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灰发扭动着手腕的关节，“回答我一个问题，人与人之间有什么差异？”

　　林弦左顾右盼，灰发看上去消瘦，但他的一呼一吸，沉稳而泰然，若是与灰发为敌……林弦只好回答灰发的问题。

　　“性格，体态，嗯……智慧？一时也说不出来。”

　　“足够了。”灰发扭动着手腕的关节，“人与人的四肢八骸各不相同，血型决定着二人的血能否交融，骨骼，经脉则因人而异。”

　　“呃……对。”

　　“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吗？”

　　“你知道我能与一个人交换身体？”

　　“你的所有信息我都知道。”灰发一笑，“你也坐下来，慢慢谈。”

　　林弦的身后顿时浮现一个椅子，林弦记得原先可没有这把椅子。

　　但还是坐下，看着胸有成竹的灰发，不敢轻举妄动。

　　“你知道出千是什么意思吗？”

　　灰发突兀的发问，林弦一时没回过神，突然想起出千不就是在玩扑克牌时作弊吗。

　　“一种作弊方式。”

　　“嗯，没错。”灰发指了指天花板，不知为何，林弦知道灰发指着的是星空，“依借着天象，来推测将要发生的事，这是什么？”

　　“呃……应该是占卜吧。”

　　“没错，占卜也是一种作弊手段。”灰发收回手，“在寺庙殿宇前摆石狮，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风水？风水也是一种作弊手段。”林弦有些云里雾里，不知灰发想表达些什么。

　　“看来你理解了。”

　　“……”

　　“世人做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寻求便利，一定程度的来说，就是为了作弊。让一切事物按照自己的所想进行，这就是作弊的一种体现。”

　　“……”如此一想，灰发说的确实有道理，“我没想过这么多。”

　　说完这句话，林弦突然怔住，自己与苏陌容的联系，是否也是一种作弊手段呢？

　　“别猜了。”灰发摊开手，“千术，占卜，风水，正骨，选一个吧。”

　　“嗯？”但林弦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正骨。”

　　“选的不错。”灰发顿时起身，见林弦摆出防御的架势，对林弦轻轻说了一句，“别动。”

　　不知为何，明明灰发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可以说很温和，但林弦就是不敢再乱动。

　　“你的脸骨，有些错位了。”

　　灰发纤细而修长的手盖在林弦的脸庞上，几声轻响传来，林弦面部的骨头便复位了。

　　灰发的手法极其娴熟而温柔，林弦一时忘记了对方可是绑架了自己的怪人。

　　“不错，只换过脸。”

　　“交换会有负担吗？”

　　“小事，但有两点要注意。”灰发收手，“血与骨。”

　　“……”

　　“你们血型相同，一般来说不用担心，但骨骼……”

　　“会怎么样？”

　　“脱臼。”

　　“……”

　　“然后，要么你和她骨骼都变形，要么就是其中一个错位。”

　　“……”林弦松一口气，这些问题，都可以用正骨解决。

　　“解决不了。”

　　“……”

　　“除非一开始就保护好。”

　　“……”

　　林弦只与苏陌容换过面部，所以没事。

　　“我想想，你净身高一米七八，她净身高一米七三……可以交换。”灰发重新坐下，“对了，交换全部身体需要你们直接接触。”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灰发知道得比自己还清楚，但林弦已经有些麻木，不想去考虑那么多。

　　“最好的情况就是全部交换，不然的话……需要立刻矫正骨位。”

　　“嗯。”事关苏陌容的身体情况，林弦不得不听从灰发的话。

　　至少他没有恶意。

　　“给女朋友发条短信吧，国庆就别想离开这里了。”灰发把林弦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林弦没有反抗，“你们能交换的时间只有摘戴眼镜的瞬间……”

　　灰发伸了个懒腰，领着林弦来到这密室的角落。

　　说来怪异，这密室的角落没有灰尘，而林弦方才所在的地方，地上堆积着大量尘灰。

　　惨白的墙壁，泛白的灯光。

　　身穿休闲装的灰发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骷髅头。

　　打开手机一看，这里倒是有信号，林弦萌生了一种报警的冲动。

　　“最好不要，你想让你的秘密公诸于众吗？”

　　林弦猛然看向灰发，他只是看着手机，灰发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别问。”

　　又是一声平淡而温和的轻诉，林弦便说不出话来。

　　给苏陌容发了一条短信，说这个国庆自己有事需要处理，要忙一个国庆。

　　“这样啊，那开学见。”

　　苏陌容很快给他回了消息，林弦苦笑一声。

　　不知灰发为何要教导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这么晚了，今天就先休息吧。”灰发打了个响指，林弦的信号就断了。

　　“睡哪？”

　　“还能是哪里，这里的地板。”

　　“……”

　　灰发朝着另一个角落走去。

　　“你要去哪？”

　　“去外面找宾馆住。”

　　“……”无奈之下，林弦躺在了地板上，灰发抛给他一个枕头，让林弦好受一些。

　　这里并不冷，还有些温暖。

　　没有厂房那样的机油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馨香。

　　偌大的房间内没有窗户，却通风良好。环顾了一番，没找到门，灰发却不见了。

　　灯光随即熄灭。

　　昏暗的角落，没有一丝光亮。

　　无边无际的漆黑，孤身一人坐卧。

　　林弦难以想象自己是如何入睡的。

　　过于安静，以至于自己的呼吸都无比沉重。

　　隐隐约约自己就睡着了。

　　不知为何，林弦继续做着上次的梦。

　　他与苏陌容分道扬镳。

　　大学之后，在一次偶然，发觉了与自己交换身体的人是苏陌容。

　　一时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困惘。依借此点替苏陌容遮风挡雨，不求回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骨头畸形了，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然后，画面被删去一大段，像是有人不想让自己看见，亦或是自己遗忘……但这些都是在未来发生的事，这些不过都是一场梦罢了。

　　林弦发觉自己在做梦，却发现改变不了一切。

　　画面定格在一处普通的街道。

　　街道旁是医院。

　　林弦的心却无法平静。

　　看不到他自己，也看不到苏陌容。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

　　血与骨。

　　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