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能听见声音么?”耳中传来对讲机声音。
青年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正身穿宇航服,待在一个冰晶造就的洞穴中。探照灯下,冰晶流光溢彩,透出神秘的气息。而洞穴深处黑咕隆咚,尚未看到尽头。
他回复说:“我听得见。”
对讲机里说:“你怎么了,刚才?放清醒点。”
青年说:“我知道了。”
对讲机里说:“请继续前进,很快就会到头了。”
青年看了一下手臂上探测仪显示的数据,距离洞底尚有三十米。
意识操控之下,背负式姿态控制器喷出气流,将他送至洞底。
手臂上的探测仪发出“嘀嘀”的声音,显示目标就在眼前。借着探照灯,青年发现薄薄的冰晶下有一团黑色的物体。
用电动工具慢慢剥开冰晶,乌油油的金属内核露出来,模样就像个橄榄球。
受到扰动的冰晶碎屑在空中飞舞,将光芒折射成七彩。
青年兴奋的用对讲机说:“我找到它了,哈哈,像个橄榄球。”
对讲机里说:“很好,你小心一点,将它带回来吧。”
青年回复说:“好的,这回该奖励我一枚勋章了吧,嗯?”
他看见内核表面有一个太阳纹,光芒呈螺旋状。心中疑惑:“这花纹如此精致不可能自然形成的,却跟古墟文明的图腾中的太阳纹相似。”
人类俗称恒星为太阳,古墟人则未必。
青年忍不住用手去摸太阳纹,忽然之间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啪”,又忽然跪倒在地。
抬头一看,是个黑白分明的世界。
青年惊骇莫名,喘着气,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隔着头罩,四下张望,空无一人。仔细观瞧,才发现黑不是黑,是一种暗色调,有东西在活动。白也不是白,是触手可及的平台,坚硬,如铁石一般。而黑白分界之处,就是平台的尽头。
手臂上的探测仪显示此地有重力,难怪自己会跪倒,从数据来比在盘古星低许多。他因在太空中无重力的条件下工作,所以一时难以适应有重力的环境。
他试着站起来,在平台上走动,并无多少不适感。
好奇心驱使,青年走**台的边缘。耳中听见声音,“昂,昂!”
暗淡的颜色有如雾气笼罩,一个硕大无朋的怪物从旁经过。只看到四条粗壮的腿,上边支撑着厚实的身体,好似大象。而下边朦朦胧胧,不见底。
又有如鲸鱼模样的生物,同样很大,没有鳍,从空中缓缓飞过。
远处有些建筑,朦胧间不知全貌,却没看见方正的线条,而是弧形的。
“嗨,你好!”
青年听见背后传来声音,他惊得睁大眼睛。第一反应是这里没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他半转身,回头看,是一个人形的生物,呈现出裸色,有鼻子有眼。不,应该是个机器人,因为没有耳朵。
“不是怪物就好。”他心想。
麻着胆子,转过身来,咽了一下口水,问道:“你是谁?”声音有些沙哑,且颤抖。
机器人说:“你过来一点,别掉下去了。”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离开平台的边缘。
机器人又说:“欢迎来到慕矣,我的名字叫班斯。”
青年看它有面部表情,恐惧感少了些,心想:“这个鬼地方叫慕矣?”
他问班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什么目的?”
班斯说:“你接触了我们的太空梭,是它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青年说:“太空梭,那么小?”
班斯说:“形体的大小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能量。你放心,虽然你不请自来,我也不会伤害你。”
青年一听,又安心不少,说道:“对了,你怎么会我们的语言,你知道人类?”
班斯说:“当然,人类是有趣的生物,很值得我们观察。”
青年心想:“观察,就像我们看动物园里的猴子?”问道:“那盘古星上,那些个远古的遗址也是你们有意为之?”
班斯说:“我们本想按照地球的模样打造一个文明,可惜失败了,其中曲折难以尽言。从人类的角度出发,有一个类地行星得以延续文明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青年说:“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
班斯说:“谢就不必了,你可以帮我做点事。”
青年疑惑道:“我帮你,什么事?”
班斯露出笑脸:“你会知道的。”
青年还待问,忽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自己躺在医疗床上,瞧见有针头正插入自己的头部,又有班斯的面孔出现。
“啊”,青年一声叫喊,从床上坐起来,胡子拉碴,捂着头,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粗重的呼吸着。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微风吹拂窗帘,带着些许草木的味道。
原来是个梦。
青年身上穿着病号服,这只是一间普通的病房。
青年稍稍平复的气息,听见“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进来两名医生,走近病床。
青年对医生说:“我没事,我想起来了,我是宇航员,我见到外星人了,在慕矣,叫班斯……”
甲医生没好气的说:“你该吃药了。”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丸。
青年看着药瓶,紧张的摇头说:“我不吃药,我没病。”
乙医生和气的说:“乖,这不是药,这是巧克力豆,很好吃的。”
青年看他的笑脸,反觉得厌恶,说道:“这就是药,你别想骗我,我不吃!”
乙医生收住笑容,恶脸相对:“你不吃药,就别想吃饭!”
青年说:“我什么都不吃,请你们走。不对,我得离开这!”说着便要下床。
两名医生见状,忙抓住他,将其摁在床上。
甲医生对乙医生说:“你使把劲,我给他喂药。”说着松开青年,打开药瓶。
甲医生正在手上倒药丸,哪知青年蛮力十足,反掀开乙医生,跳下床铺,鞋也不穿,抢着打开门,跑了出去。
后面的医生叫嚷道:“快来人呀,别让他跑了。”
青年在走廊里奔跑,
一个从病房出来方便的病人被他撞倒,嘴中骂骂咧咧的说:“你跑什么跑?这么高档的场所,得注意素质!”
又看见有个坐着轮椅的病人冲他喊道:“加油,加油,你很快就要到终点了!”
青年不理会他,暗想:“神经病!”
刚跑到楼梯口,被两个身穿制服的保安挡住。
青年反威胁他们,喊道:“让开,别挡路!”就要冲过去。
保安肌肉发达,左右抓着他的手臂,脚下使绊子,将他摔倒在地,摁着。
青年呼喊道:“你们这两个混蛋,干什么?我没有病,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不一会儿,那两名医生赶过来。
甲医生说:“还想跑?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呀!”
乙医生说:“快,给他打针。”
青年看见针管,越发生气,怒道:“你这是违法的,我要告你们!”
甲医生蹲下来,手里拿着针管,一本正经的对青年说:“别怕,一点都不痛。”说着,就在他手臂上注射。
青年叫嚷:“啊呀,救命啦!”
打过针之后,青年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昏昏沉沉。
甲医生对保安说:“把他送回病房。”
保安将青年送了回去。
晚上,青年醒过来,忽的从病床上坐起身子。四下瞧了瞧,寂静无声。
他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又将门打开一条缝,把头伸出去,瞧见远处守着保安。
他小心翼翼的合上门,走到窗口,朝楼下一看,人在二层。底下有个花园,路灯明亮,医院的大门口铁门关着,有摄像头。
他挠了挠腮,回头将床单、被套取下来,连成一根绳索。一头系在窗户的铁撑子上,一头垂在窗外,隔地面约莫还有三米。
他穿上鞋,翻过窗台,缘着绳索溜下去。
最后一截,跳下去,落在草地上。
既然有摄像头,肯定躲不过。
青年毫不遮掩,直接跑到大门口,往铁门上爬。
警报响起,保安从屋子里出来,瞧见青年,叫喊着前来抓捕:“不好了,病人逃跑了!”
青年翻过铁门,跳落在地上,回头看医院的招牌是“永安市疯人院”。不敢稍待,他沿着街道一路奔逃。
街面上,商店尚未关门,依旧人来人往。
一个灯光明亮又地方宽敞的街角,十来个人围作一圈,不时传来掌声。
圈子中有一个男魔术师,戴着礼帽,系着紫色的披风,旁边摆着盖着桌布的小桌子。看他容貌,二十上下年纪,留着两撇小胡须。正挂着笑容,手里晃动着一根魔术棒。
观众们都睁大眼睛瞧着。
忽然一团闪光,而后许多细小的光点从魔术棒里冒出来,并非萤火虫,腾空而起,却化作活物一般拍着翅膀翩翩起舞,往天空飞去。
“哇,好漂亮。”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仰着头,带着好奇的目光说。
魔术师对观众说:“接下来这个魔术,会让大家耳目一新。若是您觉得有趣,不妨打赏我一点小钱,以资鼓励。”
观众们都没说话,却用期待的表情看着魔术师。
魔术师对胖乎乎的小男孩和他母亲说:“二位可否帮我完成这个魔术?”
小男孩和他母亲一口答应。
魔术师对观众们说:“注意看,看他们母子会发生什么变化。”
魔术师用魔术棒指着小男孩圆鼓鼓的肚皮,隔空画了两圈。又将魔术棒指向母亲的肚皮,嘴里说道:“起来,起来,起来。”
只见小男孩的肚子慢慢消下去,而他母亲的肚皮却慢慢鼓起来。
小男孩好高兴:“妈妈,我变廋了!”
而他母亲却惊讶得哇哇叫:“不好,不好。”肚子上长出赘肉当然不好。
魔术师对观众们说:“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皆啧啧称奇,鼓起掌来。
男孩的母亲愁眉苦脸,对魔术师说:“快,你快将我变回原样。”
魔术师说:“好,您瞧好了。”
魔术师用魔术棒朝男孩母亲的肚皮隔空画了两圈,又指向小男孩的肚子。嘴里说道:“瘦下去,瘦下去。”
男孩母亲的肚皮又慢慢收回去,而小男孩的肚子又长回来。此消彼长,恢复成原样。
观众又鼓掌。
魔术师取下帽子,对观众们鞠躬行礼,说道:“谢谢,谢谢大家!”而后,戴好帽子,左手上的戒指投影出银行账户的条码。
他说:“请诸位不吝打赏。”
观众们识趣的用自己的首饰,如吊坠、戒指、胸针这些移动电子设备扫码,给魔术师赏钱。这些首饰若不加分辨还道是真的,其实不过是电子设备,可以用作移动电话,也可以拍照、录像。
收了钱之后,魔术师说:“谢谢大家,时间不早了,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再次感谢诸位,祝您晚安。”
观众散去,魔术师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从疯人院逃出来青年赶到这里,后面还有保安追来。
青年转过街角,实在累得不行,又被魔术师的桌子绊住,一跤跌倒。他忙爬起来,扶着膝盖喘气。一边抬头打量面前的魔术师,心想:“这人的打扮真是稀奇。”
魔术师何曾不这么想:“大晚上的,此人邋里邋遢,穿得跟病人一样,疯跑什么?”嘴上却道歉:“实在对不起,您没伤着吧?”耳边又听见交叉的街道传来声音:“快追,他转过街角了。”
青年刚想逃,走了一步,才发现脚踝崴了,疼痛传至大脑。
他苦着脸对魔术师说:“老兄帮我一把,后面有黑帮份子,要把我非法拘禁。”
虽然他也清楚,追他的人只是疯人院的保安,但在他心里这些人将他强行拘禁,与黑帮无异。
魔术师本也感到抱歉,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青年会意,忙掀开桌布,钻在桌子底下。
保安追上来,踮脚张望,不见青年踪影。对魔术师说:“喂,变戏法的,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病人,就是疯疯癫癫的。”
魔术师点了点他说:“我是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跑得飞快,往那边去了。”
保安经他指点,追了上去。
等保安走远了,魔术师又敲了敲桌子。
青年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身上披了一件印花长袍。
魔术师一瞧,说道:“你怎么把我的道具穿上了,快点脱下来。”
青年说:“你好人帮到底,这件袍子就给我吧。”
魔术师说:“给?这是我花钱买的。”
青年说:“我不白拿,可以给你钱。”
魔术师说:“这样啊,那行吧。你打算转账还是怎么着?”
青年说:“转账吧,可以刷脸。”又四下观瞧,怕保安追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魔术师说:“行。”收起桌板底下的小包裹,将桌子折叠,提在手里,问道:“你住哪儿?”
这下倒把青年问住了,他张口结舌,脑子里一团浆糊,愣是想不起自己住哪。
魔术师还以为他有戒备心,毕竟是陌生人嘛。又说:“罢了,往这边走吧。前面有不少好吃的,我顺便去买一点。”
领着青年往另一条街上去,是步行街,确实有许多小吃。
魔术师边走边问:“还没请教你的姓名。”
青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看街边有卖芝麻糖的,灵机一动,对魔术师说:“我叫糖麻芝。”
魔术师不禁好笑:“唐麻子?不是我说,你这名字……有意思。怎么看你脸上,也没有麻子呀?”
青年说:“我小时候出过麻子。”
魔术师说:“哦,原来如此。”
青年问:“那您的尊姓大名是?”
魔术师说:“在下叫百里秋。”
青年说:“哦,原来是白先生。”
百里秋说:“我不姓白,而是百里,单名一个秋字。”
青年有些尴尬,说道:“对不起,百里先生。”
两人来到一家小吃店。
店里没有店员,只有自动售货机。
百里秋点了一包炒花生米,一包卤猪头肉,还有两罐啤酒。然后对青年说:“行吧,你来付账,就当付钱给我。”
唐麻子站在售货机前面,让它刷脸。
售货机扫描唐麻子的脸,然后说:“先生,不好意思,未能查到账户。若您非本国人,请开通国际支付。”
唐麻子哑口无言。
百里秋也很好奇,心想唐麻子这么大人了,怎么可能没有账户呢?顶对账户里没有钱。于是他问唐麻子:“老弟,你是本国人么?”
唐麻子眨巴眨巴眼睛,竟想不起自己是哪国人,说道:“对不起,我忘了。”
百里秋心想:“此人莫不是个神经病。”叹气说:“哎,竟碰见这种事。算了,你走吧,钱我也不要了。”
唐麻子说:“那怎么行呢?我不是一个赖账的人。”他本想说自己有正经职业,而且是个宇航员,但又怕对方不信,将他看作疯子。
百里秋说:“知道了,有缘再会,你将衣服还给我就是。”说罢,自己付账,取了小吃和啤酒,放在包裹里。
他也想着唐麻子会还衣服。
唐麻子却没离开,厚着脸皮说:“眼下我没地方去,能否在您家里对付一个晚上?”
百里秋瞠目结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