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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婚礼(二)

陌生礼物 我想用柏林这个名 4996 2024-11-12 16:26

  我们犹如爱丽丝,走下台阶,步入另一片花园,映入眼帘的是红白相间的蔷薇,远不止如此:粉色的、深红的、紫色的、橘色的、黄中泛红的、白中有红的、只有五片花瓣的、花瓣多得数不清的、在地上蔓延的、从灌木丛攀缘到高处的……我甚至可以相信这是约瑟芬女皇所建的“玫瑰园”。

  几朵白郁金香,在婉初拉着瑜萱跑向一朵娇嫩的红玫瑰时,意乱情迷,隐匿于荆棘之中,我想把这份惊喜告诉她们,却不见了她们的身影,身穿婚纱的婉初仿佛也淹没在这片花海当中。

  “这是秘密!”

  是谁在歌唱?云雀还是夜莺?

  “是阳光和爱情。”

  任何一种鸟的歌喉都不及云雀。

  “可是啊,可是啊……”

  “如果没有爱情,还有阳光。”

  “只要有一缕阳光,歌声便能嘹亮。”

  “让我来告诉你花园里的秘密。”

  “无比纯洁,无比灿烂。”

  “心儿呦,爱人呦,还有枝头上的夜莺。”

  可爱的夜莺,停留在东边的树荫上,

  正抖动着翅膀,向花之皇后求爱,

  吸着她的芬芳,飞向天空,

  让羞红的爱人陶醉于美妙的旋律,

  温柔的清风送来甜蜜的歌声,

  他的情歌颤了充满歌声的小树林。

  举行婚礼的地方是一幢白色的礼堂,哥特式建筑,轮廓分明,从外到里像是被刀切过似的一层层叠加进去,极其抽象,以至于我无法形容它的淡雅而富有美感的外观。婉初介绍到它的名字为“月空”。

  从半月状的橡木门进去,两排木椅,一层台阶,一架钢琴,仅此而已,空荡的礼堂,简朴的装饰,倾泻的帷幕,伸手触不到的穹顶。阳光从窗沿涌入,照射到礼堂里仅有的一簇用黑色陶器装盛的红色玫瑰,在白色的墙上投出一团阴影和网格。从门口到洗礼的距离,到底漫长还是注定?默然等待缘分的降临,或是不顾一切对爱情的追求,竭其所能,无论结局,这两种方式哪一种值得崇尚。要是都能如愿以偿,那不正是我们所期盼的,但现实的矛盾、生活的落差、利益的追逐、缺失的勇气、捉摸不透的心思,反复无常的情绪,这所有在追寻过程中所要面临的境遇,都会像细雨般不断地被滋养或是为之等待的踌躇,即使遇一人,知情识趣、志同道合、同甘共苦、像花束般的恋爱,从门口到洗礼的距离,真就两三步而已吗?

  “美丽的新娘,《致爱丽丝》。”

  她能接受这“微不足道的音乐”吗?是啊,从今天起,她的名字不再是“特蕾莎”,但不变的是,她依旧是一个活泼、善良、美丽的女孩。音乐在赞美、在祝福,如果音乐真的能直击内心深处,那么请醒来吧,也来看看这阿尔卑斯山的雪峰、海鸥、森林和阳光,再瞧上一眼我面前的这位少女。这位少女正安静地坐在木椅上,穿着你梦寐以求的裙子,要是她知道是你在看着她,她会接受你的祝福吗?我想她一定会的,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你还死心塌地地爱着她。

  掌声从月亮门下清脆地传来,倾斜的阳光下站着一位俊朗的男子,他身穿笔直的西装,梳着复古的发型。我们闻声望向门口,婉初因为身上的衣着而显得笨拙,但很快便叫出了声:

  “皓宇!”她从木椅上站起来,瞬间从刚刚安静的姿态变成了活跃的精灵,她奔向男子,涌入了男子张开的怀抱。

  我不再继续演奏,我还没有想好要演奏什么曲子。

  “介绍一下,准老公,皓宇。”男子爽朗儒雅的微笑让我产生了好感,当然有别于我康复后转变地对人的态度。

  “瑜萱,你知道的。这位是陈妍,瑜萱的发小,钢琴老师。”我起身报以微笑,但并未做太多的眼神交流,便被瑜萱打断了。

  “准老公?怎的,还会有变数?”

  我情不自禁地顺着瑜萱的话想,还会有变数!

  “有,当然有,要么你娶我,要么嫁给他。”上一秒我还在为瑜萱的唐突担忧,下一秒婉初便将脑袋歪在了男子的肩上,甚至都不用音乐去表达,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小子,用的什么花招!啊?”瑜萱果然还是不会让人失望。

  男子好像是做过准备的,猜到一定会有人如此质疑,回答道:“锲而不舍,真心实意。”还是说本就如此,根本就不用准备说辞,“还有疯狂至极。”

  男子漫长的追求终于走到了最后,或许并不漫长,因为“永远”都不会觉得漫长。

  “那不就是死皮赖脸嘛。”瑜萱还是嘟囔出了声。她上学时候的毛病还是没改。

  “张瑜萱!你今天专门来捣乱的吧!”

  两位性情刚烈的女人又要打起来了,我敲响琴键,像子右做的那样,趁她们还没有扯断对方脖子上的项链,弹奏出一波舒缓温婉的旋律,从平静遥远的大海到欢呼的人群,从恬静闲和的小镇到聚光灯下跳跃着的红色高跟鞋,在夏天蝉鸣声中疯跑,在冬季阳光下变得懒洋洋的,带着忧伤,或是期盼,总是一往无前,或是内敛羞涩,苦甜掺半,无忧无虑。我一直在弹奏,随心所欲地弹奏,除了婉初和新郎在表示感谢的时候,除了瑜萱离开时问候的时候,除了来宾们鼓掌的时候,他们安静地坐下,细声地交流,用拥抱方式表示祝贺,除了主婚人宣读誓言的时候,他没有拿任何人寻开心,除了瑜萱又讲了一遍贺词,婉初撇嘴的时候,除了新郎和新娘拥抱在一起,亲吻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弹奏。

  话说,树,你听见了吗?

  就到这里吧,别再来烦我了。如今,我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爱情,有了自己热衷的事业,我常常想,要是没有那一场变故,生活会变得如此美好吗?难道真的只有经历过大悲才能欢喜,才懂得珍惜?每当我看到深处绝望的人时,都会反复思考,如果真的再也无法去忍受,那干脆就此了结,如果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不如找份依靠,为他人而存在,就像我现在正在做的。

  我不愿把自己的生命说得这么卑微,也不愿把人说得如此悲哀,从而显得生活毫无乐趣可言,我常听到的,让自己快乐才最有意义,还有,明天又会是全新的一天。可我不是这样的,但我也不愿轻易地承认,因为这样会显得我异于常人,缺乏独立,我所获得的快乐,真正的快乐,却是从他人那里汲取来的,就像种下一棵树,看它生长、开花、结果,就连凋落时,也会窃喜,如此说来,我想把我生命的意义归纳在某些活着的意义:为一份理想,一份热爱,某个期待,一个人。但人总是会变的,会让希望落空。

  我又变得如此矛盾,和你探讨一些无聊、脱离现实的东西,也搞不懂那么多条条框框规定的生活方式,忘了吧,我发疯时候的胡言乱语。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可真是蠢,“你的纸条呢?”,就算你还没有领悟到爱情的真谛,也起码要有点人情世故在里面。下午茶的时光,我们从生活中耳熟的铃声谈到音乐节现场疯狂地摇滚,谈到某位明星耳朵上戴着的耳环,谈到往事,谈到那些风趣、滑稽的场面,谈到某些人,和某些陌生人。

  “李树,你还记得吗?上学时和你好过的那个。”瑜萱刚因为上一位男友的糗事而哄堂大笑,就突然提到了你。我抖动的一下,洒出了茶水,我暗自希望婉初没有注意到我炙热的眼光,然后用擦拭来遮掩。

  “记得。他近来好吗?”她的语气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就像朋克音乐中的和弦。

  “我哪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那小子,不一直喜欢你吗?”

  “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们没有联络吗?”

  “你还不知道吗?他不主动跟我请安,我才不会跟他问好。”

  “哦。”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哦?哦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冷漠,蛮横,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你管我!我独身主义者,结婚能有什么好的?”

  我抢先笑出了声,为了她的脸面,又不得已憋了回去,婉初随即也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啊!妍妍,你说,结婚有什么好处?来,看看能列出来几条?”

  “我不与你争。”我说。

  “你看,结婚了,失去自由就不说了,男的有几个好男人,喜欢斗,斗得你死我活,而我们作为奖励品,凭什么!天底下能有几个好男人,个个不矜持,出轨、家暴、冷暴力、嗜酒赌钱,有几个真正能守你一辈子的,逢年过节这个那个,亲戚一大堆,烦都烦死了。单着多好,自己挣钱自己花,也不给谁脸色,有空了出去旅游,多自在……”瑜萱一喝点洋酒,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

  “如果不着急的话,在这边多住上几天,我带你们四处逛逛,据说老东门……”瑜萱自说自的,婉初则和我说起了小话。

  “你们别不听,我说得那都是我亲身经历,耳闻目染的事实!”瑜萱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喂,听着,都给我好好听着。”

  “好好好,坐那儿,你坐那儿说。”我好言相劝想让她有点模样。

  “陈妍!”瑜萱仰着头好像忘记要说什么了,然后又突然冒出来一句,“好好活着!爱自己!”

  “知道,知道,你好好坐那儿。”婉初也跟着我招呼她,让她坐下。她俩的理智好像互换了过来。

  瑜萱终于坐了下来,小酌一口,又突然发问:“对了,那个,谁来着?嗯……”我想,瑜萱是真的喝醉了吗?“奥,李树,那小子,我记得,好像你们最后闹掰的那次,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他把你拉出去,说了好一阵子,是吧?应该有吧?”她不像是在问别人,“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之后,我问你,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死活都不愿意告诉我。对吧?喂喂喂,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印象了。”

  “想想!”瑜萱贴近了些追问。

  “嗯……我想想啊。记不太清了。”

  “再想想!”瑜萱的鼻尖都快要碰到婉初的脸了。

  “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我好奇!不说拉倒,我自个儿打电话问他!”瑜萱将脸撤了回来。

  “那你打吧。”婉初直截了当地说,“但千万别提我们是在一起的。”

  瑜萱又将伸入口袋的手收了回去,“算了,不打了,通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单问个这,不是拿人家寻开心嘛。”

  瑜萱摆弄着杯子,我盯着她瞧,婉初也好像隐匿了气息。

  “他啊,本来还是有机会的。”婉初打破了沉默,“不瞒你说,因为那件事,你也知道,他怎么能不偏向我呢!我们那会儿都还年轻,绷不住情绪,心里就是难过委屈,特别是生气,气愤至极。不过其实啊,我对他仍有好感,还是在心里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尤其是在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所以,那天他找我,我都没推开他。”

  那天,自习课,他把我单独叫了出去,以班长的身份。他做工作时,总有话要说,但这次却迟迟没有开口,一直用柔情的目光看着我,直到我再也无法忍受,开口质问他把我叫出来的原因。他喊我的名字,以十分亲近的口吻,致使我分不清他现在是班长还是男友——其实我一直都拎不清——他说,“我——那天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会这么说,但关键是你,我——我不能袒护你,就算重新再来,我也不能在这点上袒护你,这是我的责任,希望你能理解。我——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能忘掉它。我们和好吧,可以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吞吞吐吐的语句把我的脑子搞得恍恍惚惚的。去死吧,班长的责任心。如果他在乎我,了解我的感受,就应该知道他是如何伤透了我的心,他就应该明白自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就连菩萨都不能为他说情。可我会原谅他,只要他能够知道这些,并乞求我的原谅,可他却只字未提。我的心干涸了,再也不能生长出任何生命,我拒绝了他。

  “后来,他辞了班长,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他不能用怜悯作为武器,来换回我的芳心。因为我也一样,陷入了刚刚结束一段恋情悲伤的沼泽当中,而且是不能自拔!哈哈!开个玩笑,估计你不明白,稀里糊涂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爱的是不是我。”

  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把爱写在纸条上呢!”,倘若搞丢了,是否就有勇气念出来了?

  就让我猖獗的疯狂地大笑吧,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都说爱是世界上最难的命题,对于爱,我不知道,更不能参透,但可笑的是,从我这儿看到的,瑜萱从未说过她爱李树,而李树也从未亲口说过他爱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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