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门铃响了,还系着围裙的杨小槿边拍打着满是油烟的衣袖一边小跑着去开门。透过门镜,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穿着一身休闲服、怀里抱着一大瓶起泡酒的汉克.罗森,于是便兴高采烈地开了门。
“罗森先生!您好您好!”杨小槿笑得合不拢嘴。
对于她和室友任小栗来说,今天与其说是请人家吃饭,倒不如说更像是小型线下粉丝见面会。汉克.罗森,原643号壁垒的居民,云游小说家,他的著作往往都是打着科幻的名号、在科幻的背景下的人文故事。他的故事充满文艺气息,时而像诗歌,时而像散文;时而穿插着寓言,时而又像极了有些幼稚却生动有趣的童话。每一部著作对人、对心灵的描写各有不同,有关于爱与人性的,有关于自由与希望的,还有关于亲情与友情的….他对每一个人物的刻画充满了情感,对每一个角色的塑造都有血有肉,让他们即便是在极其宏大的宇宙观世界观中都不显得突兀与渺小。
在这个被核冬天摧毁了的末世中,人们的内心是绝望与冷漠的。他们活着,却仅此而已,心中所想的唯有生存,唯有保住生命,但汉克的文笔中仿佛带着光芒,通过角色的视角提醒人们,他们的内心还有美好的事物,还有善念。因此,他的著作在世界各地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中极受欢迎,任小栗和杨小槿也是其中之一。
“哈哈,别那么客气。叫我汉克就行。”汉克憨笑着说。在杨小槿的盛情邀请下,他这才走进两个小邻居的屋子里“参观”一番:屋子不是很大,东西很多,空间闲的有点拥挤;但是每一件事物都收拾得非常干净,不脏,不乱。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刺拉拉的声音,伴着若隐若现的咕嘟咕嘟声,指引着汉克不由自主地挪动他的脚步。客厅旁边连着的就是不大不小的餐厅,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满了一桌子他以前都没见过的饭菜。五彩斑斓,形状各异,但都香气扑鼻,色泽鲜艳。
油润微黄的汤泛着光,香气随着热气袅袅浮动,皮酥肉烂、白里透着红的鸡肉端坐在砂锅内;金黄色、看着就脆沙沙的食物还冒着股股豆香,想必就是中国人津津乐道的豆皮了;亮着油光的笋炒豆芽,翠绿色的,靓丽鲜艳;温厚的土豆块、胡萝卜块和软烂的茄子香气扑鼻。
没等汉克发出感叹,就见任小栗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一盘通红色、油亮亮的油焖大虾出来:“罗森先生来啦!您请坐!”
“哇哦,我不得不说,这顿饭真的太棒了。”汉克不住地赞叹道,那一字胡都在兴奋地跳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或者说,047号壁垒,对这里本地的吃食只是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在643从来没见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听都没听过!”
“您过奖啦!”两位年轻人腼腆地笑了。
“哈,我可没有,作为一个科幻小说作家,我这人绝对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哦,顺便,别那么客气,叫汉克就行。咱们都是邻居,以后也就是朋友啦!”汉克说着,伸手去开起泡酒,“来,你们也尝尝我从那边带来的好喝的,这酒味道是真不赖呢!”
“谢谢!”
“谢谢!”
两位年轻人接过酒杯。汉克笑着举起杯来:“来,为我们的相遇干杯。”
“好,干杯!”
….
047号壁垒军事基地,中央行政大楼,会议厅内……西蒙.文斯在几位将官的带领下来到了会议室,在指引下坐到了最中央的位子上。这个留着黑帮老大一样的短发和小胡子的男人,一双似睁开非睁开的邪魅眼睛中永远闪动中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眼神。入座后,他先是不紧不慢地等着,等到其他几位军官入座、自己的助手们列在两边站好,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上好的古巴雪茄——这东西现在几乎是绝版的收藏品,也只有他这样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凭借财力撼动大半个壁垒的人才配得上有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悠悠地嘴都没张开似地呼出了一缕烟雾,一侧嘴角上扬,在这犹如宇宙星空一样明而不亮的会议室的衬托下,显得尤其诡异。终于,他用那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开口道:“好啊,那我们开始吧。”
“文斯先生,我们听说您这次来,是为了承包开采欧米伽能源矿的事情的?”
“是的。先生们,对于欧米伽能源的研究,早在多年之前,文斯集团就已经展开了。我们游历了世界各地,就是为了寻找到这种独特的矿产资源。现在已经不是旧时代了,各个壁垒说是类似政府,其实本质上还是靠着经济驱动的大型集群。而现在,我辛辛苦苦寻找的稳定矿源,没想到就在这片神奇的大陆上。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因为你们也知道,欧米伽能源的开采费时费力,它们存在于满是岩浆的不稳定地带,而且藏于坚固的石层和滚烫的岩浆之下。想要像旧世界开采煤炭那样开采它几乎是不可能的,对吧?”
“是这样的,”元帅皱着眉头说道,“但是欧米伽能源能产生的巨大能量,和它完全无污染的特性,让我们不得不考虑开掘它啊。”
“是啊,所以说,我来了。先生们,挖掘欧米伽能源的关键,无非在于效率、设备和安全保障问题。而这几点,文斯集团都可以帮你们解决。”西蒙.文斯边自信地说道,边让助理将一份份资料送到在场的军官们的手中,“你们看到的,是我们最新研制的追踪式地下钻孔机器和超时空矿车。这种矿车的外壳由文斯集团最新研制的合金打造,轻便而又耐高温,使整个车身可以承受住岩浆浸泡达三分钟;它的装载量与你们军方的运输车类似,但是速度和机动性可以提高40%。此外,这种矿车的最大特点,是在钻井机信号探测的范围内,可以通过垂直距离上的空间跃迁技术瞬间传送回地表,且绝对没有任何副作用。”
“瞬间传送?”在场的军官们无不睁大双眼。元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即便是数十公里的地下吗?”
“只要是垂直距离,没问题。”西蒙.文斯笑道,“另外,请诸位放心,这项技术绝对成熟。我们经过了数十次实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种技术完全可以应用于实际。不用担心它被传送上来的时候嵌在石头里,只要是在追踪器的信号接收范围内,它们会完好地返回地表。”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开采完之后,我们的能源需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路,而且是完全没有军事防御的一段路,才能返回基地。这路上会有怪兽的袭击,而且….根据我们最近的发现,那段路上很可能出现了最新的不明生物,攻击性极强,战斗力非常恐怖。几天前,我们最精英的地狱火特种部队在营救运输队的时候和那种怪兽遭遇,全员无一幸存。”
“这一点您们也大可放心,我们会在提供超时空矿车的同时提供相应的防御措施。我们的’上帝士兵’型防御车配有新型武器。这种武器使用氢原子核,也就是质子作为原料,与反质子接触,两种粒子将全部转化为能量,以可见光,也就是在特定频率范围电磁波,来进行辐射。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可以将物质完全转化为能量的武器,它可以在攻击生物的瞬间将生物的物理身体以能量的形式炸毁。因此,只要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只要是遵从地球生物定律的玩意儿,都能被它摧毁。”西蒙.文斯继续说。
会议室顿时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最后,元帅有点担心地问西蒙.文斯:“文斯先生,我们相信您的实力。但是,您这么好心地帮忙,一定有您的一些要求吧?”
“哈哈,元帅真是爽快的人。”西蒙.文斯吐出一口烟雾,坐直了身子说,“没错,我是有我自己的条件。我有设备,但是缺乏人力,而你们军方又有这么多士兵可以当成劳动力。所以….我出资,你们出力,收成嘛….我要百分之五十的矿产,怎么样?”
“文斯先生,”元帅摆了摆手,“矿是在我们047地区的管辖范围内发现的,按理说是我们的资源。您现在提出五五分,是不是多了些啊?而且您是来自643地区的,我们是047地区的军方,我们这么直接合作….会不会不妥当?”
“哈哈,元帅,首先就收入分配的问题,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开采出来的矿,我希望得到一半,经济收入我不在乎。”
“什么?您的意思….”
“我们集团一年的收入可以顶得上643号壁垒将近一半的财政收入。我不在乎钱,我在乎的是欧米伽能源带来的无限可能性,我要用它创造更多的奇迹而不是仅仅把它当成一种商品。所以经济分成——如果你们执意要分,那么二八开、一九开我都完全赞同,你们不分我钱都行。其次,关于合作问题,您知道,壁垒毕竟不是末日前的政府,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大家又都不是政权,说白了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聚集起来的人罢了。我们公司没少和其他壁垒做生意,只要买卖合理合法,整个流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直接双边合作不妥当,那么你们可以找一个第三方作为监管者嘛,甚至于,你们自己派人去监督都没问题,只要——我完全相信你们,我是说以防万一——监督者发现我们的合作项目中有什么不合规不合法的地方,项目可以立刻终止。问题在于,这个监管方,好找吗?”
“这点您放心,我们可以找到。”元帅微笑着回答道。
….
“诶,话说,你俩都是干什么工作的?是军人吗?”汉克边吃边问。任小栗和杨小槿一下子都有些惊讶。
“您为啥这么猜呀?”任小栗问。
“直觉吧。”汉克不紧不慢地答道,“你们的房间里有好多野外求生用的装备,东西非常多,但是收拾得井井有条,要不就是家教太好了,要不就是受过专业训练;能用到野外求生用品的职业不多。哦,还有一点,《月球之心》这本书,据说在世界各地的军营里很热卖。所以嘛,我就瞎猜了一个,不过看来我是猜对了。”
“啊,其实差不多吧。小栗是正在休假的军方人员,我不隶属于军队,算是军方解决一些特殊问题的场外支援吧。”任小栗解释道,“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之于苏格兰场。”
“啊,年纪轻轻能力就这么强啊。了不起。”汉克若有所思地称赞道。
“因为我有’天赋’呀!”杨小槿得意地讲,“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一把想象中的狙击枪具现出来呢!不信,您看….”
正说着,杨小槿的手在空中一攥,刹那间,一把修长的狙击步枪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这一举动给汉克下了一大跳,但一旁的任小栗却只是微微一笑,好像习以为常了似的。
“这这这….这不是超能力吗?!”汉克一脸惊讶地问,说话都结巴了。
“对啊,这就是超能力。我有超能力,其实小栗也有超能力的,他就是因为有超能力,所以在军队里军衔很高呢!比起我,他的超能力更厉害!”杨小槿骄傲地讲道,“我们这些异能者的能力往往是独一无二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军队只有在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时才找我们。但是我们也不仅仅是帮军人的忙,其实我们平时也会帮助那些普通老百姓。我们这些有超能力的人有许许多多自发组成的小团体,基本上谁有困难我们就会帮助。”
“可是….”平复了情绪的汉克皱紧了眉头,有点疑惑地问,“如果人们都知道你们有超能力的话,他们难道不会害怕吗?我是说,对于那些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如果知道有超能力的人就生活在自己身边,不会觉得恐惧吗?”
“恐惧?哈!”任小栗轻声笑道,“罗森先生,在这里,异能者是会被崇拜的。我们异能者——尽管我不喜欢这样——在他们的心目中也算是英雄人物甚至是神仙了,他们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怕我们呢?更何况,我们的能力有限,只不过是比一般人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技能,又不是能毁天灭的家伙。怕啥?”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任小栗叹了口气,起身去找手机。过了没一会儿,从房间里传来了对话声:
“喂….您好….啊是元帅啊,您什么事….啊?可是我还在休假啊….是这样吗?哦哦哦,好吧,行,没问题,没问题。好的好的,那回头见。”
任小栗心事重重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摇了摇头说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不,047军区的元帅打电话来说来活儿了。”
“元帅?”杨小槿好奇地转过身来,“他有什么事情啊?”
“说是最近揽了个开采能源的项目,但是缺乏一个负责监管的人。他知道我以前读过工程相关的专业和管理学专业,对这一方面比较懂行,想让我去帮忙。”任小栗解释道。
“哦,那是好事啊。”杨小槿满心欢喜。
“能源?”两人的对话引起了汉克的兴趣,“什么能源?”
“是近些年新发现的一种及其难开采的欧米伽能源。这种矿体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能够同时解决热和电的问题,并且是真正地零污染零排放。只不过这种东西只存在于活跃的地底岩浆层,开采难度巨大。也不知道军队想出了什么法子,居然能搞定欧米伽能源的开矿挖掘问题。就算是能挖出来,矿还得运过来不是,这一路上各种怪兽出没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需要你啊。”杨小槿眨了眨眼。
“唉,也是啊。”任小栗无奈地说。
而一旁的汉克,也陷入了沉思。
两天后,岷山山脚下,643-X号矿井….
车窗外峰峦叠翠、云雾缭绕的景色没能成功地让任小栗提起兴趣。皑皑雪山在这阴沉的天气下显得有些阴森。任小栗坐在吉普车里,百无聊赖地望着矿井上忙忙碌碌的军队。在他们的不远处,一座数十米高、顶端闪烁着闪电般光芒的高塔直挺挺地矗立着。那黑黢黢带着浓厚赛博朋克风格的大机器发出呜呜的阵阵怪叫。不一会儿,一道光束一闪而过,只见从大黑塔的底部开出了一辆矿车。这矿车厚重巨大,约么着有三米高,车长大概是车高度的三倍。刚出现时,它通体围绕着闪电,那电光蓝得发紫,声音十分刺耳。很快,电光伴随着烟尘散去,大怪物发出了呜呜声,一人来高的大轮子嘎吱嘎吱碾压着地面,以在这个体积下匪夷所思的速度开走了。这东西,是文斯集团打造出的可以从地下垂直瞬移到地表的超时空矿车。
“最后一批’货’了?”任小栗望着一辆又一辆超时空矿车开离矿场,敲敲前面驾驶员的座椅问。
“是的,长官。”驾驶员回答道“我们可以走了。”
“走吧。”任小栗长舒一口气,暗暗埋怨将军给他的差事又费时又没意思。
一条长长的隧道横贯绵延巍峨的秦岭。那是末日前夕人类文明搭建起来的宏伟工程。末日后,这条大道因藏匿于群山之中,保存的依旧完好。任小栗看着道路旁早已经失去生机的山岭,不由得感叹,如果不是该死的核冬天,自己没准儿现在正在这儿爬山游玩呢。
正想着事儿的时候,突然,后方传来“砰”一声响。任小栗急忙回头查看情况,就见两只怪兽扑到了一辆超时空矿车的车头上。后方的“上帝士兵”迅速启动,两道血红色的光束瞬间击碎了两头怪兽。但巨大的矿车仍摇摇晃晃,不知是驾驶员失误还是怎么,一个急加速向着任小栗的吉普车冲了过来!
“快躲开!”任小栗赶忙大声提醒驾驶员。但是来不及了,矿车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的快,没等他们调整好方向,数十吨的大铁疙瘩猛地怼在了吉普车左侧车尾上!此刻,车队刚好行驶在一座桥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吉普车向右滑去,撞破护栏,一头栽了下去!
“我靠!”任小栗急忙抓紧车内的扶手,脑子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纷纷出现。不行,他可不能死在这里,任小栗暗自发狠,准备动用超能力了。
然而,客观时间过了不到一秒钟,主观时间仿佛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没等任小栗出手,忽然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立场突然止住了坠落的吉普车。接着,车果真在空中悬停住了。
任小栗被这情景弄的一愣一愣的。正在他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们的车竟然缓缓升了起来!
这简直难以置信!任小栗在这末日世界闯荡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这样的事情,坠落的车竟然自己飞起来了?!
这股无形的力量非常稳,稳稳地托着车子升上天空,稳稳地升到大桥之上。任小栗透过车窗,看到了下方已停住的车队,看到那些驻足的士兵。他似乎看到了他们震惊的表情。
车子缓缓地落在桥上。任小栗耳边,仿佛传来了来自远处的阵阵惊呼声?
他赶紧下车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就在他刚打开车门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气流差点将他掀翻,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让他的头直嗡嗡响。紧接着,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景象:
天仿佛被撕裂了一样,云层破开了一条口子。一条灰白色的流星般的光束破空而去,直冲蓝天!它的速度之快,肉眼几乎难以捕捉;耀眼的色彩,让太阳的光在一瞬间都相形见绌。那光在很短的时间内越升越高、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光点,随着渐行渐远的爆破声,消失在了茫茫的天空之上。
“那是….什么….”任小栗有些磕巴地自言自语。
“报告长官!”这时,一个士兵小跑过来,立正站好,大声报告,“刚才将您救上来后飞走的,是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全身灰白色衣服,披着灰色斗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