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当司松开匕首的一刻,再想不到杨会把手一低。他扑过了头,锋利的刀刃正削到他要紧的位置上。
“啊……啊……啊……”
下一秒,阿当司的裤裆就黑红一片。整个人也趴在地上,团得像个刺猬,嚎叫不止了。
司长的大助理皱皱眉,就喊了几个穿着迷彩服、特种兵模样的人进来,把不小心自宫的小官、和两手是伤的胡子哥,都送去包扎。
司长看看杨还攥着匕首,静静地问:“你已经听说了?”
杨真想捅司长一刀:“……”
“两个小时后,舰队就要出发了!”
“不是八……不,七个小时吗?”
司长没回答杨的问题,只是拿脚尖挑起雷阿尔的下巴,看了看。金发少年已经失去了意识,现在的他,就好像一条被钓起来的鲶鱼,扔在满是小石子的岸边个把钟头。还没断气,只是不时吐些血沫子出来。
“少尉他……暂时哪条舰船也上不了。把他先送去疗养院,疗养好为止。”
接着,在门口曾被杨撂倒的三个人,也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雷阿尔抬了出去。
整层地下牢房里,只剩下了高大的司长和年轻的上尉。
罗纳尔司长并不理会杨眼里的光。他弯腰捡起一块还算整装的碎布,夺下杨手里的刀,把它直接冲进了囚室角落里的马桶。然后,才坐在监狱的铁床上,叹了口气:
“至少在出发前,去和张准校道个别吧。”
不过,杨大闹第五看守所,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这个祸闯得足够大,不但惊扰了耶伦委员长,还招来了白天才赶到日灼的那位首富。
凌晨两点,阿里-贝都因先生就不辞劳苦地、亲临了保卫严密的市中心看守所。
在这个黄豆芽般、小个头巨贾的身后,除了这里的人类看守所所长热内-彭罗明罗特、十几位看守头目,更有两位大人物。
褐皮肤、肚子微胖的,是军方在革命委员会的代表、贾南德副委员长。律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是耶伦派的法务委员戴德梁。
首富不但接见了准“死囚”张大姐、老麦和其他重犯们,甚至还叫杨陪他抽了根烟。
“上尉,你可比我在新闻上看见的还年轻。来,我正想和你谈谈。”
说着,小个子大脑袋商人,就把杨随便拉进了一间牢房,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他点上火后,抽了一口,递给杨,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才想起看守所可能不许抽烟,便孩子气的伸头出去,狡猾地和看守长商量:
“热内,我偷偷抽根烟,你别举报我啊?”
“阿里……先生。”看守长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他从没想到,十年前只见过自己一次的首富,还记得他的名字:
“没事,没事。不会有人说的。”
等整个地下监狱层只剩下他自己、杨、贾南德副委员长、戴德梁委员和看守长,大商人才请除了他和杨以外的人,都去楼上看守长办公室喝茶。
杨不知道,这个小六十岁的大脑壳要和自己说什么。
对方却只顾美滋滋的抽烟:
“唉,上尉,如果不抽烟的话,人生可少了至少一半的乐趣。”
“阿里先生,我的朋友是无辜的……她当初……”
杨还不知道苏芳的死讯,自然不清楚,挑动军事委员会大搜捕的,正是安全委员会。他们给这次“危害联邦安全的团伙”,罗织的罪名是:
“腐朽王朝派出奸细,在联邦心脏日灼行星最高军事学府、全联邦最安全的地方,残杀了贾南德副委员长亲侄女。为的就是来恐吓热爱自由与平的人民”。
要是在平时,这样的理由都能叫人笑喷出来。
但是,现在,战争情绪已经被各种宣传营造了出来。绝大部分人都同仇敌忾。
哪怕有人在街上因为踩到一口痰跌倒,也会被各种名嘴和专家们,分析成“腐朽王朝处心积虑的布局”,然后瞬间获得几百万、甚至几千万次的点赞和转发。
在这一点上,大人马联邦选举下的民主,并没有真地促进老百姓思考的意识。大家与“腐朽王朝的奴隶们”,其实差异不大,都被舆论引导着。
但是,首富不同于普罗大众,很清楚这背后的操作。他直接接上了杨的话茬:
“上尉,嗯……如果最高法院的判决,轻而易举被人吵两声就推翻,你觉得,最高法院合议庭的法官们会怎么想?罗纳尔司长当年,可是比你喊的都响来着。”
杨想象不出那样的司长来。
“你听说过,我把共和国后来赔给我的货款,都捐了出去吗?”
大脑袋商人看进了杨的眼睛里:
“你没听说过,是因为我不想被人宣传。那样,有人的利益就会受损……”
杨刚要争辩“错案更正,没有什么利益会受损”,就又被阿里-贝都因拦住了:
“上尉,你还年轻。不如让我来帮帮你。”
阿里-贝都因弹掉烟蒂,用监狱里的通话器,跟看守长办公室的戴德梁委员,打了个电话,侃了几句赛马。
半小时后,法务委员会下属的检查部,就下达了《暂缓起诉通知书》:要被公诉的37个人,都送火晔行星的附属行星执行监督审查。
张大姐甚至专门代表大家,去感谢了首富十分钟。
凌晨3:47,“嫌疑犯”们,便被亚瑟带着两百多个膀大腰圆的特种兵,押上了星际旅行飞船“大人马英雄号”。
10分钟后,这艘退伍军舰改造客船,就运载着总共三千个乘客,向着联邦行星火晔的方向,出发了。
又过了3分钟,杨也随同混编补给舰队,航向了林奇-德尔塔星域。
只是,年轻上尉坐在补给舰底舱里,完全瘪了。他看着地窗外不断闪过的星际微光,感到迷惑,不清楚张大姐他们,为什么要接受这种和稀泥的处置。大家明明是无辜的。
因为舰长也没有叫集合,杨心里又有气,他就在地窗边,这样趴了九个半钟头。
渐渐地,上尉感到不对劲:整条舰船太安静了。上船至今,不但没有一个人经过自己,而且他也没听见任何一个舰内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