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于皇室,唯揽大权,方可决生死;唯握巨利,方能运筹帷幄;唯居高位,方可从心从欲。”
他的话便犹如晴天的一道惊雷一般,砸在祁明绪耳侧,他抬起眼便窥到了陈致知眼中的锐利。
……
“殿下他一直很不易。”一道身影缓缓站在陈斯衡身边,祝淮也在看那只青蛙从水里跃到荷叶上。
陈斯衡没有看他,他一直觉得祝淮此人不简单,而今看来,也必然如此。
他受祁明绪一句师兄,亦不忍陈绥和他之间的蹉跎,甚至几次出手帮助二人,但陈绥心中已然有旁人,那人不是祁明绪。
可祝淮始终没有为祁明绪或陈绥二人之间做过什么,他就是稳稳地站在祁明绪身边,做他的暗卫。
当年祁明绪受誉王和庆王的追杀,一路到酆国,后来被几人追查到他的去处,才有了河边放河灯的那次行刺,再到后来的一路三次刺杀。
但陈斯衡始终怀疑三次刺杀里有两次是陈帝的手笔,更何况是祁明绪,他又怎能不疑。
当年祁明钰一心想铲除祁明绪,借祁明慕也就是庆王的手去对祁明绪下手,导致陈绥受伤。
陈帝不忍陈绥因为祁明绪而受伤,更不愿陈绥身陷霁国的皇权斗争。
霁国祁帝有八个皇嗣,其中大公主已出嫁,不参与皇权斗争的诸事,二皇子祁明钰为誉王,大祁明绪三岁,而三皇子祁明焕为湘王,比誉王小一岁,四皇子祁明慕为庆王,祁明绪身为太子行五,六皇子祁明臻为慎王,七皇子祁明竹封青王,八公主封蕴惠公主。
直到这一刻,祝淮的这句话,让陈斯衡明确了,他不是没有动作,只是他尽力在做他能做的事。
陈斯衡没有说话,祝淮也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
“清河十五年是霁国的建宁二十四年,殿下五月份从霍州一路赶回霁国,誉王不知从何得知殿下的消息,光是在酆国境内便遭遇十几次刺杀,入了霁国更是一批批的人上赶着来。”
“最严重一次,长风被人拦住,我孤身一人护着殿下,人手被我引开后,殿下又遇到新的刺杀,胸前一刀,当时大夫说,若偏一分便无救了。”
“用药吊了整整半个月,才醒过来。”
陈斯衡的身影微动,转身对上了祝淮,祝淮的眼神没有任何起伏,陈斯衡亦是神色淡淡,只是二人之间有又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在。
“陈太子,你是阿绥的兄长,我亦也是,陈帝不让殿下和阿绥在一起,不仅是因为殿下自始至终都身处死亡的漩涡、无法保全她,我相信您知其间艰难。”
“殿下从不知阿绥近几年的事,我亦不曾探查。”
祝淮所说,陈斯衡知道一星半点,对于霁国这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他身为一国太子不能全然不知,可祁明绪……
当年陈帝曾以师父的身份要求他没有解决完霁国的事之前不得进入酆国,不得探查陈绥的事。
以师命压迫于他,他这几年又何曾容易。
“陈太子,您和阿绥的到来,殿下真心开心很多,属下斗胆,也请您多去东宫陪他坐一坐。”
祝淮此言却在陈斯衡意料之外,他倒不知,祝淮对祁明绪,忠心至此。
“他是我师弟。”在藏文苑里,唯一陪他跪、陪他受罚的人。
二人将眼转到池塘上,巧的是这一次,那只青蛙成功落在那枝更高的荷叶上,不再跌落,稳稳停下。
缄默间,祝淮还是再次开口了,“纾儿和陈斯桓成亲了吗?”
陈斯衡的手微微一颤,良久才开口,“没有。”
……
陈绥坐在窗边,窗外明月皎皎,她的眼里带着温柔,手上拿着那枚兔子玉坠,脸上有些许期盼,就像一个妻子在等待丈夫归来,这一刻她不再如烈焰般明媚张扬,她便得温和又柔婉。
一墙之隔的门外,祁明绪顶着醉意盯着小院,祝淮略有无奈地站在他的身后,来了又不去,偏还叫长风派人知会陈绥莫等,自己却呆站在此又是做什么。
天上的繁星点点,陈绥便瞧着、瞧着,不知何时,她再次将视线放在没阖的门上,眼里的期待少了,反而有些焦急,手上的玉坠被她捏在手里又不停地搓着。
她频频去看门、频频起身、频频踱步。
直到天边亮起一道天光,陈绥的心沉了。
……
紫堇来到陈绥屋子里的时候,看到陈绥趴在窗边睡着了,还隐隐看到了陈绥脸上的潮红,心下一惊过去扶住她的额头,滚烫得很。
陈绥发高热了,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也就是这一夜……陈绥再次梦见那一场血腥。
……
陈绥这一病便错过了长达十日的大比。
魏景舟和紫堇寸步不离地盯着陈绥,陈今安和陈斯衡是来参加大比的,他们需要为了酆国而比,只有每夜陈今安会带回来一包栗子糖给陈绥。
直到大比结束,陈绥的病才好。
她惦念着那日祁明绪说要来的事,带着紫堇便往东宫去,刚出门就看到了祝淮递给陈今安一包栗子糖,陈绥这才知道自己生病的栗子糖是祝淮送的。
她的脸上一滞,所以祁明绪知道自己病了?
脚下的步伐一顿,祝淮率先看到了陈绥,“阿绥。”
“阿兄,你怎么在这儿?”指着那糖,“这是你自己给我的?”
祝淮当下便听懂了陈绥的话意,“安儿说你病了。”
幼时陈绥生病一向不愿意喝药,因为苦祝淮便会拿栗子糖哄她,她原以为是陈今安碰巧,未曾想是祝淮亲送的。
“他呢?”话问出口,陈绥便将脸色一白,又摇了摇头,“我要去一趟东宫。”
陈今安诧异地看着陈绥,“姐姐?”
祝淮看着陈绥,好一会才点头,“好,我带你去。”
“你别跟着,没事。”陈绥对陈今安说着,拿过祝淮送来的栗子糖便上了一侧的马车,紫堇快步跟上,祝淮对着陈今安点点头,“回去吧,我晚些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