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
“这个牌子的方便面今天优惠,买二送肠。”赵同似乎是发觉了许寒伦的意图。
“哦哦,这两种可以吗?”
“可以,一共五块。”
“这个是什么?”赵同看到许寒伦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的草稿。
“小说。”他冷冷的说到。
“自己写的吗?”
“嗯。”
“我能看看嘛?”许寒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手中的稿子。
赵同先是怔住了,后来又反应过来。拿起桌面上一沓已经很厚的稿纸,递给了许寒伦。
“你到现在还是手写吗?”
“嗯,家里条件不好,没钱买电脑。”
“那手机也可以啊。”
许寒伦看赵同没有再说话,便开始细细的打量他的作品:
又是一年夏,曾经的故事都已流落在风里成了碎掉的一匹轻纱。漫天的阳光令人不禁感觉到一丝寒颤。莫韩子正坐在他亲生父母的车上。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他的亲生父母了。自他记事起,他就已经被送到了福利院,再之后,就被现在的父母收养。
读到这里,许寒伦想到了周通的妹妹,她已经被一户人家领养,成了一个幸福的孩子。
“你看完了没有?你已经拿着第一页看了十分钟了。”
许寒伦这才发现赵同在过去的十分钟内一直在盯着他。
“挺好的,继续加油。”许寒伦对赵同继续笑笑。
“哼,和那些人的回答千篇一律,不是说挺好的,就是说还需改进。自己的想法一点都没有体现。”
他是语文老师吗?许寒伦想到。
“一般啊,我都会把他们叫住聊一聊之后的情节,好让他们知道我绝佳的天赋。”
“然后呢?”许寒伦面前这个男子产生了复杂的情感。一方面是因为他极度的自恋,另一方面还有对他的的同情。
“然后他们就把我当成疯子,跑喽。”
“那你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反正我今天是闲的。”
许寒伦已经不想再去想明天到底有什么更怪的人在等着他。
“不讲,太晚了,而且我看又要下雪,你先回去吧。”他的眼神有点飘忽。
“不!我就要听!”许寒伦故意这么说。一般这么说的人,多半是在赌气,赌之前没人能懂他的气。
“真的?你不会觉得我很无聊?”
“我比你更无聊,你说吧。”
“那我就说了。”
“故事的背景呢,是一个早早被亲生父母遗弃的男孩。他在福利院过了几年,被一户人家收养。能听懂吧?”他显得有些局促。
“能,请继续。”
“好。那是一个夏天。那个被收养到了一个开大车的人家。那户人家,一个姓莫,一个姓韩,于是二人便给他取名莫韩子。在莫韩子到他们家的前十年,生活的都十分快乐。那户人家尽管没有多有钱,但是起码能让这个孩子吃饱穿暖。有一次你知道吗?我说我想吃西瓜,就是因为电视上再放他们吃西瓜的场面。我就馋了。结果我就大闹,挨了姓韩的一个大耳光。那孩子当时就不行了呀,他选择离家出走,但是他当时才十岁,能跑到哪儿去?只能在村门口游荡,游荡来游荡去,眼看天就要黑了,那莫韩子看他们还没来找他,心里就有点慌了。屁颠屁颠地回了家。路上卖西瓜的摊子可多了,那没办法,我又没有钱,只好悻悻回家。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看那边,那个姓莫的在和小贩子讲价,手里提着个大西瓜。”
“那不把他高兴坏了?”
“那当然。来来来,进来聊。反正快打烊了,多聊会儿也没什么事儿。”赵同的眼睛里有了光。
“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情节,不过后面的就比较平淡了。”
“他的主题是什么?”许寒伦听得云里雾里。
“不清楚,估计是一个孩子的故事?”
“那孩子就是你,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赵同大为惊讶。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好几次是用“我”来讲述这个故事的?”
“哦,没注意。”
“那你父亲呢?”
赵同面色一沉,又开始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了。
“08年死了。死在了山路上,到现在尸体还没找到。那天我跟他好说歹说,别去。当时就跟今天一样,下着大雪。结果他说什么,都是平路,让我别担心。我爸妈因为这件事情大吵了一架。吵完他就出去了,结果当晚就没回来。我俩报了警,刚从警局出来,就接到电话说他在我们老家的山沟沟里翻了车,那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唯一找到的就是他的一段手指。”
“抱歉。”
“这没什么好抱歉的,你是唯一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人,大多数人都是看个笑话。我记得上回有个女孩她听我的故事听的可认真了。结果她突然说她已经听过无数遍类似的故事了,让我重新去写,但是这厚厚的一沓,”赵同指了指身后的一沓A4纸。“就是我跟我妈这九年是怎么熬出来的故事。他怎么就能是重复的故事呢?这几年我受过的委屈都是假的吗?我要把他出版出来,让全世界都见到我的才华,最后我要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得厉害,让他们后悔抛弃我。”
许寒伦见他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花,在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种不同于一个平凡人的执拗,那就是他讲自己的经历写成了自传,他想着凭借自己的经历获得同情并证明自己。
“你又在解构东西了,许寒伦。”他对自己说。
“那好,我期待着你的大作。对了,他有名字吗?”
“还没起好。”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他《蓝》”
“为什么?”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什么时候啊?”
“就到时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