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横财慌张的跑了起来,直接奔着三合村前面的山顶爬去,三合村的人看见刘横财快速爬山的样子,仿佛又想起来什么。
一直爬到山顶,站在最高处刘横财看着那条山路上孤零零的身影,跟许多年前出村的身影一样,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
“我会给你看家护院。傻四喜。”
我会给你看家护院,傻四喜,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个回音又在三合村上方响起,王四喜没有回头步伐加快了几分,刘横财知道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王四喜的脸上满是泪水,曾经四喜路没有修到三合村,给他的打击是天大的,而当他听到自己父亲死去的消息时,他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梦,他也知道路不是一个人就能修出来的。
其实那一年回到三合村会,看着村口吵吵闹闹的小孩,尤其是张小亮他仿佛看到了刘横财,那个跟自己一样大,蹦字不识的家伙,他不想三合村的其他人走刘横财的后尘。
在所有人刘横财会静静的目送王四喜时候,又一个声音在山顶响起。
“我会给你看家护院,四喜哥。我等你回来。”
张小亮的声音在刘横财身后响起,这时候三合村的人内心深处什么东西被触发了。
“还记得小时候四喜说过的话么?”
刘青山老婆说着,看着自己老婆坐在门口问自己。
“什么话?”
“他说要修路,修好路横财就能去城里上学了,不用在家大字不识。”
“切,要是他能把路修好了,我把咱们从他家拿的东西都还回去。”
“我是说横财和四喜的感情!”
“什么感情?兄弟情谊?有个球用!能管饱不?”
“不跟你说,这与那年村里给四喜践行有啥区别,还是那个小身板,还是那个山头,喊得还是那句话。”
看着自己媳妇进了屋,刘青山看着山头上的刘横财。
“有个球子用,啥也不如拿点古董去城里卖了,赚点钱给孩子攒钱在城里买房。”
刘青山嘴上说着,可眼睛还是看向了刘横财,那一年他记得,王侯李钱都记得,而且他们羡慕刘横财羡慕的不得了,王侯还埋怨过,四喜好在跟自己是本家,都没有跟刘横财那种感情。
“这是怎么回事?”
马队看着另一个山头的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半大小子。
徐晓婷早都愣住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离开了三合村?这次该去哪里找他?
马队见徐晓婷没有说话,脑袋向周围看了看,其他警员都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这意思好像是在送别,送王四喜的人。”
马队长瞥了一眼那个警员。
“废话,我看不出来?”
徐晓婷慌张的立马下山而去。
“马队,我临时有事先下山去了。你跟他们在这里等着考古队来。”
看着晓婷下山的身影,另一个警员说道。
“晓婷姐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
“女人么,总有那么几天有事,别瞎操心,在这好好盯着。”
马队又怼了一句,一下子其他警员都不说话了,他的内心有几分不确定,不过眼前的古墓已经够他开心的了,没必要因为王四喜而烦恼,那是徐晓婷的事,但以后见了王四喜要客气几分,因为没准那一天就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王四喜走的不快,可他的身影就那么消失在山路的尽头。石土路上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脚印,碎落的石块在道路上来回弹跳着,掩盖住来去人的痕迹。
徐晓婷开着警车向四喜追来的时候,看着沿路的参差树丫,感觉怎么开都开不到尽头,眼睛捕捉不到那个期盼的背影。
直到车停在了头合村的村旁时,看着那一层层房子,还有些许走过的人看过来的脸,她知道自己与四喜之间又相隔了不知多少人流。
警车慢慢的在山路上掉头,车轮碾压过路旁的枯草桔梗,清脆崩裂的声响挣脱着被碾压的命运,当警车掉头离开,枯草的枝干狠狠的在车厢上留下丝丝划痕,如同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四喜从红砖墙后走了出来,破旧的胶鞋上布满了尘埃,那双粗糙老茧的手轻轻扶在红砖上,看着警车离去的方向。
他苍老的手向上拉了拉衣服包裹,转身向头合村前的车站走去,消瘦的背影在宽大破旧的衣服下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风在大一些就会吹躺他,而那衣服下瘦弱坚硬的骨骼犹如那枯草枝干一样,怎么碾压也都挺立着。
马队看着折返回来的警车,皱起来眉头,眼神扫过所有身边的警员,都识趣的装作没看到。
下山来到三合村村口,马队看着车上的晓婷。
“怎么?去追王四喜了?”
徐晓婷下了车,眼神中竟然有些泪痕。
“嗯。”
“他不会是你找的那个人?”
看着徐晓婷没有说话,马队表面上心事重重,其实内心早都知道一切。
“放心吧,只要你在警局里,就能再次找到他。”
马队紧接着大声说道。
“晓婷,考古队还没有来么?”
声音大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不少警员都看向这里,连带着些许三合村的村民。
徐晓婷立马知道马队的意思,这是在给她解围,许多双眼珠看着公车毕竟不能私用。
“没有,没看到。”
马队拍了拍徐晓婷,向王大嘴家走去,看一看古董都整理的怎么样了。
王四喜上了公交车,坐在车后面看着马路旁穿过的杨树,心中感慨良多。司机不是当初的张师傅,是一个四喜没见过的司机,到光明市北郊时候,王四喜从口袋里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出了八元钱来。
“老乡,上城里打工?”
“嗯。”
四喜把钱递过去,看了看司机笑了一下,在车门开了后下了车。
“哎,农民工啊农民工,城市建筑需要农民工啊。”
不知道司机是什么意思,但从话语里有着些许心酸,可能是曾经同命人的心酸。旁边坐车的人终于大声喘了下气。
眼神里隐藏的鄙夷出现,内心里努力着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工作,以后争取不做公交车。
四喜下了车,带着灰尘的破旧绿色胶鞋踩在城里的水泥地板上,胶鞋上的灰尘开始落下,侵染着走着比胶鞋还干净的地板。
他低下了头,内心放弃细微的挣扎,他看到别人的鞋与他穿的不一样。
“哎,兄弟找活么?”
四喜看着上前搭讪的人,穿着一个马甲背心,四个鼓鼓的口袋,一根钢笔在上衣左口袋里卡着。
短发分头飘逸的甩在一张消瘦的瓜子脸上,眼睛细长眯着眼正打量着四喜。
四喜看了看这个人,点了点头。
“是做长工?还是做短工?”
看着四喜好像也不懂,翘着叼着牙签的嘴,趾高气昂的说道。
“长工45,短工40。搬砖扛泥装卸。”
说着用手抹了抹他那有些坚挺的鼻子,还不时的向身后看向这里的其他人看去。
“在那块?”
“别说在哪块,我看看你能干么!”
伸手把王四喜的手拉起来,看了看那满是老茧沟壑的手,眉头一皱。
“怎么我不能干!”
“没有,没有。能干能干。”
“我是张谦,谦虚的谦,以后你就叫我谦哥,我给你找活。”
“嗯,那咱们现在去工地?”
“走,我带你去。”
看着张谦那小身板,夹着个破旧不堪的包,带着四喜走了,其他人呢笑呵呵的议论起来。
“张谦这小子,今天又碰个雏,都是55,50的工钱,这货又赚了300元。”
“要不你去把他拉回来,让他跟你干。”
“不,不,不,还是你去拉吧,要不挨张谦那小子吓唬。”
“你说咱们也跟张谦去得了,天天在这等55的活也没多少啊,人家那毕竟是工地,长期工一个月少300就少三百吧。”
“要去你去,我是不去。”
张谦领着四喜向前方的工地走去,嗡嗡的搅拌机在滚动着砂石,小车来回来去的跑着,好多大汉用铁锹掺着石灰浆,给上面忙碌的大工师傅送着料。
钢筋师傅在一旁的柱子上绑着钢筋,每一个看到张谦过来,都笑呵呵的打上几声招呼。
“谦哥。”
“谦哥好。”
“小谦啊,今天又带来一个?”
张谦看了看旁边绑筋的大爷,笑着回应道。
“刘大爷,嗯,今天又带来一个工人,找我大舅给安排下工作。”
“嗯,去吧,回来跟我学绑钢筋来。”
“哎,好好。”
说着张谦带着王四喜走向了一个绿帐篷拉起的屋子里,如同行军打仗的临时指挥部。帐篷里有张桌子,一个人有些发福面向的人带着红色头盔,正看着手上的杂志,抽着烟。
“舅,呆着呢?”
“小谦啊,是不是又要我安排个工人?”
“舅,您怎么什么都知道,简直神了。”
张谦说着直接递过去一盒烟,放在了他舅前面的桌子上,这时候这个带着红帽子的人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