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李肃一身闷哼，摔倒在地。

　　中学时候丰富的翻墙经验

　　起到了作用，

　　他巧妙地让自己看上去很痛，

　　但实际上毫发未损。

　　炮火声很快消散，

　　战舰也平静下来。

　　几个传令兵七手八脚地

　　把他扶了起来。

　　渐渐恢复的听觉里，

　　传来卢照的斥责，

　　“……兔崽子，你要干什么！”

　　转回身，卢照满脸怒容，

　　“你个小兔崽子，

　　不是让你好好坐着，

　　系好安全带吗！

　　你出了事情，

　　让老夫怎么和先皇交代！”

　　看着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老脸，

　　李肃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信了。

　　如果不是有系统帮他分辨忠奸，

　　他很能已经感动到泪流满面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

　　除了那个被圈禁的妹妹，

　　也就是卢照和他有点亲属关系了。

　　但是现在……

　　李肃装出疼痛难忍的样子，

　　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沮丧着脸，

　　“卢叔，我怕啊！

　　这炮火声音太大了！

　　我、我双腿双脚都在抖呢！”

　　卢照不耐烦地翻个白眼，

　　“那你要怎么样！

　　蓟城号上的太空阀全都被打坏了，

　　你就是想走，也是无计可施了！”

　　李肃苦着脸，

　　“这我知道。

　　但是别的船上的太空阀

　　不是没事吗？

　　他们刚才还过来来着！”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卢照没好气地道，

　　“罢了罢了！

　　你要怎地，直说吧！”

　　李肃缩缩脖子，装出可怜相，

　　“……我想叫一分队的冯胜来接我。”

　　“行吧，左右我看见你也是生气！”

　　卢照叹口气，

　　“等下一轮炮击之后吧！”

　　“不，要他马上来！”

　　李肃心中，闻笛的声音骤然响起，

　　转过头，

　　发现姑娘已经站在了身边。

　　李肃朝她微笑一下，

　　立刻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卢照灰白的眉毛一皱，

　　目光如电般在两人之间扫了几过，

　　重哼一声，拂袖转身，

　　一边喝令旁边的传令兵道，

　　“殿下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是！”

　　片刻之后，

　　冯胜像是踩着秦军的炮火焰团一般

　　冲上指挥台，

　　一张国字方脸涨得通红。

　　震耳欲聋地炮火中，

　　他手脚并用地好一番比划

　　才让李肃明白，

　　这是要他抓紧时间下去，

　　赶着炮火一停，

　　立刻就走的意思。

　　李肃和闻笛不敢耽误，

　　三个人一路踉踉跄跄，

　　冲下指挥台、舰桥，

　　直抵战舰最下层的接泊处。

　　一架小小的宇宙飞行器成流线型，

　　停泊在槽位中。

　　其标志性的玄赤两色涂装，

　　已经被火烧和撞击的痕迹所淹没。

　　众人准备登船，

　　闻笛从怀中取出一个书匣，

　　往李肃怀中一塞。

　　他发现，这就是刚才交椅旁边，

　　装着《禹贡九书》的书匣。

　　李肃随口问道，

　　“这个书匣是哪里来的？”

　　闻笛摇摇头，

　　“下官不知，

　　这不是您一直当做宝贝一样，

　　无论到哪里都要带着的书匣吗？”

　　“……有这回事？”

　　《禹贡九书》对于他很是重要，

　　但情急之下，

　　李肃确实回忆不起它的出处了。

　　这边，冯胜已经一个箭步，

　　冲入了太空阀中，

　　朝两人伸出手来。

　　太空阀上的重力模拟不如战列舰，

　　人处于半失重的状态，

　　没有经验的人确实需要帮忙。

　　冯胜一把将李肃拽上太空阀，

　　扭头正要拉闻笛，

　　却听见姑娘说道，

　　“冯将军，不必了。

　　请你照顾好殿下！”

　　李肃人半悬浮着，闻言一愣，

　　“你不跟我走？！”

　　闻笛笑笑，

　　“殿下，卢照心怀不轨。

　　我必须在这里监视着他，

　　不然，他有可能狗急跳墙，

　　直接下令战舰开火，

　　将冯将军的太空阀击毁！”

　　冯胜脸色一凛，

　　“殿下，闻大人言之有理。”

　　李肃飞快地摇摇头，

　　“不对，你在和不在根本没有区别，

　　你也没法说服他不对我们出手。”

　　闻笛黛眉微蹙，苦笑道，

　　“殿下，时间紧急，

　　我没有时间解释清楚，

　　但是，我有足够的信心。

　　……您刚才信了我一次，

　　这次，请再信任我一次好么？”

　　像是听见了闻笛的话，

　　蓟城号接驳点的军官快步走来，

　　急切地道，

　　“殿下，冯将军，

　　十息之内，接驳点必须关闭，

　　不然，蓟城号来不及展开护甲。

　　请两位抓紧时间！”

　　冯胜眼中精光一闪，

　　一把攥住李肃手腕，

　　“走！”

　　他用力一扯，

　　不由分说地把李肃拽进舱室。

　　李肃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

　　但是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体验失重，

　　浑身使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

　　“飞声！飞声！”

　　他狂喊了两声，

　　但是飞快闭合的太空阀舱门

　　隔绝了他的声音。

　　心中一急，

　　他猛然想起耳中还有灵犀在！

　　“飞声，能听见吗？！”

　　他在心底吼道。

　　李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听过的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

　　闻笛脸上露出苦笑，

　　“……殿下，

　　何必为我这样的人……”

　　李肃将她打断，

　　“……飞声，我信任你。

　　但是，我也希望你要信任我。”

　　他任由身体被冯胜绑进座椅，

　　只是死死盯着舱外闻笛的身影，

　　“活下去！

　　尽一切可能活下去！

　　……我李肃立誓，

　　有朝一日，我一统中洲，

　　当立你为相，决不肯负！”

　　“……殿下！”

　　太空阀启动，

　　那个逐渐远去的倩影

　　双肩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飞声……谨记……”

　　一声令人牙酸的气动声响起，

　　太空阀踉跄地弹射而起，

　　扑入浩瀚无边的太空。

　　舱门随即关闭了，

　　舷窗之外，

　　只剩下寂寂无声的宇宙。

　　李肃抬眼望去，

　　蓟城号的周遭漂浮着

　　茫茫多的装甲残片，

　　如同汪洋大海一般。

　　战列舰山一般伟岸庞大的身躯上，

　　狰狞可怖的弹痕

　　仍旧燃烧着暗红的火焰。

　　被剥蚀的护甲断面

　　形如被咬开的千层饼，

　　中间还不时地打着电火花。

　　更遥远的星空闪烁着辉光，

　　李肃不知道那是哪里。

　　他也不知道舰队

　　是从哪个方向驶来，

　　又准备往哪个方向驶去。

　　坐在他对面的冯胜瞥了他一眼，

　　笑道：“殿下别急，

　　从这里是看不见敌人的。

　　他们和我们的距离足有十几光秒，

　　肉眼是看不见的。”

　　李肃好奇道，

　　“哦？那他们大概在什么方位？”

　　“呵呵，殿下请往这里看，”

　　冯胜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下一碰，

　　桌面立刻变得透明，

　　一副小小的三维立体星图

　　缓缓升了起来。

　　“太空阀上条件有限，您凑活着看。

　　你看，这里是我们的舰队，

　　这里是敌人，

　　蓟城号在这里……

　　我的旗舰广阳号在这里……”

　　冯胜随手指着，

　　李肃的眼前却忽然一花。

　　系统的提示骤然浮现，

　　【检测到星图谬误】

　　【是否根据山海棋枰修正？】

　　【是/否】

　　‘山海棋枰？’

　　他想起这是《禹贡九书》之中，

　　《山海经》的能力，

　　于是立刻点击确定。

　　眼前的星图一闪，

　　代表大秦舰队的红点猛然一跳，

　　竟然直接换了位置！

　　‘草……糟了！’

　　李肃完全没料到这玩意

　　能直接影响现实，

　　心念一动，

　　他飞快地把手指贴了上去。

　　“呃，殿下你这是……”

　　冯胜一愣，以为李肃是出于好玩

　　才把敌人的位置拖动了。

　　李肃强装淡定，

　　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冯将军，

　　大秦的主力实际是在这里。”

　　冯胜闻言，立刻看向星图，

　　片刻之后，眉头紧紧皱起，

　　“殿下，这说不通啊！

　　从他们的射兵武器的来向上看，

　　不可能在那个位置！”

　　“呃……”

　　李肃当然回答不出，一时语塞，

　　但他转念一想，

　　‘我不是已经开启【棋枰】了吗，

　　直接看那个不就行了！’

　　心念一动，棋盘立刻出现，

　　并和三维星图融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张三维立体的棋盘。

　　宽广的宇宙空间被分成

　　无数立方体小格子，

　　立方体的顶点则是棋子

　　可以移动和占据的点位。

　　李肃一眼看出，

　　这是一张象棋棋盘。

　　尽管这张三维棋盘形状不规则，

　　点位也远远要比寻常棋盘

　　九横九纵的设计要多得多，

　　但是，盘上摆着的棋子名称

　　将它的本来面貌一语道破：

　　代表蓟城号战列舰的【帅】；

　　代表广阳号的【车】；

　　以及代表浩浩荡荡大秦舰队的，

　　十数颗的【马】。

　　“马？为什么代表秦军的是马？”

　　李肃心中不解不禁，脱口说道。

　　冯胜一愣。

　　他虽然不知道“马”是什么意思，

　　但大概能明白李肃在问什么，

　　便笑道，

　　“殿下是问秦军舰队

　　为什么被称为‘铁骑’舰队么？

　　这个倒简单。

　　呃，对比我大夏的战列舰和

　　巡洋舰来说，

　　秦军研制的战舰称作战列巡洋舰，

　　地位特殊。”

　　“哦？特殊在哪？”

　　“在于其定位。

　　它的主要火力虽然逊于战列舰，

　　但远强于巡洋舰；

　　同理，其速度虽然不比巡洋舰，

　　但远胜战列舰。

　　这就导致大秦舰队能打能冲，

　　面对我们这种更倾向于摆好阵仗

　　再开火的舰队来说，

　　就好比是古代的具装骑兵一般，

　　这才有了‘铁骑’之称。

　　哦，当然，这和我们大夏的

　　技术路线各有千秋，

　　殿下你……”

　　李肃抬手打断了对方，好奇道，

　　“将军，那依你这么说，

　　对方如果停下舰队和我们对轰，

　　其实是对他们的不利？”

　　“呃，可以这么说！”

　　冯胜把头一点。

　　“……那我就不明白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肃沉声道。

　　闻言，冯胜也是一愣，

　　“嘶……殿下您说的对啊！

　　他们……怎么不冲过来？！”

　　李肃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又是在星图上一点，

　　“我还有一事不明。

　　将军，这是哪里？”

　　“呃，殿下您指点的是

　　一处空旷宙域啊，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不是这样的，”

　　李肃仔仔细细地对比着

　　棋枰和星图的比例尺，

　　心算片刻，然后说道，

　　“这一点方圆近一光秒之内，

　　无法通行。”

　　他对于此非常肯定，

　　因为在【棋枰】之上，

　　那附近的区域形成了一个空洞，

　　没有任何棋子可以通过的格点。

　　不仅如此，

　　附近的立方格也都被缩得很小，

　　如果要通过，

　　也必须花费更多的步数。

　　“嘶，这倒奇怪了。

　　等等！难道说……”

　　冯胜凝视着星图，眉头紧锁，

　　“……殿下，有关这个情报

　　你有几分把握？”

　　李肃不想暴露系统的存在，

　　只好说道，

　　“我是从卢照的星图上看来的，

　　不知道几分真假。”

　　冯胜飞快看了李肃一眼，

　　紧接着又拿手指在秦军、夏军

　　两方位置上一通比划，

　　默默估算着距离、弹速等数据。

　　半晌，他终于把头重重一点，

　　“殿下，我明白了！

　　如果你的情报没有错误的话……

　　秦军确实可能在你指出的地方！”

　　李肃一喜，

　　“这是为何？”

　　冯胜笑笑，

　　一指那块不能通行的宙域，

　　“此处——

　　有一个尚未被发现的

　　……微型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