“哦,呵呵。”没有废话,骑着飞行摩托腾空而去。
唐麻子看着她背影,喃喃的说:“大好人呀!”
唐麻子不敢回酒店,找了家服装店,买条裤子换下来。又在茶餐厅小坐,只见电视新闻报道说:“今日在黄花大酒店,两名歹徒欲持枪抢劫,造成一名酒店保安受伤,现歹徒已被警方抓获,案件仍在调查之中。”
唐麻子心想:“没这么巧吧,不抢别人非要抢我?”
不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唐麻子还回黄花大酒店住,只不过换了一个房间。
服务台的机器人说:“先生帮您换到404号房间,如何?”
唐麻子说:“我隔壁没有狗吧?”
服务台说:“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唐麻子说:“我的意思是没有顾客带宠物狗进来住?我怕吵。”
服务员说:“先生请放心,您隔壁的房间暂时空闲,没有住人。”
唐麻子说:“这就好。”
住进新房间,闲着的时候,他就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电视。
新闻报道即将举办的飞车比赛,又有选手的介绍,两个熟悉的人名出现了:方快久、贺兰巧心。但是选手中并没有姓“丰”的,看来他终究瞒不过方快久,也不能跟他再赛场上“一较高下”。
唐麻子一看,坐起身来,自言自语的说:“原来她是赛车手。”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唐麻子走到门口,通过猫眼观瞧,看门外站着两位警察。
他心想:“莫不是为了之前的抢劫案而来?”但还是不放心,忙给服务台打电话,确认真的是警察之后才开门。
警察看他开门,说道:“是唐先生么?”
唐麻子说:“是。”
警察说:“您好唐先生,我们是警察。”说着亮出电子证件,又说:“之前有两名持枪嫌犯闯入您的房间,当时您在房间内么?”
唐麻子点头说:“在。”
警察说:“我们需要您协助调查,能否跟我们走一趟呢?”
唐麻子问:“我能否拒绝?”
警察说:“当然,这是您的权力。”
唐麻子笑道:“那我还是跟你们走一趟吧。”
唐麻子跟随警察来到警察局。
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一名姓王的警官给唐麻子倒茶,又问话,旁边有警员做笔录。
唐麻子将当时的过程说了一遍。
王警官说:“唐先生,您坠楼就恰好被一辆飞车给救了,这未免太过离奇,你当真不认识那位贺兰巧心?”
唐麻子说:“我确实不认识她。”
王警官问:“那您有么有什么仇家,或者得罪了某人?”
唐麻子想到“乐活城”,但又不想透露自己的隐私,说道:“我想不起有什么仇家,我看过新闻,不是说那歹徒只是为了抢劫么?”
王警官说:“我们原本以为是普通的抢劫案。”却没往下说。
唐麻子问:“然后呢,难道不是么?”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