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魂界,贺兰巧心对坚大方和唐麻子说:“我们得去张大度的家。”
赶到张大度的家,唐麻子见张大度又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等他们靠近,张大度也没起身,面无表情的说:“诸位请坐。”
这四方的桌子,刚好够他们坐下。
唐麻子看棋局上黑旗稍占优势,不过局势还有改观的机会。心想:“自己跟自己下棋无论如何都别扭,因为自己的思维是透明的,没有需要猜测的角落。”知道张大度是AI操控的虚拟人之后,反而感觉更加陌生,不便出声打搅。
贺兰巧心对张大度说:“张兄,你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你还下棋么?”
张大度说:“下棋并不妨碍我与你们交流。”眼睛看着贺兰巧心,手却在棋盘上落子,似乎棋局已经记在脑子里。
张大度又看向坚大方,对他说:“我是应该称呼你为大先生,还是坚先生呢?”
坚大方说:“叫我阿大吧。”
张大度说:“那好,阿大,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找你的目的了,所以你能否帮这个忙呢?”
坚大方说:“我是愿意帮忙的,但我也有要求,所以跟巴图谈更方便一点,因为只有他才能做主。”巴图背后就是鲍青岩,作为牵黄的首脑当然有决策权。
张大度说:“我明白了。你不妨告诉我,我再替你转告。”
坚大方说:“我希望你们能给我提供一些技术支持,用于本公司的AI开发。”
张大度说:“如果不是单方面提供技术,而是双方进行合作,巴图是会同意的。商讨具体的事项,咱们另行安排。”
坚大方笑道:“可以。”
张大度对贺兰巧心说:“抹一手,这个任务也邀请你参加,但没什么能给你的。”
贺兰巧心说:“巴图的面子我是要卖的,那么任务的面目你能给我展示一下么?”
张大度说:“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而言,场景是一座山,叫作谷神山。”说着,在桌面上投影出一座山,不,更像是一根圆柱子,两头都见底。
贺兰巧心一看,说道:“是山吗?看上去陡峭得很,有多高呀?”
张大度说:“没有高低尺寸,你得想,魂界构造出来的东西不能以现实世界去衡量。”
唐麻子说:“那倒也是,就算出现倒立着的山我也不奇怪。想想贪墨城,地底下居然有座宫殿,奇怪的很。”
贺兰巧心对张大度说:“那么会出现什么怪物,难度如何?”
张大度说:“怪物是传说中的,比如雷震子。”说着,投影出一只怪物来,长着鼓眼泡、雷公嘴,背后有一双翅膀,手提一根金色长棍。
唐麻子心想:“这玩意会飞?这可难以对付。”
张大度接着说:“又如土行孙。”投影出另一只怪物,五短身材,面如土色,手持一根铁棍。
唐麻子心想:“飞天遁地?”说道:“诶,我看它们都不像是钢铁之躯,所以没有机器人么?”
张大度说:“这些怪物就像贪墨城中的角色,即使不是钢铁之躯,也可以化作钢铁的质地。”
唐麻子说:“原来如此。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贪墨城用到了谷神山的技术?”
张大度说:“没错,但场景并不如贪墨城那么写意。这种设计也有局限性,就是这些怪物既不能如同神话中那么厉害,也不能似机器人一般使用各种枪炮。也可以说是一种妥协,表现为在AI技术上寻求突破,却尚未实现。”
贺兰巧心问:“那难度如何,能否估量一下,比起贪墨城呢?”
张大度说:“难度与贪墨城想比,胜过。其依附神话,相当于藏风谷,应该说难度也与之相当。”
在场的人都去过藏风谷,当然知道其难度。
贺兰巧心暗暗心惊,说道:“啊?这么大的难度,我们有多少人参与呢?”
张大度说:“不算我,已经有十个人了。”
贺兰巧心皱眉说:“才十个人?这么说起来成功的机会很低呀。”
唐麻子说:“不是我灭自己威风,如果任务的难度相当于藏风谷,那么把魂界四大首脑都邀来也不为过。不然的话,我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张大度说:“时不我待,任务必须尽快执行。”
唐麻子问:“失败了怎么办?”
张大度说:“失败了,则继续,寻找破绽,直到成功为止。”
坚大方笑着说:“任务无非是成功或者失败嘛,只有两种结果,我是愿意尝试的。”心想:“任务有难度,合作也就越长久,有什么不好呢?”
张大度说:“你们也不要有负担,放松心情就好。”
唐麻子心想:“怎么会有负担呢?明显不可能成功的事。”
张大度又说:“诸位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这样吧。”
三人道别张大度,离开魂界。
摘下意识操控仪,贺兰巧心对坚大方说:“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想跟他们要技术。”
坚大方说:“没办法,竞争激烈。大卫公司已经在开发AI神经元,咱们是赶不上了,现在有一条捷径摆在面前,我不能不上道呀。”
贺兰巧心说:“你就这么信得过他们?”
坚大方说:“信得过,信不过,都没差。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贺兰巧心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劝你不要想着占便宜。”
坚大方说:“我什么时候想过赚便宜,便宜的东西能有多少价值呢?好的技术我是愿意拿钱买的,这没关系。”
唐麻子说:“花钱?你可别把公司赔进去了。”
坚大方说:“怎么会呢?我有分寸。”
贺兰巧心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得送客了。”
坚大方说:“好吧,再见。”
唐麻子也说:“再见”
从屋里离开,街上已经亮起路灯。
唐麻子跟坚大方分手,各自回去。
过了两天,唐麻子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声音:“疯子,我想和你见面。”
唐麻子一听就知道是百里秋,说道:“你,你在哪?”
百里秋说:“我租住在五柳塘,到了地方,我来接你。”
唐麻子说:“哦?真是没想到。”
挂了电话,唐麻子走出酒店。
来到五柳塘,唐麻子站在一颗柳树下观瞧。
不一会儿,过来一个老者,弓着背,满脸皱纹,看相貌完全不认得。
老者走到唐麻子面前,说道:“小伙子,你在这做什么?”声音老态。
唐麻子挠了挠腮说:“我没做什么,看看风景。”
老者又问:“你是不是在等人呀?”
唐麻子摇头说:“没有,您怎么看出来的?老先生,您还是忙您的去吧。”
老者说:“疯子。”
唐麻子无端被骂,有些生气,却看此人的眼睛清澈,完全不像是老人,说道:“看来我等的人就是你了。”
老者笑了笑,转身就走。
唐麻子跟在他背后。
来到一栋不起眼的院落,屋前栽着一株桂花树,开着黄色的花,一股幽香。进了屋,把门关上。老者直起身子,脱下面具,转过来看向唐麻子。
唐麻子一看,此人面容俊朗,正是百里秋。他兴奋的抓着百里秋的臂膀,说道:“百里,我又见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百里秋说:“我曾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跟你见面了,这说明我们俩有缘。”
唐麻子说:“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躲起来?”
百里秋说:“这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得罪的人是谁。”
唐麻子点头说:“是,还是小心点好。就你一个人住这?”看屋里陈设简单,但很干净。
百里秋说:“不,还有我夫人。”又对着里间喊道:“梦月,出来吧。”
一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梳着发髻,一袭月白长裙,盈盈而行。
唐麻子看她相貌端庄,并不十分娇美,难得的是气质出众。是那种能让人身子定住,想要回避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她的感觉。
何梦月走到百里秋身旁,打量唐麻子。
百里秋介绍说:“梦月,这位就是我说过的唐先生。”
何梦月浅浅一笑,朝唐麻子伸出手来,说道:“您好,唐先生。”
唐麻子吞了吞口水,硬是挤不出笑容,反而有些严肃,与她握手说:“您好,您好,何夫人真是光彩照人。”
何梦月说:“谢谢。百里,我去泡茶,你陪唐先生坐一会了。”
百里秋说:“好的。”
唐麻子看着何梦月离开,脑袋转动,就像行注目礼一样。
百里秋心想:“他这样看我夫人,当我是空气么?”咳嗽了一声,说道:“疯子,坐吧。”
唐麻子赶紧回过头来,嘴里答应着说:“好好。”与百里秋隔着桌子坐下。
唐麻子又对百里秋说:“尊夫人真是仙子一样的人物,是男人都会动心。”
百里秋似笑非笑:“你动心也没有用,她可是我夫人。”
唐麻子说:“我知道,不瞒你说,我也有心上人。但她跟尊夫人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一静一动。”
百里秋说:“哦,我倒是想知道你的对象是什么样子?”
唐麻子说:“算了,算了,其实她不喜欢我。”
百里秋笑着说:“什么意思?”
唐麻子说:“很明显呀,我就跟竺甜一样是单相思。”
百里秋收起笑容,说道:“为什么不换一个人呢?”
唐麻子说:“你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菜哦,挑挑选选?感情这种东西是发自内心的,心哪,可以随便换么?”
百里秋说:“看来你感悟很深?”
唐麻子说:“不聊这些了,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吧。”
这时,何梦月将茶端上来,说道:“唐先生,请用茶。”
唐麻子点头说:“谢谢。”
何梦月说:“你们聊着,我就不奉陪了。”
唐麻子说:“你忙,你忙。”
何梦月又回房间了。
百里秋说:“是一个叫齐显的人给我们安排了这个地方,你认识吧?”
唐麻子说:“当然认识,他是牵黄侦探所的,不,应该算是个情报人员。他是不是逼你帮他做事?做魂界的任务?”
百里秋说:“谈不上是逼我,我有求于他,所以可以帮他做事。”
唐麻子心下疑惑,问道:“你有求于他?”
百里秋说:“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你,我母亲因为犯过案,所以被国安局关押。当然了,国安局已经不存在了,换成了这个牵黄侦探所。”
唐麻子说:“什么,你母亲在他们手里面?”
百里秋说:“我母亲她,她杀过人,杀过很多狱警。”说了一些她母亲的事。
原来他母亲就是姚眺,当年为了劫狱,用意识操控机器人杀了不少狱警。
百里秋说:“齐显答应善待我母亲,所以我可以帮他这个忙。”
唐麻子说:“我还以为他会利用何小姐威胁你。让你暴露,让何家找你麻烦。”
百里秋说:“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他并没有以此要挟我。”
唐麻子说:“还算他有点良心。”
百里秋说:“你呢,不打算回航天中心了?”
唐麻子摇头说:“不可能了,我不想招惹麻烦,别人能够把我忽略也是件好事。”
百里秋说:“那你有没有再见过什么乌里昂人?”
唐麻子说:“没有,似乎连它们都把我忽略了。我看,即便我死了,它们也不会在意。”
百里秋说:“这挺奇怪的。如果它们不管不顾,当初为什么要抓你呢?”
唐麻子说:“我也不明白,然而,这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人生匆匆几十年,能把握住现在就不错了。”
百里秋说:“也有道理。”心想:“他脑子里有恶性肿瘤,还能活多久呢?能快乐一天都是福气。”
唐麻子说:“齐显有没有告诉你贪墨城的事?”
百里秋说:“他说了,还说你这次赚大发了。”
唐麻子说:“我倒是不在意钱,因为我的钱已经够多了,虽然听起来很虚伪。如果……”他朝房间看了一眼,又轻声对百里秋说:“如果何汝文被抓起来了,你也用不着躲躲藏藏。”
百里秋说:“这事情别让梦月知道,我不想她伤心。”
唐麻子点头答应。
聊了一会儿便告辞。
百里秋挽留说:“在这吃午饭吧,我亲自下厨。”
唐麻子心想:“还是不要打搅他们的两人世界了。”说道:“不了,有机会咱们俩再单独聚聚,喝点酒。”
百里秋说:“那好吧。”
唐麻子起身离开。
百里秋送他出门:“下次来记得戴个面具,遮掩遮掩。”
唐麻子笑了笑说:“好。”心想:“他也太谨小慎微了。”
这天天气正好,唐麻子在阳台画画。
贺兰巧心给他打来电话:“阿糕,行动的时间定下来了,就在明天下午。”
唐麻子说:“好的,我知道了,明天中午去你那儿。”
贺兰巧心说:“趁天气好,咱们去写生吧。”
唐麻子说:“明天不是要做任务么,你还有心情去写生?”
贺兰巧心说:“这不相冲突呀,任务那么难,应该放松一下心情才对。”
唐麻子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根本没把这次任务放在心上,有点不情不愿,只当作去凑数的,凑满他十个人。
他说:“巧心,那咱们在哪见面呀?”
贺兰巧心说:“我去你住的酒店,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唐麻子说:“好的。”
过了一阵,贺兰巧心的飞行摩托悬停在唐麻子阳台外边。
她推开头盔的面罩,对唐麻子笑道:“阿糕,走吧。”
唐麻子一看,有些讶异,说道:“等一下啊,我收拾好东西下楼。”说着,收拾画架。
贺兰巧心说:“不用拿画架,我带了,共用一个就行。”
唐麻子舍了画架,就准备了笔墨,还有纸,用背包背起。
贺兰巧心又说:“你也不用下楼,直接跳上来呗。”说着调转摩托,尾巴靠近阳台,让他坐在后座。
唐麻子说:“这多危险呀?”
贺兰巧心说:“看你也没这个胆子,行吧,你下楼去吧。”
唐麻子一听这话,忍不了,估摸了一下,摩托的尾巴离阳台不过一尺远,跳到座位上也不难。说道:“跳就跳,我怕什么?”
爬上阳台栏杆,往楼下看,还是有些腿软。猛的跳到摩托上,一把抱住贺兰巧心。
贺兰巧心说:“别抱那么紧。”
唐麻子松开手,搂住她的腰,说道:“是,是。”
贺兰巧心说:“没给你准备头盔,所以你得吹风了。”
唐麻子说:“没事。”只觉得视野开阔,也不错。
话音刚落,摩托便往前飞。
唐麻子被风吹得头发乱舞,有些兴奋,不禁“喔喔”的嚎叫。
一直飞到点翠山,在湖边停下来。唐麻子不再兴奋,脸都吹得发白。
下了车,唐麻子活动活动手脚,伸伸腰,仰头望向山巅。又看湖中的倒影,红的、翠的,颜色深浅不一,像是个调色板。
唐麻子自言自语的说:“漂亮。”
贺兰巧心摆好画架,对唐麻子说:“阿糕,你先画吧。”
唐麻子客气的说:“你画,你画,我不急。”
贺兰巧心说:“我是想先看看你的画,找点感觉,然后再发挥发挥。”
唐麻子说:“那行,我就不客气了。”
取了笔墨,展开宣纸,看着远处的景色画起来。
贺兰巧心见他一笔勾勒就出山与湖面的交界,笔力连绵不断,心中不禁叫好。
唐麻子的写意本不腔调光影,但它糅杂了油画的特点,有鲜明和昏暗的对比,是阳光给出的不同感觉。由远及近,由粗略到细致。山峰上的岩石用工笔画出纹理,树木画出枝叶,而湖面上的倒影则比较抽象,只剩下斑驳的色彩。
等他画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唐麻子停下笔,转头看贺兰巧心,见她一直站在身边。
唐麻子笑着说:“巧心,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贺兰巧心说:“没关系,你的画挺有感觉的,虚虚实实。”
唐麻子说:“我也是在找感觉,边画边找,这种感觉逐渐朦胧,自己难以解释。”
贺兰巧心说:“这说明你进入了更深层的境界,对于难以解释的东西,是因为我们还体会得不够。”
唐麻子点头说:“也有道理。我把画拿下来吧,给你用。”想把画从画架上取下来。
贺兰巧心说:“别急,我先看一会,看完我就不看了。”
她作画是不对照着景色的,已将景色抽象成脑海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