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来到驭兽宗上空,脚下烟雾迷漫,火焰冲天,碎裂的广场,坍塌的藏典阁,躺了一地的驭兽宗弟子,每一个景象都让她心口涌出巨大的怨恨来,但眼下师父最重要。
她来到驭兽宗最深处,那里有一块圆形空地,高高的祭台上,须发皆白的老人身边,伴着个五十有许的妇人,正是驭兽宗宗主夫人。
师父还活着!
尔雅刚松一口气,却听这位宗主夫人说道:“师妹到如今都没出现,黑蛟也没有听从召唤。师父,师妹定然背叛了宗门,这些都是她惹的祸。”
“尔雅自小生长在驭兽宗,为师即便怀疑你也不会怀疑她。她天分奇高,为何会沦落到给外门弟子劈柴烧火?你们夫妻二人做的事情不要以为为师不明白。为师只是可怜她,父母抛弃,师门遗弃已经这样惨了,你还来诋毁她?”
“爹!”宗主夫人换了语气,“那您看看啊,您的徒子徒孙都要没了,难道一定不心疼?”
“这都是我的罪过啊!如果当时听了尔雅的,如果没有将驭兽宗传给我那不肖儿孙……”
尔雅心中大痛,没想到他们师徒数十年不见,一见面就要面临宗门覆灭的风险。最让她心痛的是,这门久以来她竟然一直误会师父,以为师父铁了心不要她这离经叛道的徒儿,以为大师兄有多心疼自己。
“师父!——”尔雅来到师父面前,她听到一旁宗主夫人的诋毁,但她仿佛没听到一般。这些年,她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早就习惯了。
如今驭兽宗宗门大乱,有人高喊着:驭兽宗勾结魔族,仙界败类!杀啊!
她明白这些人不过拿她当一个由头,如果可以她想与这些伤害自己宗门的人同归于尽,但是不可以,即便她比宗门内的人多学了那么几项仙术,也没有能力一招之内将这些人全部杀死。
“你来做什么?驭兽宗不需要你这样的败类!”宗主夫人脸现恨意,竟伸手来推她。
尔雅心中有愧,她制作傀儡明明是为了驭兽宗,如今却落到这么一个结果。
“她当寄灵师只有宗门内的人知道,外人是怎么知道的?”白发苍苍的老头看着尔雅,“有人背叛了宗门。“
他老而有神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儿媳。
宗主夫人大惊失色,“爹在怀疑我?”
“我在怀疑你那侄女!”
“师父?”尔雅震惊极了,师父难道早就知晓?
“你闭嘴!”仙风道骨的老头发怒起来也是很吓人的,尔雅顺从的闭上嘴,他看着儿媳说道:“你去杀了她!”
“爹!”宗主夫人满脸哀求地说道:“爹,那是您孙儿的妻子。”
“你给我看看四周,驭兽宗的人都要死光了!”
尔雅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看师父的表情想到师父的话也只能闭嘴。宗主夫人离开了,她答应师父去杀自己的儿媳妇。
身边只剩尔雅师徒两人,她说:“师父你就让我用傀儡吧?”
“你向我发过誓。”
“可是……我从山谷过来,黑蛟全死了。此次攻击驭兽宗的宗门绝非一个,或许两个或许三个。”
“驭兽宗的清誉不可损毁。”
“可若是这世上再没有驭兽宗又当如何?”
仙风道骨的师父再没了往日的高高在上,他老如枯骨的手一把握住尔雅的手臂,“那就保护好你侄孙,总有一日可以重建驭兽宗!”
“师父……”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而且,你的傀儡真的能保住偌大的驭兽宗吗?他们想铲除驭兽宗或早或晚总有这么一朝,我要你答应我不许在你还是驭兽宗弟子的时候使用傀儡术,如果你要暴露自己的能力就等我死以后。”
尔雅沉默了,手被一双干枯的手握住,她只得来到师父身边。
“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
“用你的性命保护你的侄孙。”
“我答应。”尔雅没有一丝顾虑。
“你发誓。”
尔雅举手发誓,“此生我必用性命保护我侄孙平安,有违此誓必粉身碎骨,永堕畜生道!”
仙风道骨的师父瞬间白发苍苍,脸上光泽逝去,竟是到了弥留之际。他哈哈大笑,脸上骤然生出几分红晕来,尔雅立时便知这是回光返照之象。
“师父?!”
“昔日我便知你是一等一的修仙奇才,本想让我那愚钝的儿子聘你为妻,也好延续我驭兽宗百年香火。谁知你天资聪颖于情爱世俗全不搭理,反而是我那儿子被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去,不仅自己娶了苏家女,还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苏家女,如今我驭兽宗自我而下,三代人与水月阁有血缘亲情,到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合该是我当时心软放纵了他们。”
驭兽宗宗主夫人与少宗主夫人是水月阁苏家的人,这个水月阁女修偏多,实力却不强。为了在修仙界立足,水月阁的弟子常与其他门派的弟子结亲,别看水月阁小却因为姻亲关系与各大宗门都有往来,这些姻亲中最强大的宗门名叫万剑门。
万剑门顾名思义,以剑立足于修仙界。百年前,万剑门与驭兽宗互通有无,仙兽的仙骨可作为铸剑的材料,那时候的驭兽宗可比如今风光多了。
正是有这一层关系,万剑门的少主有意求娶当时的驭兽宗宗主的女儿,可不巧的是,那姑娘心仪自己的表哥,驭兽宗宗主不愿勉强女儿,就拒了这门婚事。本以为送上礼品便算致歉了,谁知那万剑门少主面上礼貌大度,背地里竟将外出历练的驭兽宗宗主女儿强行绑了。
等驭兽宗众人找到小姑娘时,她已气息奄奄。
肆意张扬的宗主女儿想让父母报仇,但她更担心表哥,于是求父亲保住表哥。
驭兽宗宗主气怒攻心,谁知还是去迟了。外甥一家被野兽咬死,外界却传言驭兽宗宗主想将女儿嫁给万剑门少主,女儿跟表哥私定终身,为了促成两家宗门大派的婚事,驭兽宗宗主竟然将妻兄一家让灵兽咬死,实在丧心病狂……
就在流言蜚语发酵的如火如荼,众人都在等驭兽宗一个交代时,万剑门少主被刺身亡。万剑门门主只这一个儿子,立刻堵上门来质问,驭兽宗宗主只觉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只是这事情不是他做得。
后来查清,是万剑门这位少主祸害的另一家人,那家人逃出去个小儿子,这小子投靠了魔族联合魔族一起杀害了万剑门少主。
尽管查清楚不是驭兽宗报仇,但万剑门仍旧觉得驭兽宗肯定掺了一脚,从那以后两家结了死仇。
百年的隔阂,两家却因水月阁成了连襟。
如果不相往来倒也没什么,偏驭兽宗有他万剑门需要的兽骨。水月阁嫁过来一个苏家女还嫌不够又嫁过来一个,不就是嫌当了宗主夫人的苏家女起了外心嘛!
“我这个孙媳妇与万剑门的表哥两情相悦,偏叫人给生生拆散了。她恨驭兽宗我早就知道,却怎么也想不到,儿子都那么大了,她竟还忘不了。”
尔雅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担忧师门的情况。
“师父,杀了侄儿媳妇能救回驭兽宗吗?”
问出这句话后尔雅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一条血线从师父嘴里喷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天命不可违。”说完这句,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此离世。
师父离世,尔雅来不及悲伤,就看见满身鲜血地宗主夫人来到了这里。她眼睛发着光,神情极为亢奋。在她身后有人匆匆追了过来,仔细看去,竟是驭兽宗宗主、少宗主以及少主。
“我杀了我杀了。”驭兽宗宗主夫人笑着来到公爹身边,却不想人已没了气息。
她用带血的剑指向尔雅,“你害死了师父?”
这句话让所有人追过来的人立时转向,他们喊爹的喊爷爷的喊祖爷爷的一起哭喊起来,终于回过神来的他们明白,保护伞没有了。
“是不是你?”驭兽宗少宗主拔出剑,“是不是你蛊惑爷爷让爷爷指示我娘杀了我的妻?”
全乱套了!
敌人已经攻打到了这里,那几个从山谷追过来的人也来到了这里,他们指着尔雅说:“我刚才烧毁了这个女人释放出来的傀儡,她是寄灵师!”
所有人,包括驭兽宗仅剩下的师兄一家,他们都在愤怒地看着她。
“来不及解释了,侄孙,你祖爷爷让我带你离开。”尔雅伸手去抓驭兽宗的小少主,这人却是一把剑挥来,眼见着就要削断自己的胳膊,却从手腕处飞出一只金色大鹏鸟,它用利爪抓住了这位少主挥过来的剑。
这一变故像掀开了沸水的盖子,外围的敌人立刻扑了上来。尔雅始终没忘记师父的叮嘱,又要去抢驭兽宗小少主,却不想几次三番被人阻拦,还连累金色大鹏鸟被少宗主削掉了脖子……
“谁都不准动我儿子,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块儿!”这位少宗主从怀里掏出一枚五色琉璃盏。
尔雅认得这东西,这是神器宗的暗器,用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见五色琉璃盏亮起,彩光刺眼当即变没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尔雅只是遗憾,没有完成师父的嘱托带走驭兽宗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