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河府的门被打开,只见陈斯茂负手站在门外,他听到动静转身看向陈绥,微微一愣,今日陈绥不再是一身红裙,反而一身青绿衣裳,陈斯茂见陈绥这三年各式各样的红色衣裙,华丽装扮,今日反倒打扮得清秀典雅,反而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陈绥福身道,“五哥哥,没想到最后竟是你陪我走这一遭。”
陈斯茂也没想到是这般,他更惊讶于陈绥此行的目的,“清河,你可是决心如此?”
难得肯脱下那一身红衣裳了。
“五哥哥总不好叫我在奉先殿白跪了二日吧?”虽然她所承受的没有陈斯衡的多,但陈斯衡再有半年便能求娶苏嘉娴为太子妃,所求得仁,亦是乐哉。
“那便走吧。”他要送陈绥一路往霁国,去谋这婚事。
一路渐渐往霁国行去,陈绥坐在马背上策马而行,一边感受着风在脸上吹过,马车里坐着的是紫堇。
但便是在即将抵达霁国边境时,天色忽暗,天空的乌云密布,很快便笼罩过乌云,眼见天公不美,陈斯茂回头和陈绥说,“你回马车里面去,要下雨了。”
“那五哥哥呢?”陈绥一边缓缓拉紧缰绳,一边皱着眉头看着天色。
就在陈绥下马时,四周便围起了一堵人墙,眼见来人手持弯刀,面带黑布遮住半张脸,陈绥心中一紧,从腰间便抽出一把软剑。
这几年,她早就不是从前的陈绥了,她十四岁之后习的武替她奠定了一些基础,纵然之后再如何努力,却也没法和祁明绪一般成为高手,但是保命是够的。
显然来人也没想到陈绥身上会带着软剑,陈斯茂眼神一暗,旋即下马与陈绥以背相对。
“紫堇,不许下来,别拖后腿。”
陈绥的话音刚落,察觉到不对劲的紫堇便打算下马车就听到了这句话,她咬了咬牙终究听从陈绥的话没有下马车。
陈绥率先提剑对上黑衣人,她不清楚为何会在这儿遇上围堵,但显然对方的人手还不少,刀光剑影间,陈绥被人砍伤了手臂,她眼眸一狠,一个后腰微倒避开一刀,软剑一挑便将眼前砍刀之人割喉。
许是许久没有这般用力,陈绥的手微微颤抖,身后一个人看到陈绥将那人杀死,他登时红了眼,弃下陈斯茂转而砍向陈绥,陈斯茂一个急促的呼吸,飞快将眼前的人一脚踢开,他提着剑去挡住那人的剑。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脚踩在了石子上,身子一抖,直接从陈绥身后抱住陈绥,‘噗呲’一声,陈绥感受到了什么,她的身子一僵,身边的护卫眼疾手快替陈绥挡下眼前的剑才让陈绥因此躲过这一遭。
可陈绥手上一软软剑便掉了下去,她感受到了身后的人身子软了下来,耳边的厮杀声似乎全都不见了,她的耳边一片安静,陈绥僵硬着身子扭身去看身后的人。
陈斯茂的嘴角冒出血,脸上骤然腾升的冷汗和蓦然间苍白的脸色,陈绥一把扶住他,碰到他后背的手还摸到了一股温热的热流,随之而来的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她脸上的血色全无,一脚跌倒在地,陈斯茂随着陈绥的跌倒摔在陈绥的怀里,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张唇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力气说,眼睛一闭便这样倒在了陈绥的怀里。
陈绥的手颤抖着拍打着他的脸,一下、二下,她的眼睛被什么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和三年前那道红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陈绥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条弦终于崩了。
“不要……”
她紧紧地抓着陈斯茂的手,眼泪如掉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滴落下,莫大的悲伤如潮浪奔涌将陈绥从上到下淹没,她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和色彩,她的世界只有眼前的陈斯茂是有颜色的,那刺眼的红色和他无血色的脸。
那几乎覆灭陈绥的伤痛让她哑了嗓音,唯有掉下的眼泪在述说着什么。
一如三年前那场让她的世界翻天覆地般痛苦的婚仪,她的身子坠在无数的寒冰之中,眼前不止有陈斯茂,还有祝家大宅的火和再也醒不过来的人。
祁明绪带着人赶到时便看到陈绥一手抱着陈斯茂的身子,另一只手满是血举在半空之中发颤、发抖。
他的呼吸一滞,只看到了破碎的陈绥,她的神情犹如坠入了无边黑暗的痛楚一般,长风带着人马去接力陈斯茂他们带来的侍卫,祝淮跟在祁明绪身后赶向陈绥。
“一一……”祁明绪蹲下身子去抱住陈绥,陈绥便如没有灵魂的提线皮影一般,任由祁明绪抱住。
祝淮察觉出陈绥不对劲,想到了那日陈斯衡所说的话,他赶忙从陈绥怀里去捞陈斯茂,岂知陈斯茂一离开陈绥的身子,陈绥便在祁明绪怀里挣扎着,“不要……”
“不要……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陈绥的耳边却突然想起了一句锥心挫骨的话,‘你就是个灾难,是你害死他们的。’
她的眼前涌起一片片黑暗,那些死去的人所有的面孔一点点在眼前浮现,从祝老爷到祝夫人、还有祝家呵护她的嬷嬷、丫鬟、小厮,在人影重叠里,魏景书和刘寰玉的身影也在其中,最后的最后,她看到了陈斯桓……
便犹如濒死的鱼一般,她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吸不进一口气,他看到他们一张张憎恨的脸,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祝淮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祁明绪抱着陈绥,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背,“没事了,一一,没事了……”
似乎感受到什么,陈绥的眼里微微有光,她望向祁明绪,眼泪掉落得更快,“阿昱……”随着这一声阿昱的叫唤,陈绥便像是抓住了什么,她紧紧地抓着祁明绪的衣角,将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听得人几欲要肝肠寸断,祁明绪止不住心底的心态和怜惜,一心只顾着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着,“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