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周后

　　周围全是各式各样的飞船和悬浮平台，人山人海，各种投影也照映特质的巨大屏幕上。

　　此时摩根正与汤姆和艾伦等人一起站在一艘X Sbr /ace公司的豪华私人飞船的舰桥里注视着停靠在普罗多-9周围的无数飞船和数十公里外的飞船起跑线。

　　一周前，当神秘人从摩根手中逃走后，摩根先是将受伤的乔尼送到了最近的联邦医院就医治疗。在那里，他机缘巧合地遇见了来此开康复证明的汤姆。于是两人安顿好乔尼后一起回到局里，调动大量的监控资源来调查麦迪逊的行踪和那名神秘人的身份。

　　根据摩根的描述，汤姆断定那晚神秘人的箱子上装有静电立场。而这种装置本来只是用来做警示作用的。要让其拥有能够将一个成年男子击倒的能量只能是经过黑市加工的改装版。因此，摩根和汤姆再次前往各大黑市游走，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这个神秘人的一些买家信息。

　　可是，由于上次在萨卡姆能源的交火事件，现在整个黑市的所有商人都对陌生面孔十分警觉，没有人原因提供任何信心。回到警局后，两人查阅了几乎所有关于麦迪逊的档案和联邦数据库里记录的每一个人类，以及各个星球重点城市的监控后，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情低落的摩根来到一家酒吧里希望借酒浇愁，偶然听到几位飞船比赛爱好者在谈论最近要举办的星际飞船大赛。其中提到了比赛的主办方为了督促政府加强对不同殖民地治安的管控和对贪污腐败的打击，已经将这次比赛的赛场设在了人类殖民地边缘的非联邦管辖区，普罗多星系里。此外，他们还提到了一位新进短程飞船比赛的名为麦迪逊的驾驶员。一位没有任何竞赛经历的人报名参加职业联赛还是比较新鲜的。

　　听到这里，摩根迅速上前与几人搭讪，得到了一些关于这场比赛的信息。他调出了这场比赛的参赛者名单和他们的个人信息。其中，正有麦迪逊。

　　于是摩根通知了艾伦并连夜带着汤姆和他汇合，一起前往了普罗多星系。

　　透过舰载望远镜，三人可以清楚地从众多参赛飞船中看出那艘形状格格不入，拥有一根细长的桅杆的太阳帆飞船。

　　“我还是不理解，”汤姆疑惑地问道，“这样一个员工费尽心机偷走了X Sbr /ace公司最尖端的科技却并不把它卖了赚钱或者自己继续研发，而是仅仅为了参加一场比赛？而且据我们所得的资料，太阳帆飞船有一个很长的加速过程，但是这次的比赛只是一次耗时不超过两小时的短距离冲刺赛，单程赛道长度甚至都不够太阳帆将飞船加速到装载引擎的正常竞赛飞船速度的50%。”

　　“对此我也不清楚，”艾伦表示，“不过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就在终点线等着麦迪逊，到时候希望两位警官在抓住他后先交由我处置。”

　　面对两人的谈论，摩根并没有发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起跑线上的那艘太阳帆飞船。事情太蹊跷了，其中必有隐情。

　　随着选手们各自乘坐主办方准备的对接舱进入自己的飞船，比赛的倒计时开始了，投影上上闪烁着数字。

　　10，9，8，7，6，5，4，3，2，1，0！

　　伴随着引擎发出的一阵强烈亮光，各艘飞船如脱缰野马从起跑线冲了出去，唯独麦迪逊驾驶的太阳帆飞船被落在了后面。

　　只见他的飞船虽然张开了整张帆，但是正如汤姆所说，短时间内光子能量几乎给予不了飞船任何的加速度。好在他的飞船后面似乎也安装了一个相对劣质的民用引擎，所以不至于停留在起跑线上，但是和其他飞船上安装的高级改装引擎相比简直就像乌龟一样慢。

　　“把飞船跟上去，紧紧跟着麦迪逊的船，”摩根对身边的飞船驾驶员说道。

　　驾驶员拉动操纵杆，让这飞船在赛道外与麦迪逊的飞船平行前进。摩根将飞船显示屏上的放大效果拉满，仅仅地盯着麦迪逊的飞船，生怕再次让他一个不注意溜走。更麻烦的是，碍于比赛现场的众多观众与参赛选手，摩根和艾伦等人无法直接闯入赛道抓人。他们只能维持现状，让自己的飞船和麦迪逊的飞船平行地僵持了一个多小时。

　　眼看麦迪逊并没有自首之意，比赛赛道也已经几乎过半，摩根不愿继续与麦迪逊纠缠，下令让飞船飞回了起跑线，在那里等待麦迪逊返航。

　　可就在这时，汤姆慌张地拿着平板跑到摩根面前说道：“警长，出大事了！麦迪逊的飞船一直没有减速，照他现在的速度，此时离赛道尽头已经不够他减速了。也就是说，即使是他立刻停转发动机，开启反推，全力减速，最终也将冲出赛道！”

　　“什么！”摩根和艾伦大惊。

　　要知道，比赛被设置在了普罗多-9的旁边。普罗多星系作为人类殖民地最边缘的一个星系，而普罗多-9又作为星系中最远的一颗行星，如果冲出了赛道，那么飞船就已经离开了人类探索的范围。继续往外将没有任何补给或停靠点，而周围有何危险的陨石带或者星际尘埃等均无标注，一艘竞赛级别的小型飞船根本支撑不了如此危险的太空探索式飞行。

　　由于是短程比赛，主办方并没有安排救援飞船，只在赛场周围建立了临时太空救护站，除非有好心的观众出手相助，否则麦迪逊现在的行为简直是自寻死路。

　　就在摩根，艾伦和汤姆几人为麦迪逊的行为感到疑惑和焦虑时，一条私人频道突然要求与飞船进行视频通话。

　　摩根将通话接了过来，只见麦迪逊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众人不免有些许震惊，因为通过视频的背景可以看出麦迪逊是在驾驶飞船的同时发起的通话。

　　“艾伦先生，久违了。还有您警长，久仰大名，我似乎也依稀记得您身后的那位助手汤姆，”麦迪逊率先开口了。

　　“客套话不必多说，”摩根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现在必须立即减速，否则就将冲出赛道了。之后没人能帮你。”

　　“是吗？”麦迪逊微笑着回答道，“据我所知，我的老板艾伦已经派了不下五艘武装的保镖飞船混在观众席里，他们大概会想要拿到我的这张太阳帆吧。”

　　听到这里，又想起之前和汤姆讨论过的艾伦的嫌疑，摩根不免转过头斜视了艾伦一眼。反观后者虽然有些窘迫，但是混迹职场多年的经验也让他快速地压制住了情绪，佯装镇定地指着麦迪逊训斥道：“我警告你不要在这边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你盗窃了我们公司的科研产品，已经触犯了法律，乖乖归还我们的财产然后接受制裁。”

　　“艾伦这点说的倒是没有错，”摩根又转而面对麦迪逊，“你可以现在赶快减速，然后我们再慢慢谈论这起案件里的细节。”

　　听到了摩根的这番言论，麦迪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警长，我敬佩你的为人，但是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相信你也看出了，虽然你们认为你们已经了解了我的作案动机和手段，甚至几乎抓到了我，但是仍然有许多谜团尚未解开不是吗？我想现在唯一能给您答案的人就是我了吧。你想想看，太阳帆的概念其实并不新颖，甚至早在地球年代的21世纪就有人提出过，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得到实施？”

　　“据我所知，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帆布材料来制作太阳帆，”汤姆突然回答道，“当时的大部分材料都无法制成既有韧性，又能捕获足够的光子能量的帆布。甚至于现在我们所生产的纳米材料都无法完美地胜任这项任务。”

　　能做出如此漂亮且快速的回答必定需要阅读大量的背景资料。摩根的内心此时对汤姆赞叹不已。

　　“说得很对，”麦迪逊对汤姆的对答如流予以赞许的眼光，“相信你也发现了，我的老板艾伦给你提供科研资料时刻意抹去了很大一部分内容。其中就包括太阳帆材料的具体细节和其来源的背景。现在我就把它展示给你们看一看。”

　　听到这里，摩根悄悄地关注了一下艾伦的神情，只见他的脸微微泛红，手也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时，麦迪逊将一份文件通过私人频道传输了过来，接着说道：“打开看看吧，里面的内容或许会令你意想不到。”

　　摩根点开了文件，只见一张详细的报告呈现了出来。

　　趁着摩根正在阅读报告，麦迪逊接着讲述道：“这份报告是我从科研总部里面偷出来的副本，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太阳帆材料的发掘地——CMC300星系。”

　　“不可能，”汤姆将自己的平板反过来对着麦迪逊说道，“我在联邦资料库里搜索了这个星球，他根本不存在。”

　　“哈哈哈，”麦迪逊大笑了一声，“不愧是摩根警长的助手，查找资料的速度非常快。不过你们和联邦都不清楚的是，X Sbr /ace公司除了是一家飞船制造公司，还是一个宇宙探索公司。”

　　“这件事我们知道的很清楚，”摩根说道，“这是个广为人知的事实啊。”

　　“但是他们的探索飞船究竟探索到了什么东西你很可能就不知道了，”麦迪逊微笑着说道，“就在一年前，一艘名为“盖亚号”的探索飞船抵达了一颗被厚厚的云层包裹的类地行星。在那上面，他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外星飞船制造厂。在里面，舰载智能机器人发现了一艘破损的太阳帆飞船和大量废弃的外星飞船制造机器。“盖亚号”立即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公司，并在半年内将所有的机器以及那艘飞船的原型带回了公司总部。公司高层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并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如此震撼的发现必须向联邦政府报告，并由政府来接手管理。另一派认为，正因为发现具有极大的颠覆性，政府很可能会选择封锁消息和任何研究，那么公司将得不到任何利益，还白白浪费了“盖亚号”的返程能量于时间。最终，在权衡利弊后，公司决定隐藏外星文明的事件，将太阳帆飞船作为一个公司的科研项目进行。经过公司的内部人员分析检测，太阳帆飞船的船体已经严重破损，研究不出任何东西，没有实际价值。但是太阳帆保存得相当完好，并且科研人员通过分析原型甚至成功复制出了太阳帆的材质。于是，公司正式通过了这个项目，而我正是在这个时候加入的。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项科技前沿的发明，但是随着我对太阳帆的研究逐渐深入，我越发感觉到这里面含有的科技和制造水平远高于人类现在的高度。为了一探究竟，我在一次会议上故意公然挑衅项目主管，趁所有人放松警惕时偷走了公司主机硬盘的一部分，并让我的一位黑客朋友从里面调出了公司的内部数据。此时我才发现了这个天大的阴谋。”

　　说到这里，麦迪逊顿了顿，似乎在给摩根和汤姆两人思考的时间。

　　从汤姆脸上流露出的震惊之色可以看出他对于大场面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不够沉着冷静。反观摩根的脸色就十分沉稳，但实际上两人的想法相差无几。他对于麦迪逊的这一番言辞也十分震惊，心里也在不断的思考、盘算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接下来的对策。

　　这时，刚刚一直站在众人身后，一言不发的艾伦突然发话了。

　　“是的，麦迪逊说的没有错，”艾伦说道，“我们确实向政府隐瞒了太阳帆和外星文明的事情，但是我们并非为了从中得取利益。大家都知道，太阳帆是一项非常尖端的高科技，不但没有对资源的耗费，而且在经过研究后的各方面性能肯定远超现有的所有其它飞船。我们当然清楚政府在处理这类事情时的地位。但是，要知道如今的联邦政府早已不如以前强大了，很多星际公司和黑市头子的实力都已经能与其几乎平起平坐了。而太阳帆技术将会是他们‘翻盘’的绝佳机会。如果我们向政府报告，他们绝对会因为信息的颠覆性而终止其它人所有这方面的研究探索，仅仅将飞船作为政府的私自产品来尝试得到对人民的更多控制。你以为政府就不会将这项技术据为己有？做梦吧！一旦这项技术落入政府之手，人民将得不到任何好处，平穷和叛乱地区的人民也将受到联邦政府的压迫。难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事情的结果吗？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有权利拥有这项技术！”

　　面对艾伦的义正严辞，麦迪逊只是大笑。

　　“老板，你还是把整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阅读过公司计算机中几乎所有的资料，当然也知晓你们的目的。但是你真的天真地以为人类是和平共处的物种吗？你认为人类有能力在手中有枪时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吗？答案是不能！我们人类自从在地上留下第一个脚印开始就开始打打杀杀了。如果太阳帆技术被公之于众，最大的可能不是它被利用，而是被滥用。想象一下，如果每个人都能拥有太阳帆飞船，罪犯将会变得难以抓捕，各地爆发的冲突等级会越来越大，战斗的规模与伤亡率会呈指数级增长。如果你们仅仅是将这项技术封存在自己公司的某一处不再接触，我认为没有问题。因为也许在100年后，人类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水平，而我们也迎来了一个繁荣昌盛的盛世，那时太阳帆技术也许确实会带来发展和进步。但是在如今联邦政府摇摇欲坠，人民心浮气躁的时期，你们将太阳帆技术共享只会带来更多的混乱！”

　　说到这里，麦迪逊的情绪也有些许激动，而艾伦也因为麦迪逊的这一番说辞被驳的哑口无言。

　　这时，摩根突然发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做？”

　　“问得好，”麦迪逊说道，“我想几秒钟后，你们就能得出答案了。”

　　麦迪逊刚说完没几秒，屏幕上的太阳帆飞船就在众人的眼中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比赛赛道的最末端，继续朝星系外飞去。

　　这一刹那，摩根似乎明白了什么。

　　“汤姆，预测一下麦迪逊飞船的航行路线。”

　　汤姆立刻在平板上飞快的测算了起来。半分钟后，他得出了答案。

　　“测算显示他的路线指向12光年外的一个尚未被殖民的恒星系。依照他现在的速度和太阳帆予以的加速度，预计可以在20年后抵达那个星系如果去除减速的话可以在15年后抵达。”

　　这一刻，摩根恍然大悟。

　　“你要把这项技术带离人类社会，荒废掉它！”

　　看到摩根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核心，麦迪逊欣慰的笑了。

　　“你想对了一半警长，”麦迪逊微笑着说道，“没错，我的计划是驾驶这艘飞船前往人类殖民星球之外的宇宙。但是我并不打算让太阳帆技术荒废掉，不。正如我刚刚说的，太阳帆技术对于足够成熟的人类社会是有益的。只是当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在我看来，100年够我游转周围的至少六个星系。而在100年后，我会返回这里，那时，人类也许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科技了。”

　　“可是你的计划存在着一个很大的漏洞，”汤姆反问道，“你有考虑过自己到底能不能活100年吗？”

　　“哈哈哈，”麦迪逊大笑了一声，“我当然活不了那么久，但是在飞船上安装一个冬眠仓就能让我的时间变得绰绰有余。这便是为什么……”

　　“……你去黑市购买了一颗小型高能供电设备。它并不是用来给太阳帆或者引擎供电的，而是给冬眠仓供电的，”摩根把麦迪逊的话接了下去。

　　由于麦迪逊飞船的快速离去，此时的通讯已经出现了延迟。

　　一秒后，麦迪逊微笑着说道：“很高兴您终于弄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摩根警长。我已经将能告诉你们的都讲述了。我想剩下的事情您可以自己与我的老板艾伦解决。”

　　“最后一个问题，”摩根发问，“您的那位黑客朋友到底是谁？我们在联邦数据库中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信息。”

　　“这点我无可奉告，”麦迪逊严肃地说，“我可以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但是出卖朋友这件事情我干不来。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他曾今是个顶级黑客。在计划前，他用了一周的时间删除了联邦数据库里所有关于他的信息。我盗窃太阳帆的那天晚上门卫看到的人是他在帮我转移注意力，而之后在黑市里交易，和你们在木头仓库里看到的都是他。但是他的个人信息我不能透露，因为整件事情都是他在帮我坚持我的选择，因为我们同样都认为这是我们作为人类文明一份子的职责。”

　　说完，麦迪逊便切断了通话，留下了摩根、汤姆和艾伦三人在沉默中。

　　最终，摩根首先打破了寂静。

　　“很抱歉我们并未满足公民的报警需求，在这里，我代表联邦警察机关向您道歉，艾伦先生。”

　　说着，摩根向艾伦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责任在我，”艾伦也发话了，“我从本案的一开始就没有把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二位警官，这才导致了最后案件的失利。其实抛开一切偏见和利益的谋求，我的内心深处清楚麦迪逊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也许让这项本不该出现的技术暂时远离人类社会才是对文明更好的选择。”

　　“那既然如此，就让这起案件到此为止吧，”摩根说着向艾伦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希望您可以不继续追究那位神秘黑客的责任。”

　　“我会以太阳帆原型被摧毁，逃犯窜逃出人类殖民星系的故事向总公司汇报，”艾伦用力地握住了摩根伸出的手。接着，转身走出了飞船的舰桥。

　　“你觉得麦迪逊的计划会成功吗？”随着屏幕上麦迪逊的飞船逐渐远去，汤姆问道。

　　“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摩根回答道。

　　“是啊，不重要了，”汤姆附和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您叫我。”

　　汤姆走出飞船舰桥后，摩根又独自留在原地又站了许久，目送着那艘不属于人类的太阳帆飞船扬帆起航，飞向无穷无尽的茫茫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