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眼看着进度条已经到了29%，再来1个点就可以获取其职业能力。

　　老人却戛然而止，说是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啊？”张磊急切的问。

　　“其他人不干了呀，都说小陈疯了，竟然敢让给死人化妆的大山子上手，晚上不怕做噩梦啊。”

　　“大山子就是我啊，我大名叫徐全山。”

　　老人说完这句话，进度条直接跳到了34%！

　　张磊想想也是搞笑，他跟老人聊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对方叫啥。

　　其实，姓名这一项就相当于5%的了解度。

　　达到30%的标准线后，系统叮了一声，提示张磊已经获得了入殓师lv1的能力。

　　一瞬间，老人退休前化妆过的一张张脸出现在张磊的脑海中，大多数还算正常。

　　但也有因为疾病面目全非，消瘦的如同骷髅的。

　　或者受了一定程度的烧伤，需要对伤疤加以掩盖的。

　　张磊这么淡定的人，也一时有点把持不住，打足十二分精力才把车子开稳。

　　这时系统又叮了一声，并有了提示字幕。

　　“赋能进入第二阶段，了解程度达到60%后可晋级为lv2入殓师，可获得更多、更复杂的死人化妆经验。”

　　张磊心说：别了吧，我连lv1都不想要啊，能不能让我回到lv0？

　　老人不知道张磊这么多的内心戏，还在讲他的故事。

　　“小陈这个姑娘，其实挺泼辣的，只怕死人，活人她一个都不怕。把那些一起排演的，包括年纪大都说了一通。”

　　“说她们封建迷信，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多穷讲究。还说讲究多的话，就别来火葬场干活呀。”

　　“最后她说，‘我不管你们画不画，反正我要画，就算只有我自己，我也要带妆上场！’”

　　“然后她走我面前了，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让我照着那个杂志上的脸谱画。”

　　“我还犹豫不决呢，但女孩都这么坚决了，咱也不能怂啊。我要是怂了，不是被其他人看她的笑话？所以我也就上手画了。”

　　“要说我吧，虽然没专业学过，但也是有点天赋的。还是能大概画出点感觉，反正在火葬场里演戏，那准准儿够用了。”

　　张磊听着，总觉得奇怪又搞笑，什么叫“在火葬场里演戏”？

　　不过老人并不介意，可能在火葬场工作一辈子的人，反而没有外面那么多的避讳。

　　“我刚开始画的时候，其他人还观望着，等着看笑话呢。”

　　“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憋着一口气，心想说谁给死人化妆的，就不能给活人画了！”

　　“我看小陈的眼神啊，也是有那股劲儿，我俩就对上眼了！”

　　张磊心说：这就爱上了吧，你俩这恋爱经历，还真是不一般。

　　“但我毕竟是业余的，她也能看出来，所以悄悄地教我怎么弄。我学的快，最后画出来，跟他们之前那位师傅画的，也没差多少。”

　　“其他同事一看这还行啊，也就没那么排斥了。就这么着，我给他们四五个人都化了妆。”

　　“那天演出的效果特别好，她们排演的是《贵妃醉酒》。领导看了都落泪，说她们演出了一种悲凉的感觉，吓得他以后都不敢喝酒了。”

　　“哈哈哈，领导不知道是你画的妆吧。”

　　“后来知道了，我因为这事儿在单位里出名了。有些女同事上班问‘我今天的妆画的怎么样’，其他人就说‘跟大山子画得差不多’。”

　　“哈哈哈哈，您太逗了！”

　　“这些还在其次，主要我和小陈因为这个事就认识了，我俩也算是共同经历了一次小考验。”

　　“后来我就找各种借口去办公室看她，她为了见我，也敢往烧尸体的地方跑了。”

　　“就这么着，我俩看对眼了，还想着以后一起生活呢。”

　　老人说起前一段故事是很兴奋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语调变得低沉，还夹杂了叹息。

　　张磊知道，这个故事难免要以遗憾收尾了。

　　“但是那个年代，婚姻这个事情，最后还是得父母同意。不巧她爹妈看不上我，嫌我这个工作晦气。”

　　“小陈一开始不同意，他爸妈就生气了，说是再跟我来往，就托关系把她从火葬场调走。”

　　“同时，他们也在给她介绍对象，还让单位领导找我做工作，让我离人家远点。”

　　“最后是我自己放弃了。没过几年，她也结婚了，有了孩子。我就一直这么单了下来。”

　　张磊听完以后，颇为唏嘘。

　　他也能猜到，直到小陈姑娘变成老陈奶奶，两人仍然没能走到一起，不然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故事了。

　　“那你们后来，还有见面吗？”

　　张磊这时候再问老人，已经不是为了解他的信息来升级技能，而纯粹是好奇他的经历了。

　　“我们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都是借着老同事聚会的名义，隔几年见上那么一次。”

　　“后来她退休，就跟着回到她男人的老家了。”

　　“她嫁了一个金旅人？”

　　“对啊，那个人对她也不错的，退休的时候已经是个小领导。所以我觉得，她父母的选择也没错，要是跟了我，得受一辈子苦。”

　　“恩，年轻时候特别执着的东西，到了某个年纪就突然能放下了。”

　　“对呀。我是想开了，我退休来金旅，也没跟她说过，她也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再待在以前的城市。在那边，我认识的人都是火葬场的。”

　　“见面了，聊的都是上个月烧了几个人，是怎么死的，家里人如何如何，实在没有意思。”

　　“我跟小陈也早就不联系了，包括她得病这件事，我其实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他们突然找到我。说小陈临死前有个心愿，让我帮她整理遗容。”

　　“哎，我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知道该是……”

　　老人说到了最难过的地方，有些激动。张磊从后视镜中能看得到，他一直在抹眼泪。

　　这样的一种状况下，张磊也不敢再聊了。宽慰了老人几句，就说路况不好，他得专心开车了。

　　后面的十几分钟，老人一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就好像看着他一生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