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
“那武叔,咱们今天就?”
柯然捧着一个印着花里胡哨动漫角色的笔记本,身上一套崭新的白色耐克运动装,还穿着一双篮球鞋,认真的问着。
“我不是叫你穿便装吗?你就给我穿成这个样子?”
武健斌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动着,直想把柯然按在地上打一顿。
“我今天带你去查案,不是去走街的!”
“啊?这不就是便装吗?那要啥样的才算便装啊?”柯然觉得莫名其妙。
“要低调!低调懂吗?还有你这个笔记本是什么情况?”
“啊这个呀,这是我最喜欢的动漫角色,叫鸣人。”柯然幸福的介绍起来。
“给我闭嘴!我不想听!去给我换掉,换成能揣在兜里的小本子!快去!把衣服也给我换了!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武健斌一指正要出门的一名警员,“像他那样看见没?你穿运动装也给我选套灰色的行不行?我的小少爷,还有你这鞋,你哪怕穿双拖鞋也行!”
“哦…我现在去换……”柯然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武健斌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打心里觉得累,本想着带着柯然的话,一些需要手续的情况能省点力气。
谁知道这个家伙脑回路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昨天还和刘岩松说,把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放进刑警队是屈オ了,现在他只希望柯然是个从专科警校出来的,自己起码不用从着装教起……
武健斌稳了稳心态,又把马婷婷案的材料抽出来细细的看起来,结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武健斌拖延也拖不了多久。
后天马婷婷的母亲就要来舒州市处理后事了,武健斌想要抓紧时间多挖掘一些疑点,否则等到死者家属到达后,遗物就要转交给马婷婷的母亲了。
“武叔,这回行不?”
一个小时的功夫,柯然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刑警队办公室,武健斌从头打量了一番,柯然这回换上了一条灰色的呢绒裤子和一件黑色大衣,里面套了一件灰白色的羊毛衫,穿着一双普通跑鞋。
武健斌皱了皱眉头,把“看着太新了”这句话咽了下去,想着先这么凑合着吧。
“跟我走。”武健斌合上了文件夹,放进一个皮质公文包里,招呼柯然跟自己出去。
“武叔,我们今天去那啊?”柯然努力的跟上武健斌的步伐。
“去调查马婷婷的案子。”武健斌大踏步的向前走着,边走边想着事情。
“那个案子不是要结了吗……”柯然想起昨天下午的会议,小心翼翼的问道:“武叔,散会后你和刘局都聊了啥啊?”
柯然怕武健斌计较昨天下午自己会上说案子没问题,一改平时对刘岩松的亲切称呼。
“还有些疑点,我要弄清楚。”武健斌回头看了一眼柯然,“顺便带你熟悉一下刑警的日常工作。”
“噢,对了武叔,昨天刘局说十年前的案子,是什么案子啊?”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警局大院内,柯然忍不住问出了从昨天下午就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走到车前的武健斌身体一僵,柯然觉得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呃…我就是好奇一下,也不是很想知道……”柯然见势不妙连忙转移话题,“诶,武叔咱不开警车吗?”
“不用!”武健斌冷冷的蹦出两个字,伸手拉开了自己车的车门,把公文包丢了进去,扭头对柯然说道:“上车!”
……
开车四十分钟,武健斌已经开到了马婷婷案发现场的小区,敲响了马婷婷房东的房门。
房东大妈正在家中做饭,从猫眼中认出来武健斌正是前天过来查案的警察,小心翼翼的开了门。
“你好,我是负责马婷婷案件的警官,我姓武,之前我们见过。”
武健斌向房东大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警察同志!你们那天不是已经查完了吗?我知道的都去派出所和那个…叫啥来着?
啊!对!我都和小王说了,他都记着呢,这怎么又来啊?”
房东大妈显然不太放心自己的灶台,边说眼神边向厨房方向瞟。
“是这样,我们发现还有一些疑点,想再看看现场,这边希望您能配合。”武健斌手撑住门框解释道。
“啊?还要再看啊?昨天不是通知我说解除封锁了嘛,这咋还看啊,我这做着饭呢,也走不开啊。”
听武健斌说还要再看现场,房东大妈急了起来。
“您如果不方便去的话,把钥匙交给我们就行,调查完我给您送来。”武健斌生怕房东大妈拒绝。
自己是偷跑出来调查,手上并没有搜查令,要是遭到拒绝就麻烦了。
“不用我去啊,那就好那就好。”听说不用陪同,房东大妈痛快的答应下来,让开玄关邀请道:“同志进来坐进来坐,我去给你们拿钥匙。”
“不用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武健斌摆摆手推辞着。
房东大妈快步走进厨房,里面传出来几声乒乒乓乓的炒菜声,大妈又关小了一点火,才进卧室里给武健斌取了钥匙。
武健斌拿过钥匙告了声打扰,带着柯然直奔案发现场的楼栋。
站在楼道门口,武健斌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排斥着他的到来,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拒绝的味道。
老式楼房的楼道,即便是白天也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狭窄的楼道窗积着厚重的灰尘污垢,把阳光挡的死死的。
武健斌重重的咳了两声,楼道感应灯才不情不愿的亮起来,散发着懒洋洋的光芒。
两人就在这略显压抑的气氛中走到了三楼,马婷婷租的房间就在三楼走廊的尽头,一排四户人家,只有马婷婷那间房旁的楼道窗还算得上干净。
温暖的阳光照在锈迹斑斑的门上,仿佛把时空拉回了过去,武健斌走上前一扯封条,皱起了眉头。
“这还没撕封条呐?”柯然好奇道:“刚才房东不是说昨天就解封了吗?”
“现场封条通知解封之后,一般都是家属或者业主自己过来撕的,警队不会派人专门跑一趟。”武健斌解释道。
拿起封条细细的看了看,小心的折了起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
插入钥匙打开了门,踏步走入房间。
“把鞋套上。”武健斌丢给柯然一双鞋套,小心翼翼的向屋里走去。
“武叔你身上咋啥都带着啊?”柯然边套鞋套边问,“干嘛要把封条揣起来啊?”
“可能有点问题,等回警局查查再说。”武健斌随口说道,在屋里四下查看起来,柯然不知道该看什么,也装模作样的跟着东看看西看看。
现场的物品搬的干干净净,一时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武健斌边巡视边脑补现场的样子。
“小柯,你如果宅在家里不出门,能宅几天?”武健斌冷不丁的发问。
“我?也就一天吧……第二天我就待不住了,不过我有个朋友能在家宅一个月,不出房间那种。”
“一个月?那吃喝拉撒怎么办?”武健斌好奇道。
“上厕所和拿外买还是要出房间的,而且也会在房间里备很多零食,我的意思是说,除了这种必要的事情,都不出房间。”柯然解释着。
“一般来说这种生活都是被屋里堆满的垃圾给逼到结束的。”
“那如果不玩手机不玩电脑,没什么娱乐手段呢?你那个朋友还能宅多久?”
“那…可能一天都宅不住吧……”柯然想了想回道。
武健斌看完了一圈,蹲在卧室的中间,脑中在不断的复原当时现场的情况。
因为当时联系不到马婷婷的家属,警方将马婷婷的私人物品全部封存带回了警局,此时现场空空荡荡,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物品。
武健斌边回想着,边推测马婷婷当时的状态,手一指柯然。
“我说,你记。”
柯然连忙拿出笔记本,跟在武健斌身后。
“马婷婷,女,22岁,XX大学XX系三年级,高中毕业后父母离异被判给父亲,童年时期遭此异变过的很不好。
父亲出国不知所踪只会定期打生活费,极度缺乏安全感,一年后母亲改嫁,无家可归,每年寒署假都自己租房在学校附近住。
男友李明凯12号因业务出差去外地,两人通过电话,情绪稳定未见异常。
2月14日情人节收到了一份跨国快递,在床边打开快递,是个小物件,易碎品,包了很多层泡沫。
之后全天未出门,不,她想出门,画了妆,挑了衣服,从鞋架上挑选了鞋,但是又放弃出门了,衣服被丢在地上,上面压着后来喝完的易拉罐。
2月15号凌晨四点,从噩梦中惊醒,给男友打了一通电话,之后持续失眠,喝了两罐啤酒!”
武健斌闭着眼睛回想着,边走边想象马婷婷在屋里的状态。
“呃…”柯然边听边记,不知道武健斌在干什么。
“之后持续酗酒,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电话没电关机了,但是她不想充电,她变得害怕光,害怕声音,所以拉紧了窗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绝大多数时间在睡觉发呆,然后喝酒,精神状态很差,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床上出了非常多的汗,可能是在……”
说着说着武健斌走出卧室,奔向厨房。
“期间数次到厨房的冰箱取出酒水,这种状态持续到了22号。
期间几乎没有进食,不,是什么都没吃,排泄行为也在床上进行,但是没有进食所以没有排便,2月22号早上。
马婷婷再次从卧室向厨房爬去,打开了冰箱门,取出一大瓶纯净水,把自己呛到了。”
武健斌猛的顿住了脚步,跟在后面闷头记录的柯然差点撞到了武健斌的背上。
“怎么了武叔?”
“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武健斌的两眼突然绽放出不一样的目光,“采集指纹的时候,瓶子上只有左手的掌纹,右手只采到半张掌纹!”
武健斌伸出攥紧的右手。
“她右手握着东西!所以她明明不是左撇子,却用左手拧开的水龙头!”
“武叔,你怎么知道她是右撇子?”柯然好奇的问道。
“梳妆台上没收拾起来的化妆品都放在右手边。”武健斌随口说道:“还有很多其它的物品摆放细节,总之,她不是左撇子。”
武健斌蹲在厨房看着还没被擦去的石灰线,回想着,眼神顺着标示着右手摆放姿势的画痕向延伸线看去,正对着下水口。
武健斌把手伸向背后对柯然说道:“小柯,把笔给我!”
柯然连忙把笔递给武健斌,武健斌捏住一端把笔一点点探进了下水道,很快就探到了拐弯处但是里面却空空如也。
武健斌想了想,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喂,小刘吗?”
“啥事武队?”
“技术室今天谁在?”
“我和王叔,大头,小婉都在呢。”
“你带上取指纹的物件,来XX小区XX栋,不要告诉别人,我在304等你。快点过来!”
“啊?哦哦,好的我们马上到!”迫于武健斌平日的积威甚重,小刘忙不迭的答应。
挂了电话,柯然好奇问道:“武叔,你刚才是干啥呢?”
“我在猜案发前后几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呃……你不是说做刑警不能靠推理,要靠搜集证据嘛?”
“所以,我这不就叫人过来采集证据了吗?”武健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水道口缓缓说道。
“证据,就在这里!”