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雀
清风朗月,青树翠蔓。藤蔓顺着树干缠绕在树枝上,紧紧地裹挟着树枝。夜晚的湿气渐渐凝结在叶片上,形成一滴滴微凉的露珠。
霎时,进阶的亮光大涨,一种庞大如虎的气势冲天而起,冲开了形成一簇叶团的树叶,树叶上的露珠受到了惊吓般纷纷簌簌落下,豆大的珍珠往地上盘腿坐着、面上篆刻着坚定之色的少年砸去。
“恭喜清越哥哥进阶啦!”稚嫩快乐的女音响起,陆清越呼吸吐纳过一番后,睁开了方才紧闭的双眼。
“仙仙,内丹修复好了吗?”陆清越清亮的声音逐渐被密林吸收,使得突兀的一切在夜间寂静的森林中又奇异地和谐。
少年形单影只地坐在用草铺着的垫子上,面前没有任何人,仿佛在和空气对话。
“啊,还不行哦……”名为仙仙的小女孩内视一番后发现内丹依旧密密麻麻环绕着裂痕。方才通过陆清越进阶所得到的天道力量,只修复了一道较大的裂痕和裂痕周围的小剐蹭,但这点工程量,就像置身蚂蚁王国中的小蚁一般,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若是此时此刻有人在周围的话,定会认为陆清越在自言自语。仙仙的话语,只在陆清越的脑海中出现,而不会让外人察觉。
“嗷呜——”桀骜的狼在深夜发出饥饿的咆哮,月光如同上好的丝绸点点照在陆清越的面上,勾勒出少年严阵以待的神情。
在被繁茂的树叶遮挡住的漆黑暗角,亮起了一双双寒凉的绿光。狼群往往成群结队地去捕捉充饥的猎物,警惕是它们的特性。此时此刻,看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纵使内心升腾起的渴望燎烧着它们的胃,他们依旧不动声色,慢慢收紧自己的捕猎网,企图一击即中。
“是青牙!”脑中是仙仙跃跃欲试的声音,陆清越面对着不知凡几的青牙狼,即使以他的实力无法抵抗,也丝毫不慌乱。
这种场面,早就习惯了。
不虚!
“仙仙要试一试吗?”陆清越含着笑意,轻松道。
“好!我的内丹虽说破碎了一些,可在清越哥哥的修复下,还是能发挥出一点实力的。”
“而这一点实力……也远不是下界这些小渣滓可比的!”在这一刻,不小口气的话语俨然变成了由陆清越的嗓子发出来,他眨了下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红光。
下一秒,修长合身的衣袍好似被风吹过,衣袂翩飞,“陆清越”气势惊人地提高,变得不可捉摸。
青牙狼惊疑不定地停止了整齐划一收缩包围圈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圈正中的少年,进化不完全的灵智竭尽所能地思索着异变的一切,那气场令它们有些怯步,可狩猎了许久的它们又不甘心放过那美味至极的人类。
“给你们个机会,我可只等三弹指,若是还不离去,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附身陆清越的仙仙厉声喝道,可偏偏故意收敛了威压。青牙狼感觉到危险的信号消失了,面对仙仙的挑衅,毫不客气地嘶吼着。
青牙狼身为半灵兽中的翘楚,实力可以说得上是绝佳,常常被家族捕捉圈养作锻炼家族弟子之用,即便进化出了少许灵智,可也只能勉强听得简单的一言半语,譬如仙仙如此长一段话,青牙狼是决计听不懂的。
在听不懂的情况下,兽类通常依照本能行事。
看着仙仙故意诱使青牙狼慢慢走入死亡的道路,偏还调皮地强调自己会手下留情,陆清越在体内哭笑不得。
青牙狼冲出了遮掩自己的黑暗,像一阵疾风般,在头狼的指挥下,一拥而上,在仙仙周围不到半米处,慢慢盘旋。狰狞的獠牙在月光下反射出光泽,张大的嘴巴旁,是垂涎着的唾液。
见仙仙一动不动,以为将猎物给吓到了,狼群发出更加兴奋的咆哮,就要扑上前,争先恐后地想要撕咬人的脖子。
仙仙抬起右手,张开朝上,五只指尖的红色光芒大盛,比天上的启明星还要明亮百倍,犹如宇宙大爆炸一样迅速扩散开来,以仙仙为中心,四周都是点点红光,形状如同跳跃的火焰,热情而灼热。
仙仙把手狠狠一抓,相继飞向每一只青牙狼,相继聚拢在一起,那些狼立时动弹不得,缓缓浮起来,飘在仙仙前面。其中,居于战斗后方的头狼指挥明显地在规避半空中静止的狼群,往仙仙面前而去。
头狼惊恐得浑身的毛都要炸开,恨不得远远离开眼前恐怖的人类。它不知道为何自己不能够动弹,却也知道是面前的人类做的手脚。
它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半夜来到这个地方送死啊?!
青牙头狼此时此刻恨不得落荒而逃,可连抬脚都做不到,只能绝望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红光跳跃着似天女散花般瞬间爆炸散开,强烈的余波将正聚拢在中间的青牙狼群都炸得血肉模糊,热量将鲜红血液中的水分带走。地上遍布着被抽干水分的红褐色污渍,将俯首交织的藤蔓紧紧粘连在一起,藤蔓的青与干涸血液的红褐色相间,充斥着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美感。
青牙头狼看着周围的手下凄惨的死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仙仙眼看头狼瞳孔紧缩,一副害怕的不得了的样子,手指转了转,红光将头狼托下地面,继而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仿若方才的惨剧不是它酿成的一般。
可只有头狼自己才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
即便它想要逃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没有面前人的允许,它也不敢擅自行动。
没看见方才它的手下是怎么死的吗?!
头狼敢肯定,如果不听话,只要它刚转过身,就肯定会一命呜呼了——不,或许,不用它转身,刚把眼珠子转向旁边,流露出丝毫要走的举动,便会魂归故里,成为世间的一抹孤魂。
仙仙一脚踩在青牙头狼背上,狠狠一压,青牙狼就猛然被迫整个趴在地面上,好险才没嘴啃泥。
“记住你姑爷爷的气息,下次记得遇见你姑爷爷我,要好好孝敬,不得再冒犯!听见了没!”仙仙厉声喝道。
她倒也不怕头狼听不懂,她将方才的话语用灵力传导进青牙头狼的精神中,刻下了烙印,没见本人时便会时刻在脑海中回荡,见到本人后才会停止这种精神力震动,减轻痛苦,令使用对象不服也得服。
除非刻下精神烙印的人亲自解除,否则除非死亡,不然都无法结束这种痛苦。
仙仙双手一拍,头狼立刻觉得自己轻松多了,知道是自己能走了,连忙连滚带爬地灰溜溜离开。
“陆清越”眼中那抹红色又一闪而逝,紧接着,陆清越又重新掌控回了身体。
他四下看了看地上来自仙仙的作品,无奈道:“我们得走了,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仙仙。”陆清越轻声细语道。
仙仙立马明白了陆清越的意思,把嘴一噘,在陆清越丹田中的精神力小女孩的手指打了个决,陆清越背后瞬间出现声势浩大的烈焰之翼,滚滚燃烧,不断窜出来的小火焰席卷着空气中的尘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烈焰之翼的火虽然猛烈,但却丝毫不会伤害到陆清越,不会灼烧到自己的主人。
“我们走!”烈焰之翼心随意动,轻轻一摆就已上天,如覆平地,让陆清越在天上自由来往。
陆清越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身穿白衣的老者们,端的是仙风道骨之姿,有些须发皆白,有些面容苍老却依旧乌发满头。眉眼皆是遗憾之色,依稀有些忿忿不平。
“又走了。”
“又来晚了。”
“为何小友就是不肯入我神天宗呢?”
老者们叹道。
“方才尔等是否有看到小友的样子?”一名在老者中稍显年轻的发言道。
其他人看到这位发问,俱不敢怠慢,以实相告。
“并无。”
“未曾看见。”
“我有看见……”
听到最后一句话,那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老者眼神一亮,追问,“看见什么了?”
“那人身穿红衣,背相貌似是一名女子。”
想到第一位到达这里的自己眼尖儿地看到的一点鲜艳红色,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哪里会怀疑那个人的说法呢,他们连一片衣角都没看到,更是对他们的同伴深信不疑。
那人既然能出现在本宗门的弟子试炼秘境中,必然是在筑基期,依照这样犀利的对敌手法,必然对灵力的运用已经到达了极致,才能将修炼出灵智的金丹期青牙狼击败。
若是这样越级挑战的人才出现在他们的宗门里,他们自然喜不自胜,大力培养,然而从秘境的示警可以得知,此人并不是他们宗门的人,所以宗门试炼秘境才会对他们发出了消息。
此人先后几次闯入秘境修炼,作为宗门重要之地的秘境,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别人进入。然而他们都是爱才之人,对于这种修炼天才,自然不会去怪罪,反而还会希望那人会因为对秘境满意而来到他们的宗门。
他们已有许久不曾收亲传弟子了,若是这样的天才入他们门下,恐怕恨不得将毕生绝学尽数传授与他。
他们有这个自信,他们有资格教导这个弟子,毕竟……整个大陆没有比他们更好的师父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将人给找到,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身穿白衣的陆清越眼下正闲庭信步般轻点脚尖,横跨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屋檐,在到达一个透露出古朴气息的大宅后,一头钻入其中一个房屋的院子中,那一刻,院子里的树和院墙都披上了霓裳红装,院子上方大亮,紧接着陷入了沉寂。
进入屋里的陆清越丝毫不知,后方一个他熟悉的人悄然而至。
“朱雀?倒是藏的挺深。”来人身上服饰袖口的并蒂莲叶子绿光流转,莹润而贵气,勾边迎着月华,反射出亮眼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