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言忆竟然不知不觉地早已蹲在了窗口,从其他人的视角看,他现在就像是一只黑猫的剪影。
而黑猫,在西方往往象征着灾难。
“你又是谁?”
泽托感觉到来自言忆明显不一样的威压,转过身来如临大敌,沉沉问道。
“泽托·席尔瓦,千禧计划045号实验体,西古德松,不论你的身份是以上哪一个,我,言忆,是你今晚的审判者。”
说完,言忆轻巧地跳下地面,向着泽托微微颔首示意。
“哼,装模作样!”
泽托轻啐一口,随之立马让火焰再次覆盖了自己全身,弓起身子,准备向言忆发起进攻。而言忆却摆摆手,表示要先和泽托谈谈条件。
“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想先让我的队员们下去广场上接受我的助手治疗,一是因为我的能力向来是组织的机密,二是因为我害怕会误伤他们。
“没看错的话,我的其中一个队友已经重伤了,他如果没能及时接受我助手的治疗而死在这里,相信我,我会让你付出十倍于他的痛苦。”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条件,”泽托说着一脚踩上艾斯曼的伤口,后者随即低声痛苦地呻吟起来,“今晚你们都得死!”
“你为什么不从你旁边的窗户看看下面的情况呢,看完过后或许你会重新考虑。”
于是泽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一下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尽管夜色微薄,但他还是能看到广场上密密麻麻站了一圈镇子上的居民,而就在这圈人的后面,格温正抱着一个不停啜泣的小孩,淡淡地单手持刀而立。
言忆的意思,不言自明。
泽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本来是准备避开在集镇战斗以免连累大家的,结果因为自己失去理智而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险境。
“怎么样,现在还想杀了我们全部人吗?”言忆问道。
“我放你的人走,你放了下面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们绝对和我的事没有一点关系。”
“我完全理解。”
言忆拍拍手,示意小队五人出去,于是其余四人赶忙将合力艾斯曼抬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门刚合上,泽托便迫不及待地从手里扔出一团火直直冲向言忆面门,言忆丝毫没有躲闪,可火球却没能伤害到他,而是像穿过一层云一般直直地穿过了他的头颅,最终消失在了窗外的夜色中。
然而这还没完,火球不过是障眼法,在空中紧随而来的泽托才是真正的杀招,他铆足了劲想要给看起来似乎是反应不及的言忆一记烈火重拳,最终结果却是火焰和拳头全部落空了……
他的身体整个穿过了言忆的身体后砸在了墙上,如果不是及时收力很可能直接洞穿墙壁,而不是只留下了一个浅坑而已。
可恶!是幻觉吗?还是说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投影?
泽托狼狈地撑起身子,惊恐地看着在火光摇曳中微笑的言忆,心中不由得升起各种猜测,直到看见对方悠悠然靠上了另一侧的窗沿,他才多少有些明白,原来对方并非是幽灵或者投影,而是另一个和他一样的特殊能力者。
泽托还不死心,他又向言忆扔出两团更大的火球出去,结果只是对着外面冰冷的天空又发射了两枚烟火罢了。
“放弃吧,我可以控制身体的形态使之自由穿越任何物体,你的攻击对我来说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不如省省体力和我谈谈心。”
“谈心?”泽托懵了,“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刚才你们可是想杀我来着。”
“现在依然想杀你,只不过在杀你之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这算是审判的一部分。”
听到言忆的话,泽托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杀他们?他们是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今晚是我第一次对人动了杀心,但很显然,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
言忆对泽托的说辞并不意外,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伸进衣服的右边口袋,随后掏出一大叠照片撒向空中。
一张张照片在火光掩映下翻飞,泽托全部看清了,那上面都是尸体,并且无一例外都是烧焦的尸体,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辨认不出男女。
看着这些照片,泽托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言忆,他还是有些困惑,像是一个被冤枉做了错事的小孩,想要申辩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该从哪里说起。
于是言忆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了更多照片再次撒向空中,这一次,照片上的人有男有女各有不同,唯一的相同点是看起来都很幸福。
他们有的正和朋友亲人簇拥在一起满脸笑容,有的在自拍里做着年轻人特有的俏皮表情,还有的在各种旅游名胜的建筑物前开心地比着胜利手势。这些笑容最终无一例外落在一地尸体照的旁边,显得残忍且悲哀。
这一次,泽托也全部看清了,之前一片空白的大脑在一张张笑脸的提示下开始不断有碎片式的记忆闪入:
死前绝望哀求自己不要杀他们的学生情侣,他们直到死去都还双手紧扣,男孩把女孩紧紧压在身下,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在烈火灼烧下放声惨叫的神父,他死前用最后一点力气,对自己说,“及时悔悟吧孩子,上帝包容一切真心忏悔的人。”
奄奄一息,最后只用一只手在地上爬的外地登山爱好者,他爬了好远好远,最后却只为了捡一只破碎的怀表。
还有,还有已经死亡却仍然瞪大双眼扯着自己双腿不放,只为给同伴争取逃跑时间的男人……泽托在照片里也看到他了,他和一个形容清秀的亚洲男人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如果努力辨识的话,能看出那个亚洲男人就是眼前满脸风霜的言忆。
“是我,是我杀的他们。”
泽托终于全部想起来了,他周身的火焰熄灭,不假思索地颓然坐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一直喃喃地重复:“是我,是我……”
看到这,言忆走到泽托面前,蹲下,然后擦燃一根火柴,在微微的光影闪烁间发问。
“告诉我,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泽托也在心中默默地问着自己,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当时自己的脑海里始终有个声音在重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而对于这个声音,他在当时完全无法拒绝。
“我不知道。”
沉默了好久之后,泽托终于开口回答了言忆。
这显然并不是言忆想要的答案,但言忆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伸出手,恍若无物地将手伸进了泽托的胸口,下一秒,泽托感到了真正意义上钻心的疼痛,即便是他这样的猛汉,也没忍住痛苦地低号。
他低下头,发现是言忆的手已经攥住了自己的心脏,鲜血从伤口处一点点渗出,那是泽托正在一点点流逝的生命。
“这不是严格意义上来自法律的审判,我也不是在报私仇,只是因为我们的组织不能向世人公开,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对你的罪行进行惩罚。如果你有什么遗言或者遗愿的话,可以向我表述,权当我作为一个个人向你动用私刑的补偿。”
在将泽托的心脏连根拔起之前,言忆冷冷道。
泽托的眼神这时候已然空洞了,他一会痴笑,一会掩面哭泣,许久后才一字一顿地向言忆请求:
“请把我的尸体扔进大海,然后告诉玛格丽特姨妈,我,有勇气回西班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